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绪这几年过的随性，没有固定职业，闲的时候的时候去酒吧敲鼓，最主要的经济来源，是做模特。
向念是职业摄影师，在关绪还在上学的时候给他拍了一组照片，爆火，短视频软件上几百万点赞，上了热搜，还引发一个大火的话题，模特和摄影师相互成就，后来开始了断断续续的合作，成绩都超出意料的好。
正巧，关绪本就是三分钟热度的人，废劲吧啦应聘上某家知名设计公司，结果忽然不想干了，于是当起了小小网红。
更巧，服装设计毕业的谭尚竹作为关绪曾经的前桌兼向大摄女朋友，在本科毕业后开了一个淘宝店，最开始让关绪当模特，负责帮他化妆、做造型，合作久了几乎成为他的专属化妆师。
于是三人一拍即合，成立了一个简陋的不能再简陋的工作室——ELOPE。
有多简陋呢：工作室只有他们三个人，连办公室也没有，几人四海为家，在哪工作就在哪搭个棚，有拍摄凑一块，没工作就各玩各的。
自媒体行业来钱快，走到今天这步，虽然横向对比这个行业的其他企业说不上多富有，但也优哉游哉、衣食不愁。
三个人搭伙过日子一年多，一直没有签约公司，第一是不想打破这样慢节奏的生活，第二则是因为抛来橄榄枝的公司给的福利待遇不好。
可就在这天早上，他们决定正式靠上北星这棵大树。原因无他，条件太诱人了，公司抽成少，有基础工资，五险一金，还可以提供一定的技术或资源帮助。
于是几乎没怎么犹豫，三位不怎么靠谱的想一出是一出的ELOPE高层一个晚上就答应了。
不过第二天关绪就有点后悔。
亮着微弱床头灯的房间，一双手缓缓探出被窝，在床边摸索到打鸣似的手机。
“他妈谁啊，大清早的打电话……”关绪含含糊糊道。
“哥，三点了。”向念说，“又凌晨睡的？”
关绪不说话，迷迷糊糊又要睡去。
对面沉寂了一会，乍然“咣”一声炸开敲锣打鼓的巨响，关绪在床上险些跳起来，带着满身的起床气，道：“操，吃席啊！”
向念大笑几声，得意道：“醒了没？”
“要升天了。”关绪揉揉还未平息心跳的胸口，“有事？”
“嗯，大事，急事。”向念说，“你现在到北星来，越快越好。”
“啊？”
“上面说给我们配了一位PR和一个助手，今天下午四点多到首都，我们去见见，以后就要一起共事了，留个好印象。”
关绪顶着一头比昨天更甚的鸡窝头，帽子外翻的棉服，和不同色的袜子进了公司。那小两口早到了，正窝在茶水间的沙发上说小话，一见关绪都嫌弃地皱了皱脸。
向念颇感丢脸：“你天天这么邋遢，北星迟早和你解约。”
关绪一把盖上帽子，不让她们看：“哼，人呢？”
话音刚落，茶水间的门再度被打开，三人一齐回头望去。
一位利落短发，面容姣好的职业女性推门进来，见了他们扬起十分专业的笑容：“你们好。”
女人介绍自己叫做Zora，解释自己的工作方向，接洽项目、商谈合作，都是她负责。
女人后面还跟着一个年近三十的矮壮男人，一开始三个人都没看见他，他腼腆老实地挠挠头，说自己叫小虎，出外务的时候负责打光、搬杂物。
“你们刚进公司，应该还不太熟悉吧？要不先参观一下，以后室内的拍摄都在这里进行，我带你们去看看吧？”Zora说着，领着他们去参观，小虎跟在最后。
北星虽然只有四层，但是设备环境一应俱全，每一层、每个区域都分工明确、有条不紊。先前他们在顶楼见了几个高层，今天又直奔三楼北面的茶水间，没有来得及好好参观，直到这个时候，他们才感觉到这个公司有多大。
公司里面类似他们这样的工作室或者团队大大小小有十几个，每一个都配备了专门的办公室，还有几个摄影棚、化妆间，普通员工的办公区。三个一天班也没上过的傻子直接看呆了，员工们有条不紊在工作间穿行，像是职场电视剧里会出现的场景。
向念捂着胸口：“咱们以后……就是有编制的人了吧？”
“编制是国企的，傻子。”谭尚竹叹口气，“唉，兜兜转转，还是变成打工人。”
一转头，关绪从休息间的茶几上顺了几颗陈皮糖。
Zora接了个电话，对他们道了个歉就先走了，接下来小虎带他们去看了道具间。
一进道具间向念直奔相机柜，眼睛放光扒在玻璃上。
“道具间的东西都是可以用的，你可以用用看。”小虎解释说。
向念立马拿出一个镜头老长的单反，调了参数，将摄像头对准关绪。
关绪正叼着一次性纸杯喝水，漫不经心地抬眼扫了下镜头，向念“喀嚓”拍下一张，“哎呦，这小脸真清纯。”
向念指着窗户，“看那边，站直了。”
见向念一秒切换成摄影师模式，关绪呆了呆，下意识听话转身看向窗外：“这就开始了？”
“嗯，正好拍个升职vlog。”向念道，“我录视频了，你随意点。”
小虎有点局促地问道：“需要帮忙吗？”
谭尚竹对他笑笑：“我们现在就随便拍拍，你可以下班了哥。”
小虎腼腆一笑，却没走。
关绪听向念的指令，在公司里随意走动，摸摸这个摸摸那个，时不时看下镜头。向念看着屏幕一直在说“绝了”，但他有点怀疑这样拍真的会好看吗。
晃悠晃悠到了西面的办公区，几人被那边“啪”一声彩带炸开声音吸引目光。
他们是外来者，无法插入他们的话题，只能远远凑个热闹。
“那边咋了？”
就见那边一群人围着一个身材高挑、穿衣时髦的女生欢呼雀跃，似乎在庆祝什么。
那女人一头浓密柔顺的黑色大波浪，穿着红色紧身半裙，身材曲线柔美。
“她是我们公司一个网红，叫陈久久，前两个月进组演戏，今天杀青。”小虎解释道。
向念问：“你们公司还接艺人？”
“不接，我们只对接自媒体。”小虎摇摇头，“所以要庆祝，她是我们公司第一个从网红成功进军娱乐圈的人。”
关绪对此兴致索然，正要转身离开，目光瞥见什么，忽然钉在原地。
裴断忽然出现在人群中，单手拿着一捧鲜花，递给人群中的女人，笑得温柔。
“哎呦，那不是裴断吗？”向念显然也注意到了，“他们……”
谭尚竹在背后伸手轻拍了下她的手背，看了眼关绪，摇摇头。
关绪远远观摩了一会，转头道：“那边人有点多，换个地方吗？”
向念对着他咔嚓一下，答道：“随你。”
关绪点点头，转身要走，见Zora朝他们走来。
Zora笑着说：“你们在这呀，玩得怎么样了？”
关绪道：“挺好的，公司很大。”
Zora忍俊不禁，道：“嗯，很中肯的评价。”
那边传来一阵热切的鼓掌声，Zora探了探头，问道：“那边怎么了？”
关绪下意识地顺着她的视线方向望去，猝不及防撞进裴断的目光里，裴断站在人群后面远远地望着这边。
关绪心尖一跳，没等他有什么反应，裴断面色如常地转回头，又和他们谈笑风生起来，仿佛刚刚那一眼不过是随意一瞥。
汽水“哧”地漏了气，关绪压下这异样的说不明道不清的情绪，转回头。
小虎给她解释一遍，Zora惊喜道：“久久回来了？那我去看看她。”
谭尚竹道：“好，我们也该回去了。”
Zora道：“行，如果后续有工作我会提前联系大家的，路上小心。”
向念一把揽上关绪的肩，半推半就带着他离开：“走咯，下班。”
另一边，人群散去，陈久久端详手里的花束，小声嘀咕：“这是什么花？”
“百合。”裴断道，“恭喜你梦想成真。”
“呵呵，真没诚意。”陈久久撇嘴一笑，转头往远处看了一眼，“那边有什么能让你看这么入迷的？”
陈久久只能捕捉到他们离去的背影，望眼欲穿，“嚯，看到一个屁股很翘的帅哥！腿也长，好像皮肤挺白的？我想……”
“不行。”裴断平静地打断。
陈久久盯了他几秒：“你认识？谁啊？”
裴断不说。沉默即是默认，默认即是有鬼，陈久久一下子来了兴致，抬脚就要走：“我去认识认识。”
裴断一只手拦在她面前：“劝你最好别。”
陈久久戏谑地看着他笑，两人无声地对峙，直到Zora忽然出现打招呼。
陈久久抱着Zora的胳膊，问道：“姐，刚刚那三个人你是不是认识？”
“我的新搭档，怎么了？”
陈久久看了一眼裴断，笑嘻嘻道：“那我打听打听，那个男生叫什么名字？”
裴断转身走去窗边抽烟。
Zora迟疑地小声说：“裴总好像……心情不太好？”
陈久久微微一笑，和Zora寒暄了一会，约定改天吃饭。
再转头，见裴断倚在窗台，捻着半根烟，出神似的往下望，眉眼变得温和又松弛。
陈久久凑过去，在层层叠叠的银杏枝叶下窥见一个身影，高高立在街头，对着身边人笑着挥了挥手坐上车后座，转眼消失在路的尽头。
裴断碾熄剩下的烟，拿出手机，对着银杏按下快门键。
陈久久见了，纳闷道：“人都走了拍什么？”
银杏沿街生长，像是撕开冬天的一道裂缝。裴断按下锁屏键，说因为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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