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露想跟着诸伏景光一起离开的时候,才意识到一个大问题。

  她一开始进今川公寓的时候是翻墙进来的,那她现在跟着诸伏景光又该怎么出去?总不能在他面前再表演一次空中飞人一秒翻墙,这样她原本就摇摇欲坠的人设更加站不住脚了。

  诸伏景光似乎也意识到了同样的问题,他回过头问中露:

  “对了,你是怎么进来的,门口似乎有查封犯罪者公寓的警员吧。”

  中露干笑了两声,她有些心虚地看了看大开的窗户和翻过的墙,编了一句瞎话:“我趁他们轮岗的时候偷跑进来的。”

  “门口的封条似乎是完整的。”

  “撕下来又贴回去了。”中露扯谎的表情已经变得越发的自然了,“毕竟除了大门也没有其他地方可以进来了嘛。”

  她看了一眼高大的围墙,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微笑,似乎在暗示,像她这样柔弱不能自理的寡妇怎么会翻墙呢。

  诸伏景光看了一眼高大的围墙,沉默了一秒。

  他把自己是翻墙进来的这件事默默地藏进了肚子里,对比从门口趁警务人员换班的时候偷溜进来,还是翻墙比较宽敞大方。

  但是他只听见中露用着温柔地声音轻轻地问道:“对了,你是怎么进来的呢?”

  两个用着相同翻墙手法爬进来的人,正在不约而同地摆出极其真诚地表情,企图说服对方。

  诸伏景光毫不心虚地用余光瞥了一眼围墙,就马上移开了视线:

  “正大光明地从门口走进来的。”他努力撒谎说道,“趁警员上厕所的时候偷偷溜进来的,封条撕下来又贴了回去。”

  他顿了顿,又加了一句:“毕竟除了大门也没有其他地方可以进来了。”

  两个人都假装不知道这个位于一楼的公寓翻墙大概有八个合适落脚点的消息,两个墙角各自都留下了一点墙灰脱落的痕迹,平静地仿佛真的无人来过。

  “我是来找今川的物品,你是来干什么的?”中露发现了疑惑的点,连偷偷摸摸都能不小心撞上,大概率撞上的两个人都不安好心。

  但是诸伏景光一脸正气,就好像偷偷溜进别人住宅的人不是他一样。

  他的表情严肃,丝毫都没有掩饰地说出了他的目的:“是为了寻找证据。”

  “证据?”中露有些不解地问道,“他不是已经死亡,杀人的事情也已经有了定论吗?”

  “还有一处细节被忽略了。”诸伏景光的语气变得严肃,他的眉头微微皱起,“他恐怕从你买下花店的一开始就盯上了你作为猎物,我怀疑他有其他线人提供信息,所以来收集消息。”

  中露想起了那张她贴身保存的花店购买协议,她的猜想似乎有了更多的支撑,但是她沉思了片刻还是没有拿出来那张协议,毕竟绿川光只是一个兼职的侦探,还没有下定论的怀疑证据还是保存在她那里比较好。

  “我们先出去吧,警员巡逻换岗的时候快到了,可不能被发现。”诸伏景光下意识地就拉住了中露的手腕往大门口走,他们两个明明都是轻松翻墙进屋的,此刻却要选择最艰难的路径离开。

  诸伏景光数着手表上跳动的指针,看着时间终于跳动到了规定的换岗时间时,他轻轻地扭动了大门,想趁着无人看守的时候带着中露偷偷溜走。

  但是就在这时候,门外同样也有一只手在同时扭动了大门的门锁。

  “轮班应该结束了,明天等待警局的同事来清点赃物。”一位小警员正在打开大门的锁,“上级领导要求再检查一遍屋内的陈列,才可以下班,在米花町的工作真是辛苦呢,不知道明天还有几个房子需要清点。”

  她叹了一口气,打开了公寓的大门,门口的电灯一打开,只看见本应该被封锁的公寓里竟然出现了一男一女,和穿着警服的她面面相觑。

  胆子也太大了!私闯民宅,私闯被查封的住宅这么光明正大的吗!米花町还有没有王法了!

  诸伏景光在打开门的时候就感受到了门外也有一股力正在打开大门,他心里一惊,恐怕是巡逻的警员第二天要清点赃物,今日是最后一遍的检查。

  但是现在的他已经来不及带着中露躲起来了,下一秒他们就会被发现私闯警方查封的民宅,以他现在伪造的身份,绝对不能暴露在警方的公众视线里。

  情急之下,他拉着中露换了一个方向。

  小警员一打开门,就发现里面有两个人正鬼鬼祟祟地往屋里走,他们两个还站在

  大门口不远的地方,看样子是刚从门口潜入进来的。

  “你们在干什么!”她大声呵斥道,一只手紧张地握紧了警棍。

  “这里……还有人住吗?”诸伏景光有些紧张地转过了头,他的手里还拿着一株玫瑰,有些尴尬地不知道放在哪里。

  “不是没人吗?”中露的表情看起来欲哭无泪,“警/察还管没有人住的地方吗?”

  “这里是警方查封的地方,不能私自进入!”小警员看见他们手里除了一只玫瑰花外什么也没有,悬着的心渐渐地放了下来,但是还保持着警惕。

  两个人蹑手蹑脚地还想趁她不注意继续往空荡荡的屋里走,眼见着他们可能会破坏公物,小警员连忙喝止住了他们:“快点出去!从大门赶紧离开!”

  “好吧好吧。”那个拿着花的男人看上去有点沮丧的样子,灰溜溜地带着女孩从门口走了出去,临走前还有些不舍地看了看陈列完好的公寓。

  小警员瘪了瘪嘴,有些鄙夷地说:“怎么约会还跑到这里啊,秀恩爱也要有点边界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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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诸伏景光把玫瑰花投入了燃烧的祭拜炉,八个面的炉子雕刻着不同的图腾,火里燃烧着渐渐塌陷的纸扎祭拜物,玫瑰的最后一片红色的花瓣也渐渐地融入了红色的红光中,僧人转着手里的念珠合上了最后一扇风炉的小窗,口中喃喃念了几句听不清语义的法咒。

  “这样仪式就完成了。”中露垂着眼,低头对僧人作揖道别。

  她原本只是来圆昨天她撒下的谎,来到寺庙用今川的物品做一场仪式,求个心安。其实她巴不得这个杀人犯转生困难,下炼狱受苦,所以在仪式前默默地在心里先诅咒了十句八句骂爹的话。

  她回过头的时候,寺庙的风穿过风铃正好吹起了她的长发,就像是从茂密的林间行走过的风一样,诸伏景光竟然从风中感觉到了一阵微微的清香。

  他永远也不会知道这一刻,温柔的她心里在骂人。

  她的头发很顺很直,此时她呆愣在原地,注视着不远处,诸伏景光看着她的长发,竟然从顺直的长发中看见了一根蜷曲的发丝,就好像是海面上突兀的一艘船。

  她没有发现诸伏景光有些思索的神情,她正看着不远处支

  起的一个小房子,路过的僧人友善地询问她:

  “要不要去求一张符?”

  “你要去吗?”中露转过头礼貌地询问了一下诸伏景光的意见,她担心他一会儿有事忙碌。不过她还没等回答又低头笑了起来,“你应该不相信这些吧,看你对刚才的仪式也是神飘其外的样子。”

  “我倒还好。”诸伏景光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向了不远处的求签处,“和你一起去哪里都不错,不过幸好你没遇上我从前的同学,他可是一个从来不信鬼神之说的人。”

  “那和他一起一定很无趣吧。”中露说着,步子已经朝着求签处走去了。

  诸伏景光对求签问卜的事情并不感兴趣,求签需要的是诚心和独行,他被僧人拦在了门外,只留了中露一个人进去。

  中露也从未进过寺院,她对求签也没有很大的兴趣,但是为了走完心善迷信的人设,她也不介意尝试一些未知的经历:“不需要求签。”她摇了摇头,对僧人说道,“我来求两份平安符,不是我自己,是给别人。”

  她踏出来求签处,面对着在门外等候的诸伏景光,她把一块小牌子塞进了他上衣的口袋里。

  诸伏景光没有看清,他疑惑地拿出来,看着上面用歪歪曲曲的笔画书写着一些他看不懂的字符,牌子有些重量,用塑封盒子包装里起来,系了一条小小的红绳:“这是……平安符吗?”这似乎和他印象里的平安符有些不一样。

  “这是平安牌。”中露的眼睛弯弯,她解释道,“寺里的师傅说比普通的平安符要灵验哦,光看重量就重了很多,一块小小的牌子可要随身携带。”

  重量重了很多,价格也贵了很多。诸伏景光感觉这可能就是寺庙隐性收入的来源,但是对于中露的心意,他还是默默地把这些话放回了心里。

  “好。”他把这块平安牌又重新收进了上衣口袋里,郑重地拍了拍胸口。

  “每天都要随身携带。”中露不放心,又继续叮嘱道。

  “我把它放进上衣的内兜里,遇上抢劫也丢不掉。”诸伏景光顺着她的话继续说道,惹得中露眼睛弯弯,很满意地点了点头。

  两个人一起离开了寺庙,但是中露的一只手却始终放在她一侧的口袋里,那里放着一块一模一样的平安牌,还有一张薄薄的签——

  她最终还是求了一张,上面画着一个盘坐在地上的神明,只不过……神明张着两张风格各异的脸。

  就像她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