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沉没乐园>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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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津南觉得眼前的一切都似梦非梦。

  他听不到周围的人都在说什么,从隋陆怀里抬起头,在本能的驱使下,珍而重之地捧着他的脸,细细地看。

  甫一靠近,便嗅到隋陆身上的烟味,很明显不是从别人那儿沾的二手烟,如果他捧着掌心嗅,食指和中指的指缝大概是烟味最浓的——隋陆方才一边打球一边抽烟,大部分时间都夹着烟,任它在指间燃着,统共其实没抽几口。

  “我爱你。”

  他一眨不眨地盯着隋陆的眼睛,像被蛊住了一样,脱口而口。

  以前有许多次,他看着隋陆的眼睛,都会陷入一阵突如其来的怔愣,觉得自己想要说些什么,句子仿佛都已经停在舌尖,可就是开不了窍,说不出口,像他每次写作文都被憋住一样。

  原来就是这三个字。

  陈津南一个人长大的过程像灾后重建,碎片会扎破手掌,天真会被磨花,但他并非一无所获,起码在废墟上艰难地开出一朵花。

  旁边的钟春雨表情越发扭曲,已经骂到不知道第几个“我靠”了:“我靠,这么带劲?上来就他妈我爱你?确定这人不是在梦游吗?”

  陈津南的举止确实很像梦游,他脸颊酡红,呼吸带喘,整个身体都在发抖。

  隋陆蹙起眉,扣在他腕上的手往上滑动,掀起袖口,很轻松地握住小臂,那处的温度更加直观,热得不正常。

  “你发烧了?”

  “我没有,没有发烧……”陈津南一边摇头,一边反过来抓着他的手不放,不让他摸自己的额头,但语句混乱,实在缺乏说服力:“我哪都好好的,我想亲你……”

  按理说这场球还没结束,围观的客人越来越多,却是由看球变成了看热闹。隋陆不欲影响到俱乐部的生意,拉过陈津南的手腕,大步带他离开球桌。

  环顾四周,逸哥正靠在墙角抽烟,看来忍了一晚上,还是破功了。

  隋陆走到他面前:“哥,借用一下休息室。”

  程家逸熟练地吐出烟圈,冲他挑了下眉,意思是随便用。

  休息室在俱乐部的最里间,平时主要是程家逸在里面过夜和休息。推门进去,只见桌上立着一座供奉不知道哪位神明的神龛,浓郁的香火味弥漫在不大的空间里。

  陈津南被熏得直咳嗽,隋陆倒了杯水给他,他就着隋陆的手喝完,又伸长胳膊抱他,直勾勾地盯着他。

  他想问很多问题,比如隋陆这些年都在哪里,不是出国了吗,为什么会在北京,为什么会在“捌零后”。但他看着隋陆,却什么都问不出来,潜意识里觉得自己还在做梦,想在最好的梦里抱着隋陆,再也不分开了。

  “好了,平静一下,”隋陆任他抱着,偏头啄了一下他的耳垂,“生病了还跑出来玩,是不是姜奇带你来的?”

  “没有生病……”陈津南摇头,踮着脚往上窜,想挂在隋陆身上,这样就不会被丢下了。

  他没发烧,只是先前吹了风,情绪又一下子太激动,浑身都烫了起来,尤其是脸和耳朵,红成了一片。

  他就这样紧紧环着隋陆的脖子,掌心又潮又热,眼睛随时能滚出泪来,却偏要忍着,像是非常害怕会被抛弃。

  这间休息室布置得很简陋,除了那座程家逸花大价钱淘来的虚空藏菩萨是被认真供着,从未断了香火之外,旧沙发、弹簧床、桌椅,都像是来自于最低配的招待所。

  床上团着没收拾的被褥,一半垂落在地上,相比之下,沙发倒还算整洁。

  隋陆犹豫片刻,托着陈津南的屁股,将人抱起来,朝沙发走去。

  刚一坐下,陈津南就用双膝夹紧了他的腰,小狗似地哼着热气,凑过来吻他。

  隔着多少年,接吻的动作早就由青涩变成了生疏。他去吮隋陆的唇瓣,差点咬到他,想伸舌头进去,又磕到了牙齿,急得他直乱动,屁股也坐不住,在隋陆大腿上磨来磨去。

  隋陆好像看穿了他焦急的源头,拍了拍他的屁股,将他按在自己腿上,一手捏过下巴,轻轻碾过下唇:“不是做梦,南南。”

  “别着急,想要什么慢慢来,我不会跑的。”

  睫毛好长。

  陈津南呆呆地看着他。

  有一根睫毛掉在了脸颊上,他想伸手去拿,半路又想接吻,索性闭上眼睛,去含隋陆的嘴唇。

  这次节奏很慢,有隋陆的引导和配合,他很顺利地越吻越深。

  舌尖第一次碰上时,像有电流打过全身,唤醒许多遥远的、亲密的记忆。

  偶尔鼻尖不小心撞在一起,只舍得错开一秒,唇舌便要继续胶着,除了走廊传来的模糊音乐声——不再是那首《有多少爱可以重来》,被切掉了——耳边只剩下呼吸,还有亲吻缠出的水声。

  不远处的神龛里,虚空藏菩萨慈悲的眼望向他们,燃尽的香柱簌簌落下,灰烟袅袅升腾。

  藏香的气味神秘馥郁,宗教虽必然与戒律和禁锢相连,但这气味中另外还含着藏地独有的辽阔和自由,这个吻被裹在其中,渐渐地,两个人都有些迷醉了。

  从午睡到现在,陈津南总疑心这是场梦,但隋陆一直是清醒的。从陈津南冲上来抱他,到现在他们缠在一起接吻,他对自己的每一寸变化、每一分反应,都一清二楚。

  他不知不觉握住了陈津南的腰,上下摩挲着,被陈津南舔过上颚时,喉间不受控制地溢出几声沙哑的闷哼——远没有想象中冷静。

  其实他原本没打算这么快就和陈津南见面。

  如果不是姜奇一次两次地当着他的面给陈津南打电话,还把人带到俱乐部来,他应该是能好好地忍住的,然后等到他站稳脚跟,站得更实一些,再去找陈津南。

  但现在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他好像什么都做不了了,至少推开陈津南是不可能的。

  一吻结束,陈津南伏在隋陆肩上,眼泪这时才迟迟落下。

  这两个人都皱巴巴的,浑身沾满漂泊的气味,好像都长大了,都过得不差,又好像不能更糟糕了。

  隋陆吮了下舌尖,轻拍着陈津南的后背,尤觉得不满足,手往上,按住后颈那块凸起的骨头,再往上,加了点力道,掌住他最脆弱的脖颈:“南南,再张嘴。”

  听到他的声音,陈津南抬起眼,下意识张开嘴,露出一截红红的舌尖,颤颤的,像在讨吻。

  “唔唔……!”

  下一秒,隋陆掐着他的后颈,舌头抵进去,在他嘴巴里凶狠地翻搅,让他除了呜呜咽咽地哭之外,什么也做不了。

  直到手机铃声打断了这个不像样的吻。

  是陆芮打来的。

  隋陆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没打算接,可刚扔到一旁没多久,又一通电话打来。这次是隋立擎,没响几声就消停了,改进来一条短信。

  - 你外公住院了。工作先放一放,尽快回家。

  什么事都赶在这一个晚上了。

  隋陆面上浮现出几分焦灼,薄唇抿紧,轻轻磨蹭几下:“南南,我先送你回家。”

  “那你呢,你要去哪?”陈津南登时炸了,孩子气地搂住他的脖子,小腿一阵乱动,“我不要……不要你走,你肯定不想要我了!”

  他像是陷入了应激反应,膝盖支在沙发面上,屁股不老实地挪来挪去,想把隋陆压住,不让他走,两手也在乱抓,想按隋陆的肩膀,结果差一点要掴上隋陆的脸。

  隋陆愣了愣,拉过他的手贴在脸上,眼梢挂着浅淡的笑意:“气成这样了,要扇我?”

  陈津南立马慌了,像只鹌鹑一样缩回去:“不是不是,不要……”

  “那就听话。”隋陆颠了下膝盖:“我有事要回家一趟,等我回来再去找你。”

  见陈津南还是固执着不松手,隋陆干脆把他压进沙发里,让他的手脚都在自己的控制范围内,不能再乱来,而后低头衔住他颊边的一滴眼泪,柔声道:“我陪你回去,哄你睡了我再走。”

  那是一种不同于十七岁的温柔,少了过度感性带来的颤抖,更加掷地有声。

  “不会骗你的,南南。”

  “我现在不会说话不算数了。”

  陈津南眨了眨眼睛,眼泪还没从眼眶滑落,就被人吻住了眼睛。

  他一直想吻隋陆的眼睛来着,被抢先了。

  *

  隋陆哄了又哄,好不容易带着陈津南走出俱乐部,钟春雨追上来:“公主,你这是要……?”

  隋陆低头看了眼两人紧牵的手,说:“送他回家。”

  “今晚有点特殊情况,要是有影响到俱乐部营业的话,记我头上吧。”

  “哎,记什么记啊,哪有那么严重,不至于……”钟春雨眼神闪躲,能看出忍得很艰难才没有问东问西,他将一串车钥匙抛过去:“逸哥把钥匙留给你了,说你可能用的上。”

  隋陆利索地接住:“谢了。”

  这是陈津南第一次坐摩托车,他才知道摩托车也可以上高架桥。

  隋陆开得不快,不时被轿车超过,陈津南看到他支出头盔缝隙的碎发,想起他刚才给自己戴头盔时,先仔仔细细地帮自己整理好头发,还吻了自己的额头。

  桥下的居民楼灯光点点,建设中的鸟巢体育馆静静匍匐在夜幕中,风灌进耳朵,带起一阵类似耳鸣的闷响。

  陈津南环紧隋陆的腰,在呜咽的风声中大声问他:“你为什么会骑摩托车——”

  “你现在是不是还会很多东西?你学的是英文专业吗——”

  “那个逸哥,还有别的人,为什么都叫你公主?是因为你漂亮吗——”

  隋陆没有回答,可能风声太大,或者头盔太厚,没听到。

  陈津南突然不想继续问了,可能觉得都不重要。

  他趴回隋陆背上,侧过头,看着倒退的北四环街景、写字楼、地铁站标牌。不是梦里的长湾,没有油田大院、铁路局大院、发电厂,但他竟然和隋陆一起路过了。

  半路下起了雨,非常快,雨点一下子就砸了下来,不给人反应的机会。

  离陈津南租住的小区不远了,隋陆只靠边停了一下,脱下外套,罩在陈津南身上,便加快速度继续往前骑。

  摩托车发动时的轰鸣声,响彻整条寂静的老街,轮胎劈开雨帘,贸然闯入旧时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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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章该贴贴蹭蹭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