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手术时间时王至澄就提醒过丁悦，手术之前要吃饱饭。手术原定在下午四点，丁悦吃了热拉面，三点半就到了医院，小林带他到休息室，先对他致歉，王至澄的上一位患者还没结束治疗，丁悦的手术时间要稍微延后。
“估计要多等三十分钟，拔牙的过程不太顺利。”小林解释。
“怎么了吗？”丁悦以为是患者和医生起了冲突，为王至澄担心起来。
“牙长得太牢，不好拔下来，要多费些功夫。”小林做了个鬼脸，为他准备了些零食，看了看时间说：“你坐一会儿，我去看一下到什么进度了。”
丁悦叫住她：“我也不赶时间，晚一点没关系的。”
小林笑着点点头，“你脾气可真好。”
等到近四点半，王至澄终于出现在休息室，一屁股坐在沙发里，摘了口罩丢进垃圾桶，剥了颗糖放进嘴里，看起来有些累了。在沙发里靠了半分钟才对丁悦说：“不好意思，麻烦你多等一会儿，让我吃点东西。”
丁悦连忙点头，猜他肯定是之前工作太忙，饭可能都没吃上。
王至澄掏手机出来翻了翻，突然将手机递给丁悦：“喝奶茶吧，我请你。”
“奶茶？”丁悦诧异，犹豫地接过了手机，不太确定地轻声说：“但是我等一下不是要做手术吗？”
如果不是他对王至澄带着先入为主的信任，可能就要怀疑这间医院的专业性，院长不仅随时随地在吃糖，还要给即将手术的患者喝奶茶。
“没关系的。”王至澄让他快选，“反正要先给你洗牙。”
奶茶的外卖送得倒是很快，下完单十分钟左右就到了。丁悦看王至澄那一杯放满了小料，简直像一杯粥。
不知道是饿了，还是赶时间，王至澄喝得很快，丁悦的奶茶还有半杯他的就见了底，喝完了还问丁悦饱了没。
“接下去至少一周不能好好吃东西，有什么想吃的可以趁现在。”
这话讲出来很奇怪，又不是人生最后一顿。丁悦说吃过了，王至澄看了眼时间，已经比原定的晚了一个钟头。还好是丁悦，换成别的患者，又是很为难的事。但也毕竟是院方的责任导致了不必要的等待，想着干脆减掉他洗牙的费用当是补偿。
“你慢慢喝，我先上去准备，一会儿小林会带你去手术室。”
“好。”
小林带他上二楼时王至澄已经准备好了设备，由另一位护士帮他再做一次简单的术前体检，确保血压心跳正常。
“心跳有点快。”王至澄看到仪器上的数值，在口罩下露出一个不明显的笑容，“怎么，要动手术开始紧张了？”⑨⒉‵⒋①⒌⑦∗⒍⑸≫⑷q∠un≫内点∠文催﹤更
丁悦躺到诊疗椅上，护士给他铺消毒巾，他自己都能感受到心跳得很快，还要佯装镇定说：“没有啊。”
他确实紧张，因为马上要手术，也因为手术后准备要讲的话。
王至澄将开口器放进他的嘴里，橡胶手套碰到他的舌头。
“别紧张，先洗牙而已，之前洗过吗？”
丁悦摇摇头。
“你牙很干净，不会有什么感觉的。”王至澄安慰他。
手术室里安静下来，只有仪器运作的规律声音。洗牙结束后，王至澄取走开口器，等他放松一下脸部肌肉，重新躺下盖上消毒巾后才拿了注射麻药的针筒出来。
护士看在眼里，小声说：“院长都习惯把患者当幼儿对待呢。”
丁悦看不到现在是什么情况，只感觉到烟草味靠近了，然后王至澄说：“打麻药了。”
虽然看不到，但想到针头的尖锐，他已经有种隐痛，有什么东西贴到了他的手背上，他下意识地握住了，用来抵消针头扎进牙龈时细小而明确的锐痛。
王至澄感觉到自己的手术服又被拽住，推完了麻药才笑他，“忘了让小林把楼下的毛绒玩具给你拿上来。”
丁悦不能说话，只能扯了一下手里的布料表示他的抗议。
他的种植条件很好，王至澄的操作也很稳健，连带着种植体和愈合基台都很顺利的在预计的时间内完成了安放。
“好了，一切顺利。”王至澄替他掀开了消毒巾，看他表情有些呆滞，手也没有松开，不自觉凑近了些问他：“有哪里不舒服吗？”
麻药还在效期，丁悦的半张脸都木木的没有知觉。他低头看清自己攥着的是什么后不好意思的松开，抬手碰了碰自己的脸，脸和手仿佛都没了知觉似的。
“过一会儿可能会有点疼，配的止疼药到时候有需要就吃。”
丁悦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护士带着他先下楼，安排他到休息室的沙发缓麻药，用很慢的语速告诉他，小林已经下班了，等一会院长会下来亲自跟他讲术后的注意事项。
王至澄换掉了手术服才下楼，口罩也摘了，丁悦猜他应该又去吃了些什么，因为他讲话的时候有一些奶油饼干的香气。
“看你的愈合情况，三天复查一次，一周到十天就可以拆线了。”王至澄一边说，一边在他的止疼药和消炎药上做标注，想到上一次他拔牙的乌龙，特意叮嘱他不要再去吃拉面。
丁悦脸红了红，说“知道了”。他的语言功能受到了限制，讲得很艰难。王至澄听了发笑，把注意事项逐条讲了一遍，最后带他去前台结账。
丁悦亦步亦趋的跟着，到了前台才发现此时天已经黑透，时间也到了诊所下班的时候。他准备好的话还没有讲，可合适的时机却一直没有出现，他也没料想到自己做完手术会连话也讲不清楚！
王至澄跟他核对账单，他听得心不在焉，只在焦虑是今天说，还是缓一缓等复查的时候再说。
“欸？打雷吗？”前台的护士突然抬起头。
讲话的声音停下来，静了几秒，众人都听到了隐隐的雷声。
“要下雨了吗？”
还没下班的护士从里面跑出来看天气，大门打开时雷声更明显地传来，还有强烈的风，空气里甚至都带着要下大雨的气味。
“已经在下了。”小护士回来跟同事报告，埋怨了几句下班遇到下雨好麻烦，又感叹夏天马上也要来了。
核对完账单，王至澄让前台帮着结账，自己去外面看天，地上已经一片水花。他似是有些苦恼，仿佛这雨妨碍了他的什么计划。
丁悦刷完了卡，见他皱着眉回来，心里也乱糟糟，连自己在盯着他看也没意识到。
王至澄跟他对看了一阵，叹了口气问他：“带伞了吗？”
丁悦摇头。
前台的护士说有备用的伞。丁悦捏紧了手里的钱包，听王至澄说：“算了，我送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