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与“妻”书>第七章 过年

  提起这事俞相濡耸肩轻笑“当日下了大雪,你就在廊下坐着,盐粒子稍了你半身,露在外头的肩膀湿了大片。”

  意外的见他多说了几句话,花一墨故意嗔怪道“还说呢,本来喝了不少酒,衬凉快散散热气,结果就遇到了你们。”

  “我还头回见有人那么爱喝酒的。”

  到酒君阁有段路程,花一墨听着窗外疾风呼啸,享受着车内旎静,索性就说给他听了“我六岁就拜一脉先生为师,曾多次住在山林里,记得小时候实在冷了,师傅就解了他的酒壶给我小泯几口,每次如此就越来越多,喝的也越来越挑,后来就自己找酒喝了。”

  听到他六岁离家,俞相濡有些惊讶,转念又让他心疼“你父母如何舍得?”

  花一墨抿嘴一笑“外域人没有你们娇贵,大漠上女孩子摔跤,都个顶个的厉害。”

  到了地方,俞相濡被扶着下了车,推开门竟一处大的庭院,虽没有以前的俞家大,但是曲亭楼阁是一点都不差,唯一奇怪的是院子静的的出奇,一点人气都没有。

  里面出来了四五个下人,长者是管家叫李叔,后面的两男两女,双手规矩的放在身前,微微低头显得老实极了,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下人。

  “他们几个叫鬼臼、苦楝、海月、白英,我不在时找他们也是一样的。”

  说罢花一墨带人入院,冬天没什么颜色,除了枯黄的老树就剩屋檐下的空巢,天色渐暗,他早早的提灯走在俞相濡身前。

  灯笼先人一步行在前头,花一墨侧目望着他身上的旧衫“明日上街你与我一同去,虽没有什么亲戚走动,但是好歹过年了,置办些东西留着自己吃,也不枉过个年。”

  俞相濡想着也是应该,以往自己过年都是冷冷清清的,这回有人作伴了,除了温饱至少要有些年味“那买些什么?”

  庭院不大,两句话就到了侧院,花一墨推开早打扫好的房间,又将灯笼里的蜡烛取出,点上烛台,房间瞬间泛着烛黄的亮起来。

  “外域不过春节,所以买什么我不清楚,不过听李叔说,过年要吃饺子,放鞭炮,还有。。。。”

  眼前忽然明亮,俞相濡才看清着房中摆设,朱篓的菱花窗,窗下放一个高架炭盆,再往里是桌椅茶盏,青色流苏幔帐被金丝勾住后,一步远內间是一个黑木厢床,宽大的床帐一边卷起一边散落,身后是一面铜镜,他从里面清楚地看出自己身上的发白旧衣。

  “怎么了?”花一墨见他呆住,不由走至他身前轻问。

  俞相濡耷拉着眼帘,摇头“没有,就是再看到这些有些恍如隔世。”

  花一墨望着房中事务,宽慰的握起他的手,不带任何的意思,就是单纯的想亲近他。

  第二日俞相濡起了个大早,走过廊下,正遇见李叔在逗鸟,一对画眉鸟就这么被笼子圈住,挂在四处漏风的走廊里。

  “俞公子早。”李叔见身后来人,微笑着作揖。

  “李叔早。”

  “我家公子也醒了,正在前厅等您呢。”

  听言俞相濡与他施礼告别,脚下快几分的赶到前厅。

  今日花一墨穿了一身黑袍,衣衫上简单的几个黑色花纹,一身没什么亮处,就袖口的荷叶花纹针脚很密,稍微的有些惹眼,执一把黑白的挥墨折扇,虽不似哪里的翩翩公子,但也算的上是个闲客浪子。

  “昨夜睡的可好?”一见他来,花一墨合了折扇,两步迎了上去。

  抬眸人已经到了眼前,俞相濡嘴角上扬轻声一句,安抚着他的心“风停了一夜,睡的踏实极了。”

  风停与否他倒是不知,就听他说睡的踏实,花一墨展扇笑了。

  抬手将他的领口拉的整齐,花一墨才缓缓开口“我让厨房做了清粥,你若喜欢一会就多喝点,一会上街防着冷。”

  四目相对俞相濡看到了对方眼波里,看到一个轻松无比的自己,轻轻点头。

  用过早饭,两人步行上了街,身边随从只带了海月和鬼臼。

  海月是个十七八的小姑娘,刚一上街就被各种的甜食所吸引,若不是自公子在前面走着,她早拉着鬼臼买这买那了。

  花一墨好不容易把人骗上了街,当然是拉着人去买衣服,刚到了一家成衣店转头就拉着俞相濡进去了。

  “呦,这不是花典客吗?”店老板扭着宽胖的身子,见人刚进门就招呼着。

  这一声可谓是熟悉非常,花一墨与他点头示意后,就拉着俞相濡来到里间。

  “听老板的声儿,像是与你很熟悉?”

  此时的花一墨手里已经过了一个又一个的棉袍,“典客就是一个闲职,每日我除了与皇上喝酒聊天,就是在这条街上厮混,认识我又有何好奇怪。”

  一件青衣素袍笔划在自己身上,俞相濡不明的看着他。

  “过年总要添两件新衣。”

  说是添两件,但是最后这四五件的放在柜台结账,老板可是乐开了嘴,生生狮子大开口的要了五百两纹银。

  俞相濡想说不要了,但看花一墨兴冲冲的拉着自己离开,嘴像是黏上了一样,直粘着张不开。

  好的成衣店旁一定少不了些花楼,毕竟好看的皮相,要用上好的衣装来衬托,甚至为了满足一些有喜好特殊的花客,女子身上的衣衫更是千奇百怪。

  沿街走了不久,花一墨还是遇到了最不想看到的一幕。

  在街边醒目的地方有个花里胡哨的花楼,因没到接客的时辰,大门紧闭并没有晚上的映红烟柳,但是在大门的一角有个破布裹着的男子,身上花红轻纱,衣衫裸露的蜷缩着。

  观看的行人很快集成一堆,俞相濡与他四目相交,透光的眼眸泛着同情“大冷天的,这是怎么了?”

  花一墨连撇都不想,抬手去抓他的衣袖,就见人已经走了过去。

  人越来越多,俞相濡不知情中被人浪推攘,等眼前明朗时,自己已经到了花楼门口。

  破布烂被就这么裹着男子,隔着衣被都能就看出他在瑟瑟发抖,俞相濡放眼细看只见人抖落被子一角,长发别着的红花已经凌乱不堪,且不论摸样,从男子身上发出阵阵恶臭,众人皆掩鼻别脸。

  男子的颤抖没有停止,只见瘦弱的肩头若隐若现的露出一点红丝血迹,俞相濡傻了眼,眼帘映入皮肤上的浓疮,还在流脓发臭。

  一个手臂圈住腰间,一股力把他生生的拉了出去,花一墨拦腰将他贴近身侧,直到离了人群才放开。

  见人脸色骤白,花一墨心上如被针扎了一下,温声一遍遍喊着他的名字“俞相濡?”

  “刚才那人是怎么了?”

  见他应声花一墨松了口气,不愿多提的一语带过“花柳。”

  “好端端的怎么会的这种病?”

  “刚才那是花楼里的小倌儿,芳馨楼每月都会丢出几个这样的人。”

  大商盛行男风,这几年花楼里也光明正大的养起身姿窈窕的倌儿,但是毕竟不是女子,与男子交合总会有些恶俗趣味的花客,不爱惜不说简直将他们当玩乐的工具,时间一久,这些倌儿不是被折磨致死就是染病如现在这样被丢弃在门外。

  “以前只是听闻,却没曾想是这样。”

  俞相濡这句话说的意指不清,花一墨知道他一时接受不了,只想着能及时把他带回家去。

  转眼就是新年,大年三十中午,花一墨命人做了许多菜,有些自己都没吃过,虽只有两个人显得奢侈,但是他一点也不觉得比寻常人家冷清,反倒有种别致的惬意。

  “你都尝尝,觉得好吃就与我说。”花一墨献宝似的往他碗里夹着菜,生怕有些菜他够不到,恨不得都堆到他面前。

  望着碗里成山的菜肴,他真切的体会到花一墨怕自己吃不饱的心情,他毫不夸张的讲道“你若再夹,我大约要吃到明年。”

  花一墨也觉得自己夹的是有点多了,收了收筷子,将魔爪又伸向刚端上来的冬瓜汤,舀了一小碗清汤,放在他面前“天冷,喝汤暖暖身子。”

  俞相濡简直是欲哭无泪,他只能赌气似的闷头吃着菜,不搭理正思考如何能将自己养胖的花一墨。

  花一墨风餐露宿漂泊过江湖,也饱读诗书拜过师傅,有时候他很清楚人不能一味的温柔,尤其是对心爱的人应该是软硬适宜,不然斯文了自己拉不下脸,粗糙了对方又受不住,所以对于俞相濡还是要咸甜适度。

  晚上门外鞭炮彻响连天,尤其是不远处的烟火,更是染得天色不知颜色,街口的孩童都换了新衣,咿呀乱叫的指着远方,身后的大人眼见孩子欢脱的不行,脸上挂着浓浓笑意,弩足劲的让孩子坐在肩头。

  门内俞相濡也换了新衣,并不是要像孩子一样,而是他的衣衫都洗的太薄,花一墨看一眼催促着他回屋换了。

  刚走到前厅就见花一墨趴在桌子上,眼睛冒着光的看着桌上的老酒,口水暗暗的咽了几回。俞相濡忍不住轻笑,这几日他一直陪着自己,刻意的滴酒未沾,就是今天也是如此,曾一个顿顿喝酒的人,这会早该憋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