吉奇小说>古代言情>与“妻”书>第二十三章 略胜一筹

  沉甸甸的银锭子就这么推到鹿研秋的面前,她看都没看就又推了回去“我用不着,你拿回去吧。”

  “怎么用不着,楠儿眼下要读书了,这附近上学太远,你忍心让他跑这么远的路子?而且这里太偏僻,你们母女如果有个好歹,连个医馆都没有。”薛子翁苦口婆心的说着,却没注意到灯下她侧脸,已经哭了起来。

  “吃饭吧。”鹿研秋将银子收下。

  薛子翁见她不再嘴硬,也就放下心来,拿筷子尝了几个菜,她的手艺很好,虽不是什么大厨,但是满足他的胃口是绰绰有余了,高兴之余,凡是鹿研秋开口劝的酒,他都毫不犹豫的喝下。

  他是个不愿应酬的人,不仅是因为不愿为伍,再有就是不胜酒力,几杯温酒,他就有些晕乎了。

  鹿研秋也察觉到了人的醉意,一面唤着他的名字,一面慢慢靠近。

  薛子翁头昏脑涨的厉害,能听到鹿研秋在叫他,却无力回应,直到迷迷糊糊的被人搀住,他就着力气站了起来,依着人往床上走去。

  踉跄的躺下,接触后背的是坚硬的床板,隔着床褥膈的他生疼。

  滴酒未沾的鹿研秋清醒至极,她望着床上已经不省人事的薛子翁,像下了什么决心一样的插上门栓,而后脱了他的靴子,慢慢上床,执手解了自己的衣扣,衣衫顺着肌肤滑落,从床沿上掉在地上。

  薛子翁头疼的厉害,还以为是驿站的大床,不舒服的调整着姿势,手臂一挥就摸到了一个光滑细腻的膀子,顿时他吓得酒意全无,直接坐起身来。

  入眼是鹿研秋的身子,她一丝不挂的躺在床边,青丝垂落在地上,见到人突然就坐了起来,但酒气不减,以为他还醉着,她光着身子起来,柔软的身子贴进他怀里,说话的声音娇柔,直直酥了薛子翁的骨头。

  “子翁。”

  薛子翁瞬间就清醒了,他胡乱的用被子将人裹上,鼻翼间闻到一股熏香,常年干活的她早就不拢香了,他恍然明白过来,原来今晚的一都是她早有打算的。

  “鹿小姐。”薛子翁轻唤,将女子拉回清醒。

  见他眸眼清明,鹿研秋顿时浑身被浇了盆凉水,身子再不敢往前,发冷的坐着“你。。。你醒了?”

  “为什么?”薛子翁不回反问,声音压的低沉。

  鹿研秋难堪的将自己裹紧,抽泣的眼泪落在被子上,低头将一半脸陷进被子,半响都不言语。

  看到此情,薛子翁又止不住的心软,音色微微缓和“你要什么只管开口,我都可以帮你,你大可不必如此。”

  “我要什么,难道你不知道吗?”鹿研秋眼含热泪的笑了起来,抬头红肿的眼睛平视着他“五百两能吃多久?我要的是一个依靠,是一个能照顾我们母子的人。”

  薛子翁陷入久久的沉默,头压的很低,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薛子翁,你知不知道,对于现在鹿研秋来说,什么礼义廉耻都比不上一顿热粥重要,孩子要吃饭,我干不了重活,还总遭人嫌弃,这几年我做的女红数不胜数,眼睛也快不行了,如果有人能养我和孩子,就是再嫁人为妾我也愿意,可是我年纪不小了,又是个黄脸婆,我只能仗着你还。。。。出此下策。”

  “研秋,与我回京吧。”

  薛子翁不忍再听,觉得句句都如敲在自己的心上,闹得他多年平淡的心,好像又有了别复活的感觉。

  “我回不去了。”情绪中的她,气宇悠长,并未发现对方改了称呼。

  薛子翁将耷拉着的脑袋抬起,伸臂连人带被的拢进怀里“研秋,我也不年轻了,不主动,是怕如四年前一样,因为自己的莽撞,对你造成困扰。但是我的心跟十四年前初遇时一样,所以不管你新寡再嫁,还是婷婷少女,我都只叫你鹿小姐,意思是,我未迎娶,你仍待字闺中。”

  字句犹如春风吹进鹿研秋的耳朵,她整个人缩在被子里,哭的泣不成声,道不清是为了什么流泪,或多或少都是因为薛子翁的言语,但更多是相逢恨嫁时的痛畅。

  “研秋,我绝不委屈你,家中何人都不缺,独独是你这位正主夫人,迟了许多年。”薛子翁更深的抱着她,眼眶微红,本以为今生就是如此了,到头来,只是月老酒醉搭错了红线,终于将他的姻缘还给了他。

  薛子翁终是没忍住私信将此事告诉了京城的花一墨,当天聚贤阁刚刚是开门的第一天,里里外外忙的不得了,花一墨吃了中饭就来到聚贤阁,谁知俞相濡忙的根本没空搭理他,他只好在后院自己看着书信。

  得知此事的花一墨,果真是明白什么缘分,兜兜转转的还是那个人,这原来就是薛子翁等了这么多年的巧密之处,上天可算是成全了有缘人。

  知道花一墨在等他吃饭,俞相濡很快忙活了一番,刚进后院就见人眉眼带着悦色“是有什么高兴的事?”

  花一墨不需言语,直接将桌上拆开的书信递给他,转身吩咐残影上菜。

  看完后俞相濡有些云里雾里的“这陆研秋是鹿家的女儿?”

  残影将食盒的菜肴全部摆上桌,阳光晒着前厅的房顶,刚好映了一处阴影给吃饭的桌子,阴凉之下又不觉得刺眼。

  花一墨才想起俞相濡不知道薛子翁的这段风流公案,一手摆着碗筷,一面讲给他听。

  薛子翁与鹿研秋的往事虽长,但交集并不多,罪魁是当年一瞥,祸首是人心中放不下的痴念,故事不长,不用多少工夫就讲完了。

  听完故事的俞相濡再看这封信,心中较之刚才就不同了,刚才只当是遇着了携手白头的人,现在看来,竟然是等一人快独自白了头。

  “良辰美景,娶你为妻,若你嫁人,我亦不娶,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这愁肠百转的模样,让花一墨有些不舒服,说的世上就他薛子翁一人痴情一样“世上情痴多如牛毛,又岂是他一个?”

  “你敢说谁都能等上十四年?”

  花一墨见他光顾着感叹,就夹菜放到他碗中,语气不咸不淡的望着他“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我虽未等上十四年,但是我十四年如一日,比他胜了不知几畴。”

  俞相濡愚钝后清醒,他怎么忘了家里的是个醋坛子,在他面前提谁都是不行的,更别说夸了。不禁一笑“我不过都说两句,你也至于?”

  “同是男人我又不欺负他,评论之人还是我自家夫人,按理说我本该稳赢,怎么听着娘子句句都不向着我呀。”

  强词夺理花一墨实在厉害,一句话怼的俞相濡不知该说什么。

  “哪家相公想你似的小肚鸡肠,话都得偏着你说?”

  花一墨一口饮完杯中酒,沿着桌子蹭到他身边,不要脸皮的说道“你家相公。”

  “你。。。。。”

  花一墨还要嘴贫,俞相濡直恼的将一块肉塞到他嘴里。

  毕竟是在外头,花一墨的玩闹并不过分,一则这里是聚贤阁,俞相濡是阁主,多少都要有些威严,二则俞相濡确实脸皮薄,会挂不住。

  疯闹之后,花一墨言归正传,其实他这次来,不仅仅是为了与他吃个饭,还有就是怕门生食客看俞相濡年纪青,就倚老卖老的欺负于他。

  他亲自来一是为了镇场,二是看看俞相濡对聚贤阁管理可有吃力的地方,自己若是发现端倪,帮衬起来也方便些。

  “今日我看前厅坐的,都是今年殿试的贡生。”

  “嗯,他们进京赶考本就不易,长途跋涉的来了又没有个好谋生,所以大多都来了聚贤阁。”

  花一墨想起今日入门时,虽然人声鼎沸,但是并没有什么实际才干之人,不免让他担心“聚贤阁不可要这么多贡生,这样的门客凡是大臣都看不上。满是庸才,就会输送不出,届时,聚贤阁也没有开的必要了。”

  俞相濡也觉得言之有理,以前的聚贤阁能人辈出,不乏有大臣们登门礼贤下士,被看上的门客都会为大臣出谋划策,若是才智过人,甚至破例被提携为官。

  “你跟我想到一处去了。”

  “你可知道,当年文 字 狱一事,表面是因为一首诗,实际上是皇上厌恶聚贤阁,凡是从这里走出去的才干,被大臣奉为座上宾,以礼相待,后举荐为官,但是这些门生因为感恩或者利益,一定会与举荐之人为伍,霍乱朝纲。”

  “那皇上重开聚贤阁,就不怕重蹈覆辙?”

  花一墨运筹帷幄的一笑“既有漏洞当然要及时补上,以后门生可以破格重考科举,但不能再有举荐一说。”

  “相濡,聚贤阁重开,一定有各地的能人闻风赶来,不可急躁,要慢慢挑选。”

  “嗯。”

  五月底,商烨立后事宜已定,薛子翁也开始返程,花一墨时常入宫与商烨作伴,立后将近,商烨的话也越来越少。

  记得一日两人在御花园,商量国事,商烨也不知听没听,双目盯着远方,眼泪就这么无声落下。

  分开的越久,商烨就越想脱离皇城去找他,但是一句一国之君又将他打了回来,他哪都不能去,只能继续坐在他的冰冷皇位上,抱着一种坐以待毙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