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想这么长时间也足够你观察出一个人了。”
赵构眉头微皱，并未立刻回答高俅的问题。
高俅对他这反应感到奇怪：“怎么了，是有何为难之处吗？”
“老师，秦学正待我极好。”
高俅小幅度的倒吸一口凉气，他藏在袖里的手下意识攥紧：“接着说。”
“不仅如此，秦学正为人方正，待人亲和。上至祭酒博士，下至普通学生他皆一视同仁，因此学正在太学里得众太学生欢喜。”
高俅的脸上已经没有了笑意：“你也如此认为吗？”
赵构沉默了一瞬：“若我不曾细心观察过他确实会如此认为。”
赵构还未完全长开的脸上呈纠结之色，他犹豫了一会儿，而后露出一副豁出去的表情：“算了，老师，我就直说了，秦桧此人不可信。”
高俅闻言嘴角微勾：“何以得此结论？”
“老师，若我不曾与武二哥，花教头他们相处过，必定会觉得秦学正比资善堂的夫子好。”
“自从老师让我细心观察秦桧，我便留意起他的一举一动，学生发现他表面上对所有人一视同仁，但对高门子弟实则更为上心。”
“何以见得？”
“他对寒门子弟多为言语关心，对世家大族则是亲力亲为。这点某曾亲自体会过，秦桧一开始对我只是嘘寒问暖，但某天之后突然关心倍增。他经常给我一些他自己收藏的古籍，还时常细心解惑，就在我对自己产生怀疑时，我从祭酒那里得知他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
“老师，我知道你想提拔此人，但他绝对不堪重用，我虽然没有什么证据证明此点，但他给我的感觉是…就是……”
“伪善。”
赵构眼睛一亮：“没错。”
“孺子可教也。”
高俅看了一眼旁边的吴用，吴用点点脑袋后离开此地。
高俅又看向赵构：“你如今不过一十二岁，能看出这些已经不错了。”
赵构歪着脑袋：“老师，你的意思是你不是因为想重用秦桧才让我观察他的？”
高俅笑出声：“我倒是想知道你这个设想是怎么成立的？”
赵构呼出一口气：“早知如此，我就不用为难这么长时间了。”
赵构拍完胸脯后见高俅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他不好意思道：“盖因秦桧此人风评极好，而老师入太学那天又对他另眼相看。”
高俅倒是理解为什么赵构会这么想，他欣赏人才这点整个汴京城都知道。
“太尉。”
“嗯。”
高俅接过吴用递来的资料转手递给赵构：“看看吧。”
赵构一脸疑惑的接过资料，待他细细读过后脸色一寸寸的变黑。
“老师，这……”
“我既让你去观察他，又怎会不查清他的底细。”
“我知他伪善，却不知他如此奸恶 ”
高俅在太学遇到秦桧那天便让吴用去细查了他，若是十几年后的他或许会难对付，但如今的秦桧未到而立，比不得后世那般老奸巨猾。
可饶是如此，如今的秦桧也算得狡黠。
秦桧在太学装得一副清风明月的样子，可背地里没少给朝中大臣送礼，无奈他出身低微，显少有人看得上他。
所以他在太学中巴结权贵子弟，长此以往倒真让他攀附上几个红衣大臣。
然送礼的钱从何处出，还不是靠勒索与受贿。
先前也说过，太学分三舍，升舍靠积分。这与现世大学里的学分制度很像，因此里面可操作的空间也很多。
秦桧这些年没少借此获利，也因他装的极好，所以外人不曾发觉。
不过有一人发现了端倪，那人就是陈东。陈东和罗越同为寒门子弟，他们当初是一起入的太学，起初他们也对秦桧推崇备至，直到后来罗越的失踪才让陈东意识到那人的不简单。
陈东描述此事时一脸后悔：“我早该发觉此事的不对劲。”
陈东颇富才名，因此早早入了上舍，但罗越学绩一般，又没有强硬的背影，所以在下舍待了很久。
那段时间罗越一改往日的颓唐，他整日兴高采烈的扬言自己要翻身了，陈东也没有在意，只是没过多久罗越就一无所踪，同时不见的还有他那颇丰的家产。
陈东经过多方查探发现那段时间他和秦桧走得近，后来他证实此事与秦桧有关，可惜他人微言轻，旁人只道他胡言乱语，直到高俅着手调查此事。
事实证明，罗越却为秦桧所杀。不仅是他，秦桧专门引诱下舍中类似罗越这种郁郁不得志者，因为扫尾扫的干净，因此到现在都未被发觉。
不过这难不倒高俅，他一声令下，各个部门都得配合他调查，不仅是他，连帮他遮掩的红衣朝臣也被高俅揪了出来。
“德基，此事之后你也该明白，看任何人都不能只看其表面。”
赵构点头：“我知道了。”
不过他还是不能理解：“老师，秦桧也从寒门而来，他有如今的地位已属实不易，又为何能如此残忍。”
“因为你所拥有的是他这一生都得不到的。”
“什么？”
“罢了，多说无益。九大王可曾想过以后要做什么？”
“从前倒未深想，如今想出去看看。以前总觉得汴京城很大，现在才知道他很小。老师，某知道自己才疏学浅，我以后会更认真的充实自己的。”
高俅沉默了一会儿，而后露出淡淡的笑容：“好。”
“那我先回太学了，待下次得假再来看老师。”
“嗯，去吧，带些糕点走。”
赵构笑嘻嘻的离开，只是他刚走到门前又折返回来：“老师，我忘记问了，你打算怎么处置秦桧？”
“自然是将资料递给滕府尹，他们文官的事让他们文官自己解决。”
“如此甚好。”
赵构离开后，高俅深深的叹了口气。
“学究，我是不是把他养的太好了？”
吴用笑道：“太尉，其实这这并不奇怪。”
“怎么说？”
“九大王是太尉教导的，其脾气秉性自然与太尉相似，因此对那个位置不感兴趣很正常。然换了别人教导就未可知了。”
“学究似乎话中有话。”
“太尉忙于政事可能不曾听说，三大王赵楷欲匿名参与科举，若非科举恢复旧制，或许他能得状元也未可知，如今官家已封其为郓王，听说太子殿下对其很是不满。”
高俅想起来了，历史上确实有个状元皇子，那人好像就是赵楷。
“你的意思是此事有杨戬的参与。”
“八九不离十。”
高俅一时之间想了很多，若赵构坚持出海，高俅其实不想逼其上位。
吴用看出高俅的纠结后开口：“太尉，此时想这些还为时过早，再说九大王对你和郭祭酒如此信任，想要培养他的责任感很容易。只需让其去次贫民窟，或是让他跟着你出次征，我想他会改变想法的。”
“此计甚妙。学究，备份礼送去郭祭酒那，让他改变一下教学内容。”
“是。”
解决完赵构的问题，高俅开始问起正事。
“王卫那边如何了？”
“禀太尉，王卫颇为焦躁，不过属下和他解释原委后他也表示理解，只是……”
“他有任何要求尽管满足他。”
“不是，是高衙内。”
“高坎？”
“是，衙内整个人都消瘦了，他说自己知道错了，并且保证绝不再犯。”
“那就把他接回来，也正好借此掩饰你出入庄子的事。”
高俅并不介意把人接回来，一来高坎掀不起什么大浪，二来他的存在可以帮高俅挡掉很多隐形麻烦。
“那件事呢？”
“回太尉，已经办妥了。”
“好，那我们就静待鱼儿上钩吧。”
金庭
完颜阿骨打坐在上首，他的左边是其亲弟完颜吴乞买和其子完颜宗磐，他的右边是他的几个儿子，他的下首是随他一起征战的得力干将。
此时，他们正为文字的使用而争吵。
“阿玛，我不明白，我们为什么要舍弃华丽而优雅的大宋文字，转而去创造晦涩的女真文字，这并不划算。”
“斡本，难不成你去了一次大宋便忘记自己的根在哪了吗？我看你是彻底被大宋的繁华迷了眼。”
“昌克赤，你知道我并没有这个意思的。我只是做出对我们更好的选择罢了。”
完颜吴乞买重呵一声：“大宋有大宋的文字，辽国有辽国的文字，所以我们金国也要有自己的文字。”
完颜宗干觉得自己和他们无法沟通：“事实上，辽国也推崇大宋的文字，你们并未去过大宋，所以不知道那里有怎样华丽的宫殿，也不知道他们的文字包含了怎样华丽的世界。”
完颜宗望不赞同道：“斡本阿浑，我觉得昌克赤说的对，你的确被大宋的繁华迷住了眼睛。”
完颜宗干不再与他们争辩，此时一直未出声的完颜阿骨打看向自己的四子：“兀术，你觉得呢？”
完颜宗弼毫不在意道：“无所谓，反正等攻下大宋后，他们的一切都归我们。”
完颜阿骨打闻言满是笑意，他再次看向完颜宗干：“斡本，你此次去大宋可有探查到他们的军队实力。”
完颜宗干摇摇头：“他们禁军所在之处防守极严，我无法靠近。而且他们的领头人高俅是一个极其厉害的角色，我们要小心这个人。”
“斡本，我已经无数次听你提起这个高俅了，他当真有你说的这么厉害？”
“昌克赤，你知道我从不说假话的。”
完颜阿骨打不仅骁勇善战，还谋虑深远：“我们到底对大宋所知不深。”
完颜宗峻此时忍不住道：“至少我们知道他们那里有无数的金银财宝，与其让这些财宝便宜了辽国，不如转归我们。”
完颜蝇果此言一出，在场之人皆哈哈大笑。
“报—”
一道声音打断了众人的大笑。
完颜阿骨打朝来人看去：“什么事？”
“满柱…圣上，我们的探子来报，大宋欲与辽国联手，合力剿灭我大金。”
“什么？”
完颜阿骨打没想到他们还没去打大宋，大宋反而想先来攻打他们。
“宋辽素来不和，他们怎么会联手？”
“据说辽国那边同意归还燕云十六州，要求就是大宋出兵退我们金兵。”
完颜吴乞买冷笑：“他们倒是打得好主意，就是也太小瞧了我们，看来我们攻下上京后还得跑一趟汴京！”
完颜宗弼也附和道：“如此正好，斡本阿浑，你不是喜欢大宋吗，等我们攻下汴京后，我就让他们的皇帝脱光了衣服跪下给你当马骑，你可以让他的太后，皇后和公主给你生孩子，他的妃嫔和宫女就充为我们的军妓，他的王公大臣就做我们的奴隶，他的子民……”
“兀术，够了……”
完颜宗弼嘴角微勾：“怎么，难不成你真的想用汉人为臣。”
“兀术，你知不知道你身上的丝绸就是汉人所织，阿玛用的陶瓷是汉人所烧，斡鲁补喜欢的香皂是汉人所制，昌克赤喜欢的玉器是汉人所赠。还有去岁徐兢送来的土炕之法，若不是他，我们的子民都难以抵抗寒冬。”
完颜宗弼没有丝毫退缩：“所以我们要把他们的好东西抢过来啊。”
“那你也得抢的过来。”
“似你这般天天推崇大宋的文字就能抢过来了吗？你不如去给他们的皇帝当儿子。”
“兀术，我的心永远属于大金。我学习他们的文字是想把他们的好东西全部学过来，若有一天我们也会制盐炼铁，你还愁我们的铁骑灭不了大宋吗？”
“行了。”完颜阿骨打适时出声：“我们并不知道大宋的实力如何，更何况此时我们也分不出兵力去应付他们，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是。”
完颜阿骨打盖章定论后，众人不再争吵，其他人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只完颜宗干皱着眉头，他总觉得事情的发展已然不受控制了。
完颜阿骨打—金开国皇帝
汉名 金名
弟：完颜晟 完颜吴乞买
大：完颜宗干 斡本
二：完颜宗望 斡鲁补（字）
三：完颜宗辅 讹里朵
四：完颜宗弼 兀术
五：完颜宗峻 完颜蝇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