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洄坐在他面前，把手中一直拿着的黑盒子在桌面上推给他。
段璟指尖搭在盒子上，压制着脾气问是什么。
“看看就知道了。”方洄冲他扬了扬下巴，脸上显出一抹苦笑。
盒子被打开，映入段璟眼帘的是排列规整的一沓信件、纸条。
纸张偏薄，泛黄的颜色里透出字迹，他忽然就不敢再进行下一步了。
方洄嗤笑一声，激他：“有本事把人bi走，没本事看他留下来的……”
“闭嘴。”段璟出声打断，拿起最上面一张字条，展开——
「你最近为什么不理我了啊？还是说你在刻意躲着我？有什么问题，我们当面谈谈不好吗？」
段璟的脑海里浮现出青年季树的脸，歪着头看自己，神色中满是疑惑。
他按照折线叠好，伸手拿起下一张——
「你这样很烦啊段璟，我们不是亲了吗，到底是什么关系啊，你到底喜不喜欢我给一句准话啊，能不能敢作敢当啊。」
他突然想起有天晚上做完后，季树窝在自己怀里，嘴里曾呓语：“……喜欢……”
只不过那时的自己以为那句话的主语是方洄。
原来从始至终都是他，都只是他自己。
纸条很快被看完，段璟的手感触着季树每次写字的凹陷，一顿一点都像是密密麻麻的针扎在自己喉间，再辩解不出半个字。
如果说上午收到了季树的那封所谓遗书，段璟只是在心里给自己定了罪，现在看到这些，段璟恨不得走的人是他。
盒子里只剩下最后一封信，信封是纯白色的，只不过现在已经有了些磨损。
他翻到背面想要拆掉，却发现上面的贴纸早就被人撕开。
段璟冷声问方洄：“你看过了？”
方洄盯着他看了一会，竟然还能笑得出来：“是啊，不止这一封，这个盒子里所有的，我都看过。”
“你怎么还不去死。”段璟伸手隔着办公桌扯住方洄的衣领，紧紧攥在手里，看着对方的脸一点点泛上紫红，仍是不解气，还想抬手在他脸上落下一拳，却发现自己扬起的手中还拿着季树的信。
段璟收回手，方洄大口呼吸着，捂着领口处看他。
他打开信封——
「段璟同学：
见字如面。
我不知道该怎样提笔给你写下这样一封剖明心意的信，从来没看到过你对除了学习之外的事情感兴趣，也许这封信递出去后，你会感到厌烦？
不过还是要勇敢一次的，段璟同学，我喜欢你。
从前我也一度以为我不会喜欢任何人，但是你出现了。其实刚意识到我心动的那段日子，我就一直在惶恐，惶恐自己的心意倘若有一天被揭穿，害怕你用另类的眼光看我；惶恐灰色暗淡的我，被你看做是想要借机向上的那一类；又害怕你也喜欢我，而我没有好好爱人的能力。
他们都说你冷冷的，很不好靠近，但每次我去问问题的时候，都很喜欢你温柔地问我有没有听懂，所以之后他们再议论起来，我都会反驳，但他们不信。那我可以私心理解为，这只是你对我一个人的温柔吗？
其实写这封信，好像除了表达“我喜欢你”之外，也没办法表达什么别的了，我不能奢求你用同等的感情回应我，也不能奢求来自任何人的喜欢。
能见到你的每一天里，我都在想，真好啊；每次找到借口和你多交流几句，心跳都快得要命，每次回去都会被好友打趣为什么一和你说话就脸红，是不是喜欢你，他说对了。
你给我的糖果我甚至舍不得吃，那好像是我收到的来自外界的为数不多的甜，但又怕坏掉，所以我吃掉它然后把糖纸贴在了日记本上。嗯，果然很甜。
我很喜欢看晚上的天空，每次看到月亮旁边藏匿着的星星，就会把它们拟成我们，所以喜欢没有乌云，喜欢你。
我要说的话都说完啦，冬天写字好冷啊，还好这一篇没有错字。
顺颂冬安。」
最后页脚的落款，是十五年前冬天的某个日期。
现在又回到了冬天，写信的人却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