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悦回去一个多礼拜，也不是每天都能在八点准时来查岗，反倒王至澄有点守着他，跟有生物钟了似的，到了点就下意识看手机，或者说整天都在不时的看手机，明显得小林一眼看穿。
晚上和几个朋友吃饭，丁悦来视讯，皱了眉头问他喝的多不多，他把镜头往桌上移，让丁悦看自己的杯子，“是茶。”
旁边的朋友起哄，丁悦听到他们揶揄就不好意思说话了，王至澄猜到他面皮薄，柔声道：“一会儿就回去了，再打给你。”
丁悦点点头，朝屏幕挥挥手就收了电话。
“怎么这次这么服管。”友人好奇，从他一开始说要开车不喝酒就觉得稀奇，在一起吃喝玩乐这些年，甚至见过他从前的小男友耍一点脾气就被当场提分手的，还当他要一辈子当浪子了。
王至澄笑着摇摇头，饭后朋友们要第二场，他没有参加，上了车给丁悦打视讯，手机架在仪表盘上，镜头的角度正好对着他凌厉的下颌与喉结，他专心看着路，在间隙里撇过一眼屏幕，看着丁悦趴在枕头上，挤歪了半张脸。
弯了弯眼睛问他是不是困了。丁悦不知想到了什么，抱着枕头挡住了连，只露出两只大眼睛，含含糊糊的说没有。
“你们这么早就散场啦？”
“嗯，他们要去酒吧，我就先回去了。”
“那你怎么不去……”
王至澄笑着在红灯时隔着屏幕和他对视，“因为我乖啊。”
丁悦怕自己太粘人惹人讨厌，让他乖什么的不过是撒撒娇，王至澄真要出去喝几杯，他也不是那么不讲道理要阻止他正常的社交。
他被王至澄看得有些心动，捏了捏枕头，有些脸红，说：“你少来。”
车里只有路旁滑过的街灯做光源，王至澄的五官在昏暗的光影里浮沉，像每次他撑过身关掉床头的灯后丁悦看到的一样。
“王至澄……”丁悦咕哝着叫了一声他的名字，整张脸都要埋进枕头里，王至澄瞥到屏幕里他的样子，忍不住笑，哄着问他：“怎么了？”
丁悦透出一双眼睛，和王至澄短暂的对视了几秒，隔着枕头闷闷地说：“有点想你了。”
王至澄扯了一下嘴角，刚想说话，丁悦突然坐起来惊呼了一声，视讯屏幕一下黑了。大概是他把手机合在了床上，王至澄听见他说：“妈妈！你进来也不敲门！”
“我端着东西不方便呀！”一个女声，应该就是丁悦的母亲，“外婆炸的年糕。”
“我刷过牙了，不要吃了。”丁悦跟他母亲说话，有一种自然的任性，比对着王至澄更理直气壮一些，王至澄听得想笑。
陈洁晔看了一眼丁悦的手机不当回事，顺口问：“在跟谁打电话啊？”
王至澄竖起了耳朵，听见丁悦说了个不相干的名字，大概是要好的同学，陈洁晔就不再追问，只问他明天是不是要出去玩不在家吃饭，零碎的说了些关心的话就被丁悦赶出了房间。
视讯一直没有断，丁悦把门锁了，才回到床上把手机翻过来，看王至澄的脸似笑非笑的，想到自己刚才说了慌，莫名有些心虚。王至澄不提这件事，也问他明天要去哪里玩。
“和同学去迪士尼。”丁悦靠在床头，捧着手机看屏幕，王至澄看着路，不能看他。
“就是上次你送我去迪士尼一起的那几个同学。”他补充道，王至澄没什么反应，平常地问，“这么喜欢迪士尼啊。”
“喜欢啊……”他不知道喜欢迪士尼是好还是不好，王至澄比他年长，可能已经对游乐园没什么兴趣了。
一时间没人说话，丁悦看着屏幕里画面亮了起来，王至澄到家了，开进了地下停车场，熄了火去拿手机，丁悦看见的画面就变得颠三倒四，他怕王至澄要借口挂电话，急忙喊他名字。
“等一会儿，楼下信号不好。”王至澄的声音断断续续，镜头可能被手捂住了，丁悦什么也看不见，听见锁车的声音和规律的脚步。
“你不要挂断。”他说得很小声，王至澄或许没有听见，屏幕忽明忽暗看不清，脚步停下后响起了电梯的声音，镜头不再晃动，照着一角，丁悦认得出，是王至澄住处的电梯，他又叫了一次王至澄的名字。
“嗯？”
王至澄把手机拿起来，丁悦终于看到他的脸，不禁有些委屈，虽然王至澄并没有做什么错事，但他还是觉得有些不满足，希望王至澄可以再哄一哄他，可以多陪陪他。但他又怕自己太像小孩，不知轻重，要得太多，惹得王至澄厌倦。
他一下不晓得说什么好，王至澄进到家里，镜头晃悠着照过丁悦熟悉的场景回到了卧室。
“我先换个衣服。”王至澄随手把手机放在了桌子上，镜头朝着天花。
“王至澄……”
“嗯？”王至澄觉得他在撒娇，边挂外套边应他。
“我想看着你。”
镜头没有立刻切过去，丁悦听着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的声音，以为王至澄要等还完了衣服才会动手机，正有些失望，镜头就立了起来，王至澄的脸靠的很近，镜头对着他的眼睛，睫毛都似乎要扎进镜头里。
“不好放手机……”王至澄嘀咕着，试了几次才把手机立起来。他有习惯到家要换家居服，上衣已经换完，套头衫把头发弄得有点乱，几缕刘海垂下来，平添几分性感。
他们的脸都离镜头很近，近得好像隔着屏幕都能贴在一起，丁悦恍惚都感受到了王至澄的鼻息。
“我要换裤子了。”王至澄说。
“你换啊……”丁悦这么说，眼睛却移开了。
王至澄低低笑了两声，牛仔裤落在地上的声音很明显，丁悦偷偷瞟了一眼，看到他劲瘦的腰身一闪而过，心就怦怦跳。王至澄很快就穿上了柔软的家居长裤，拿起手机慢悠悠走回客厅，坐在沙发里和丁悦对视，丁悦觉得他眼里有戏弄，不服输地瞪他，本来就没什么好害羞的，又不是没看过。
“明天几点去啊？”王至澄问。
“准备九点出发。”
“坐地铁？”
“嗯，坐地铁就不能买气球了，上次我买的那个都没有气了。”丁悦从床上爬起来，给王至澄看上次那个气球，“我爸爸帮我把它放在相框里了。”
丁峻和把那个漏完气的米奇头压平了裱在玻璃相框里，变成了一幅挂画挂在丁悦卧室里。
他们没有再谈为什么丁悦要把他说成是另一个同学的问题，丁悦觉得或许只是自己多想了，王至澄可能根本不在意这件事。
时间已经很晚了，丁悦的作息一贯规律，王至澄看他眼皮半合，觉得他要睡了。
“困了？”王至澄问。
“有点儿。”丁悦点点头，“你要睡觉了吗？”
“还没洗澡呢。”王至澄靠在沙发里，看躺回床上的丁悦，半张脸陷在枕头里。“你要看我洗澡吗？”
丁悦的脸热了热，“手机不怕进水吗。”没说要还是不要。
王至澄弯了弯眼睛，说了晚安放下电话去洗澡。自从丁悦搬来跟他一起住，他的作息也渐渐变得规律，人是很容易产生惯性的生物，几个月的朝夕相对同床共枕，回到过去的常态里反而不习惯了。
*
翌日清早，陈洁晔出门前叫丁悦起床，他有些赖床，磨磨蹭蹭到差点来不及，跑着去跟朋友汇合。
在地铁站等车的时候看到玻璃围栏上自己的影子，穿着蓬松的浅蓝色羽绒服，像块软绵绵的泡芙，丁悦自己都觉得自己可爱，对着玻璃拍了张照发给王至澄看，隔了十几分钟还是没有收到回复，竟有些失落，发消息问他是不是还没起床，过了有半个钟，握在手里的手机才震了震。
「有点事要忙，出发了？」
什么事啊——丁悦盯着输入框里这几个字发呆，犹豫过还是删掉重新输入：「嗯，在地铁上。」
他没有坐到位置，靠在车门附近随着车厢摇晃。地铁里不算挤，很暖，他衣服穿得多，脸都被烘得发红，手心也热得出汗，地铁到站停靠，车厢里的人上上下下，他都没太在意，被人拉了一把才抽冷子般回神。
“悦悦！”是约好的朋友上了车。丁悦抬头看站名，才恍惚已经过了这么多站。
“怎么呆了？”他的情绪很容易显在脸上，朋友一眼就看出来了，没有多想，把刚在自动贩卖机买来暖手的热饮递给他，“昨天睡太晚今天没起得来？”
丁悦捏得塑料瓶外的包装纸哗啦啦作响，胡乱地点头，看了一眼手机，最后一条绿色的对话框后没有新消息进来，熄灭了屏幕，把手机放进口袋里。
很快到了要换乘的站点，另外几个约好的朋友也都集合在这里，好些日子没见，可以聊的话题很多，丁悦的情绪很快好起来。
天气有些转暖了，风也不大，他们事先做了计划，排队也没有花费太多时间，到晚餐时间已经顺利完成了计划中的行程。晚餐在园区点了可爱的主题套餐，丁悦和同伴一起拍照发朋友圈，刚放下手机准备开动，屏幕又亮起来，显示有一条信息。
「在吃晚饭了？」是王至澄。
「嗯，刚准备开始，你吃了吗？」
「还没有。你们吃了哪间餐厅啊？」
丁悦发了餐厅的门头给他，问他：「要出去吃吗？」猜他应该又和朋友有聚会吧。
王至澄没有回答关于晚餐内容的话题，转而问他之后还有什么安排。
「等看完烟花就回家了。」
王至澄不回信息了，丁悦吃着饭又发：「我到家给你打视屏呀？」
到他们准备离开餐厅王至澄也没有再回消息。丁悦看了几次手机，甚至没那么期待看烟花，想快一点回家。
他们吃饭的餐厅离烟花燃放的位置不是很近，预备顺着烟花的方向走过去。天已经完全黑了，但园区里的霓虹依旧明亮。
丁悦走在朋友之间，有说有笑，手插在外套口袋里，紧紧握着安静的手机。
在他们对面的游客不少都露出惊讶表情，“哇！这个人买这么多气球！”
丁悦听见他们的低语，顺着人们的视线回头，先吸引他视线的是不远处空中成束的气球，就像网上别人发出来的照片一样令人向往。他跟路人一样好奇，是谁买了这么一大束起球，才发现牵着气球的人他是认识的。
他呆愣愣的，看着王至澄在近乎梦幻的灯光下朝他走来，停在几步外，笑着看他。他的手在口袋里握紧松开又握紧，嘴角扬起落下又扬起，盯着王至澄，有一种不可置信。
身边的朋友终于反应过来，比当事人还要兴奋地捂嘴尖叫。
“悦悦？悦悦！是给你的吗！？”
丁悦嘴唇张了张，眼睛被风吹得眨动，他迈动脚步朝王至澄走了两步后王至澄也向他走来。
他抬头看着王至澄，按耐不住笑意，还要撅起嘴轻声说：“你怎么突然过来啊。”
王至澄不说话，只是朝他笑，将气球递给他，他抽出手去接，几十个充了气的气球有一股很大的拉力，丁悦没料到，手臂都被牵得向上抬，有一种要跟着气球漂浮的错觉。
他知道周围有很多人在看他们，还是不由得踮起脚尖，很轻很快地啄了一下王至澄的嘴唇，在身后朋友的呼声里红着脸仓促地低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