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没有闹钟可以借我。”丁悦叫住了把他领到客房就准备要出去的王至澄。
“你几点要起来？”
“七点吧，要先去拿手机。”
“知道了，去睡吧，七点我来叫你。”
丁悦站在房间中央没说话，王至澄就关上了房门。夜已经很深了，他困得来不及不适应，躺到床上就失去了意识，感觉也才经过了五分钟就听到了敲门声。
睁开眼睛，陌生的环境还是让他宕机了两分钟，听到了王至澄叫他名字才缓存成功。
“我起来了！”他喊了一声，敲门声就停了，他没有听见离开的脚步声，在房间磨蹭了一会儿才试探着打开了房门，但是门外并没有站着人，看来是这扇门的隔音太好了。
王至澄在客厅里等他，一副也准备出门的样子，果不其然丁悦听他说：“把你打工的地点给我，我送你过去。”
“不用了，我自己坐车去好了。”丁悦低着头不看他。
王至澄打开了大门，“拿了手机之后不是还要去你家拿电脑吗，你敢一个人回去吗。”
丁悦心里交战了一番，还是默默跟了上去。
王至澄看了丁悦在车载导航里输入的地址后问他在做什么兼职。
“在补习班给高中生上课。”
“教什么？”
“物理。”
“你的日语水平没问题吗？”
“我用英文讲课。”
“那你听课呢？”
“我申请的是英文项目。”
王至澄专心开车，丁悦别开头，忍住不要跟他讲话。到地方后，王至澄没有熄火，开了中控锁说：“我在这里等你。”
丁悦知道他的意思，是还要带他回去拿电脑，有些冲动想说不用，但又似乎说不出口，隔着车窗和王至澄对视了几秒才点了头。跑上楼在教室的讲台上顺利拿到了手机，屏幕一亮就有一串通知，除了父母例行的晚间问候，六通未接来电全是同一个陌生的号码。
他拿着手机下楼，走到车前时还是回拨了这个号码，盯着车里的王至澄拿出手机看了屏幕，并没有接，而是没什么表情地望向他的方向，与他对视，然后挂掉来电，说：“上车吧。”
开了一段后，王至澄问他手机需不需要充电，丁悦哽着喉咙说不用。一旦泄了声，硬撑着的气就再也憋不住，掩耳盗铃似的别过脸用手背擦脸泪，调整好了情绪，自欺欺人地看着前方一言不发。
快到公寓楼下时，王至澄才说：“要紧的东西都打包，先暂时搬到我家住吧。”
丁悦差点又要哭出来，王至澄接着说：“你租的公寓本来安保也不好，凶手还没抓到，隔壁出了这样的事你住在这里也不会安心的，总要再找房子搬家，找到房子之前先住我那里。”
“我可以先住酒店。”
“你不是被人骗了钱还没追回来了吗。”
那天在酒吧里看见的背影果然是他。丁悦有些不服气地扭头瞪他，看着他自若的脸立刻生出一股委屈，倔强地说：“不关你的事。”
王至澄都诧异自己的耐心怎么变得这么好，只是有些无奈地，“要跟我回家是你，突然要走的也是你，我也不知道怎么得罪了你。”
目的地已经到了，王至澄找了个车位，熄了火停着，也不着急下车，开了车窗透气，望着远方的云自言自语似地：“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你们这样的小孩都有什么心事，是不是又要在我身上做什么恋爱试验。”
丁悦听得似懂非懂，想反驳自己才没有要做什么恋爱试验，王至澄忽然转过头看着他问：“为什么要跟我上床。”
他又忍不住滚了一行泪来，故作坚强地昂起下巴反问：“那你为什么要带我去打针。”
王至澄皱起了眉头，“难道你想弄出小孩来吗？”
“你就是玩玩不想对我负责！”他的眼泪连珠似的掉，王至澄被他莫须有的罪名指控得发愣，深呼吸了一口气想他果然是小孩子，抽了纸巾去帮他擦脸，不太确定地问他：“你是真的喜欢我吗？”
丁悦觉得他明知故问，不肯回答他，转身去开车门，中控还没解，堵着气说：“开门！”
王至澄开了中控跟他一起下车，楼下的警戒线已经撤了，但想起之前发生的事还是令人发憷，丁悦在按电梯前迟疑了，王至澄伸手按了3楼。楼道里已经做了清理，但地面的血迹似乎没那么容易完全清理干净，或者只是清洗过的地面水分还没干，有一块地面很明显的比四周颜色都要深。
王至澄看了都觉得不舒服，身旁的丁悦明显在害怕，他护住了丁悦的肩膀，仔细地避开了地面的痕迹。
丁悦租的是常见的1K公寓，又小又旧，王至澄看他平时穿衣打扮觉得他不至于要住这么老的楼，想到上次在酒吧偶遇，七七八八听到的聊天内容，也猜到他是被骗了钱才拮据到不得不选了这里。
屋子收拾得不太整齐，脏倒是不脏，王至澄没有换鞋，就站在玄关等丁悦收拾。
“重要的东西拿上就好了，带几身换洗的衣服，剩下的你列张单子，我找搬家公司帮你搬。”
丁悦想说什么，被来电打断，是陌生的号码，他接了习惯性“喂”了一声。
王至澄看他紧张了起来，轻声问：“怎么了？”
丁悦捂住话筒：“他说他是警察。”
“给我。”
王至澄伸出了手，丁悦就上前两步把手机给了他，很担心地看着王至澄，听他解释了自己的身份，简单的交涉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怎么了啊？”
“警察想向附近的居民了解一下情况，要过来做一下笔录，不用担心，我来解释就可以了。”
丁悦松了口气，把电脑证件都收进书包，拖了行李箱出来开始收衣服，没一会儿门铃就响了。来的警察里有一个就是昨晚守门的巡警之一，一眼就认出了他。
“是你呀，你的朋友没事真是太好了。”巡警看了一眼屋里的情况就了然，“现在就要搬走了吗？”
“是的，担心他住在这里不安全。”
他们配合警方做了一些问询，只是他住在这里后并没有和其他居民接触过，提供不了什么线索。警察走后他胡思乱想，担心自己会不会变成嫌疑人，王至澄被他逗笑，安慰他：“你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怕什么。”
“也是。”他定了定心，合上了行李箱。他带来的行李本来也不多，一个大号行李箱就装了大半，只剩下一些厚的冬衣和几件简易家具。但是对于要去王至澄家里暂住这件事他还是不能坦然的答应，可也不能决绝的拒绝，他矛盾极了。
“走吧，不是还要赶着去学校上课。”
王至澄开了门，等着丁悦。老旧的小公寓，丁悦袜子也没穿，光脚站在失去光泽的旧地板上，纠结得脚趾头都卷缩起来。
“你为什么要跟我上床。”他忍着哭腔很轻地问王至澄的背影。
王至澄转了过来，想告诉他“因为是你看起来想跟我上床”，但这个答案大概并不合适，他茫然了几秒，当代小学生还不如地：“那你是不是喜欢我？”
“你怎么这样！”丁悦气得原地跺脚，急得蹲下来哭。
“因为你看起来喜欢我。”王至澄穿着鞋走到了他面前，“但是我可能根本不是你想的那种样子，我年纪不小，脾气不好，不成熟又幼稚，你还要喜欢我吗？”
丁悦止住了哭声倒吸了一口气，王至澄似乎叹了口气，“我当然是也喜欢你，才会和你上床。”
丁悦蹲着，脑袋空白又混乱，眼泪收干了，视线变得清晰，地板上的细灰都看得清楚，他抱着膝盖闷声说：“我以为跟你这样的人交往可能都是要先上床的。”
“我这样的人是怎样的人？”
“年纪大的人。”
王至澄后槽牙紧了紧，也不能反驳他。
“我觉得那时候如果不答应跟你上床你可能就不会再和我交往了。”
“那第二天为什么又闹着要走。”
“因为你那么着急要带我去打阻断剂，我以为你根本就不是要跟我交往的意思。”
王至澄长叹了一口气，低头说对不起，“是我不好。”
“我设想的谈恋爱才不是这样的。”丁悦站不起来，潮湿的手指在地板上乱画，三横一竖，最普通不过的一个字，记住了就很难忘记的一个字。
王至澄也蹲了下来，一个膝盖放到地上，握住了丁悦乱晃的那只手，“重来一次好吗？我来说，我喜欢你，想要你跟我交往，你要不要答应我？”
丁悦撇了撇嘴，缩了缩被握住的手，王至澄不肯放开，丁悦觉得他根本笃定自己会答应。
“我还要考虑一下。”他抬起了头，看到王至澄松了眼神，哪怕眼角没有出现皱纹也能很明显看出来他是在笑。
他拉着丁悦站起来，弯起嘴角说：“好。”
锁门的时候丁悦突然停了下来，“等一下。”他重新开了门进去，王至澄听见他穿着鞋跑在地板上的声音，很快他就出来了，手上握着一把黑色的伞。
“好了。”丁悦去拖行李箱，王至澄先他一步提起了箱子，“你走前面，我来拎箱子。”
丁悦握伞的手紧了紧，“哦”了一声，路过那段深色地面时也觉得没有那么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