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与“妻”书>第十九章 举案齐眉

  人过来花一墨已经擦上了脸,一手轻握着他的垂落的青丝,一面示意鬼臼将拿来的兰花油放在梳妆台上。

  待人洗完后,花一墨拦了他要穿衣裳的去路,手一伸将人拉到铜镜前坐下,并不熟练地解着他的头发。

  “这个,让李叔来就好了。”俞相濡有些不习惯,花一墨的手不是该干这个的。

  “别动,我没给人梳过头,别扯疼了你。”

  放下三千青丝,花一墨拿起了梳子,温柔至极的从头至尾一遍一遍的梳着,今日是他的大日子,他不能陪他一起前往,甚至不能一睹风采,就让他以这种方式参与吧。

  他其实真的不会挽发髻,但是久病成良医,常见李叔给他梳头,自己也有了大概的主意,片刻后终于梳好,将梳子沾点花油,一点点的从鬓角送到发顶。

  俞相濡透过铜镜见人梳的认真,脑子里除了那句举案齐眉再想不出别的,嘴角勾起微笑,像个刚成婚的新媳妇。

  花一墨不知他想,梳好后望一眼铜镜,而后命鬼臼将状元大红袍拿来,先合紧了底衣的衣领,又将厚重的衣裳覆在他身,修长的手指慢条斯理的扣着他的衣扣,一双眼睛里满是被风吹来的涟漪。

  “一会游行时,鬼臼会在你身边牵着马,切记不要夹马肚,如果马中途让鞭炮声惊了,就将缰绳丢给鬼臼。”花一墨将他最担心的事叮嘱着,别的倒还好,俞相濡没骑过马,生怕路上出了乱子不好应对。

  “晌午会有官员来恭贺,你站在门口就行,李叔会陪你一起,不懂的就问他。”

  “嗯”俞相濡眼睛里忍不住泛起一层水雾,凡是对方能做的,果真是方方面面的都为自己想了一遍。

  系腰带时,花一墨伸手抱住他,两人近在咫尺,一低头就亲了俞相濡的侧脸,白鹤的官袍拥住他,忍不住叹息“高中我虽然为你高兴,但这还没出门我就担心上了。”

  “不用为我担心,历来的状元郎都比我小上几岁,人家能做好,我也能。”

  花一墨轻声笑了“人家是光脚不怕穿鞋,个个的光棍汉子,但你有个我。”

  将管帽带上后,时辰就差不多到了,花一墨将人抱了抱了,就出了门,残影已经恭候多时。

  花一墨先是到了中书省,取了治水患的书案,马不停蹄的就进了皇宫。

  四月中旬,御花园的阳光正好,虽不是百花齐放,但也是花香扑鼻,许多叫不上名的花散着花粉,绕的几个初夏的蜜蜂嗡嗡直叫。

  “皇上,书案已经拟好,实施刻不容缓。”

  商烨闭眼闻着花香,呼一口晨气觉得神清气爽“已经有人主动请缨,要去江南了,而且能即刻启程。”

  “朝中的谁?”据花一墨所知,朝中大臣年轻的不多,而江南一行少不了奔波劳碌,所以可用之人实在较少。

  “你也认识。”

  踩着鹅卵石的小道,两人并排走着,路过一处桃花树商烨揽枝,放在鼻下闻了闻。

  “是薛子翁?”

  商烨提神似的提了一口气“你俩倒是心意相通。”

  花一墨自然明了薛子翁的去意,他即将而立之年,在京城薛夫人催了几回婚事,他怕是有些腻烦,趁着公干也出去走走。

  “还有一事,皇上孝已守完,是时候考虑选秀的事了。”

  商烨知道逃不过,但是眼前是花一墨,他不必像面对尚书令那样为难罢了,眉睫叠着黑影映在眼下,手里放开了桃枝“他走时,是不是也交代了此事?”

  花一墨知道他暗指穆轲,双手交叉扶着手腕,宽大的衣袖自觉拢了一袖的芬芳,他并不在意,只平淡一句点着商烨“虽未明说,皇上也该懂得。”

  波澜不惊的话语,与商烨心中的苦闷惆怅说的轻描淡写,他猛地回身,双目带着怒火,语气也从方才的散漫,变的振振有词“若有一天要你与状元郎分离,或他另立家室娶了他人,你当如何?”

  花一墨听言轻松一笑,神情淡然,眼底却炙热的发烫,想起俞相濡他仿佛卸下一身的担子“皇上以为臣揽政摄权是为了什么?雍容华贵的生活?还是这勾心斗角的皇宫?”

  商烨被问住,可能换做别人他认为是离不开荣华富贵,但是花一墨他不好说。

  花一墨见他纠结,直接自己揭晓了答案“为政五年,在朝中独霸一方,将为祸之人踢出政局,那臣与皇上的情谊,再则食君之禄为君分忧,是臣的分内事。但在朝中,臣比任何人都循规蹈矩,每年的俸禄,铺张用度,一点不越规矩,外人抓不得我丝毫把柄。”

  “你大可不必如此小心。”

  “不。”花一墨摇头“我既有所图,就必须如此。”

  商烨不解“你已是位高权重,还有什么是你图不来的?”

  “两个人的天长地久。”花一墨缓缓说着,那口吻虽说是说给商烨,倒更像的说给自己“皇上知道状元郎出身名门,却不知我与他认识十四年,我记着他的青葱年少,也记得他胸怀大志。

  若十年前的我一定带他远走高飞,但既相知又怎能帮着“外人”欺负他,他的性格老实,若真的为官,定会掉进朝中深局,我不忍也舍不得。入朝为官,是为他能少些荆棘,是为与他共舟共济。”

  “臣知道求不得苦,放不下最难,但您可知道,穆轲将军是同臣一样的心啊。”

  商烨陷入沉默,不吭声也不再多言。

  “微臣说多了。”

  “不多,所以重开聚贤阁是你早为那状元郎打算的?”商烨回身反问。

  花一墨颔首“微臣说了,状元郎生性老实,朝中实在不适合他,聚贤阁曾是他父亲经手,没有谁比他更合适了。”

  任他说什么,此时在商烨的眼中都成了托词,仰头看天,轻叹一声“状元郎可真有福气。”

  这方状元府已经迎了不少道贺的人,有的甚至邀请外出吃饭。客堂里,俞相濡被捧得面红耳赤,尽听了李叔的话,一面笑着恭听,一面微词婉拒。

  官场上的都是老油条了,哪里能被俞相濡两句话糊弄过去,当晚非是拉着人上了幻香坊,俞相濡紧张的时不时回身望着李叔,李叔传达一个眼神,示意他不要慌张。

  晚上,俞相濡坐在幻香坊的上房里,一桌吃饭的都是换了常服的官员,一个个都约好似的轮番敬着酒,俞相濡不好全搏了面子,只好浅饮几杯,他没什么酒量,几杯下肚就有些晕头转向。

  李叔见此,一手背后向鬼臼做了个手势,鬼臼会意,抽身离开。

  酒过三巡,俞相濡不受控的打着酒嗝,席间几人看了互相转了个眼神,一个穿紫蓝袍的从六品小官,起哄的开口道“光喝酒总少些意思,不如叫几个姑娘作陪,添些雅兴,各位大人意下如何啊?”

  俞相濡自然是摆手拒绝,酒桌上却异口同声的说了一声“好。”

  俞相濡已经有些醉了,他不停的摇头睁眼,希望能将眼前事物看清,但眼睛里像是进了露水,先是看人两个脑袋,逐渐有些雌雄不分,入眼是一个女子的粉色手绢,划过鼻梁芳香扑鼻。

  半响,俞相濡头晕的不行,仰头靠在椅背上,脑子里乱成一锅粥,任谁扯衣拽襟,他也不动。

  李叔见差不多,一手扶住俞相濡,一面冲着几位大人,点头哈腰的微笑“各位大人,我家状元爷真是醉了,您们尽兴喝着,我们就先回了。”

  “哪里来的狗吠,这状元爷还没说要走呢,你个下人就做的了主了?”

  李叔不怒反而身子弯的更低,连声道“是是是,几位大人教训的是,我这不是怕扰了大人们的雅兴吗?”

  此时站在俞相濡身边的红衣女子,不高兴的轻哼一声“你这么说话,就不怕打扰状元爷的兴致吗?”说罢捏了颗葡萄,附身靠近俞相濡嘴边。

  俞相濡只觉得难受极了,周围持续的聒噪让他心烦意乱,想也不想的反手打落递上来的葡萄,口里嘤声喊着“一墨。。。一墨。”

  “砰——!”的一声,门被踹开,花一墨不怒不喜的立在门口,冷眸扫一眼房中众人,掀起前摆越过门槛走了进来。

  席间都愣住了,一时竟忘了动作,直到花一墨走到眼前才晃过神来,离了桌子自成两排拱手齐声道“参见花少师。”

  俞相濡也有些醒的意思,不知是不是幻觉,张口就叫着“一墨。”

  见人面色带着酒意的红晕,口里含糊不清的乱叫,就知道喝的不少。曲腿在他旁边的地方落座,目光只瞅着桌上的残羹,就吓得两排人止不住的颤抖。

  “花。。花少师,我等是恭贺新科状元。。。”

  花一墨根本没心思听他讲完,薄唇微启,一股寒冷的气息直压了下去“刑部的两位员外郎,兵部的两位郎中,工部的一位亭长,还有。。。”花一墨溯光眯眼,假意思考“吏部的主事。。看来尚书令近来并没有管好六部,才让各位有空来这烟花之地。”

  “不不不,花少师,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下不为例?”花一墨并不抬眼,像是看了就会脏了自己的眼睛,慵懒的嗓音发出一抹骇人的威力“是崔尚书疏于管教下不为例,还是各位带状元郎来此地下不为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