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唯一幸存者>第10章 问题

  周民听到又是这两个字,差点就要沉不住气大吼出声了,但被钱坤严厉的眼神一瞟,顿时熄火了,乖乖地站在周启贵的背后,等着陈光明的后招。

  “你家昨晚是不是有家宴?”陈光明问题换温和了,但又极具引导性。

  沈明非的表情毫无变化。

  “是谁来参加你们家宴了,你认识吗?”陈光明毫无放弃继续发问。

  沈明非的眼珠动了动,视线最后停在了自己的光脚板,上面还满是已经发黑的血渍,他一怔,沉默了约半秒钟,双眸里渐渐泛起了雾,雾气很浓,散不去,吹不开.....最后那雾气凝结成泪水,从他的眼角处滑落下来......

  陈光明扭过头。早就不该抱希望追问下去。他站起身,对钱坤道:“我要将他的情况做个简要汇报,我现在无法判断他是否是真的在精神上出了问题。”

  面对这种情况,钱坤也觉得棘手,忙问:“是不是刺激过大导致的失忆啊?”

  陈光明走出值班室,又看了眼毫无生机的沈明非,企图从他的脸上看出一丝其他表情,可是他依旧失败了,他回过头,无奈地道:“希望不是。”

  陈光明在院子的黄桷树下坐着打电话,一束车灯从院外照进来,可是院子太小,两辆车几乎占满了院子,周民和小年轻跑出去指挥着停车,然后再带人进来。

  来人远远就看见了树下的那个身影,他略微颔首,陈光明便立刻起身收起了电话,开口就问:“李主任,怎么你亲自来了?”

  来人正是勘查室主任李暖,他拎着勘查箱,笑起来鱼尾纹也显得温和:“目前都在检验阶段,我的手下都可以独当一面,我过来也是一样的。”说完也不耽搁,跟着陈光明一起进了值班室。

  李暖看见沈明非的第一反应和之前几人的反应如出一辙,不过他很快恢复情绪,快步走到沈明非的跟前,先是看了几眼他的脚,然后对他的脚板进行了拓印,收拾好后才对沈明非道:“我立刻回去对比两组脚印,如果一致,那这就算是第一个突破了。”

  陈光明浓眉紧锁:“算是吧。我送你。”

  “不用,陈队你先忙,我自己回去就行”,李暖离开的很快,来去不过一刻钟。

  “陈队,去会议室坐坐吧,我让人弄点吃的。”钱坤招呼起来。

  经他这么一说,陈光明才恍然想起自己还是十二点才吃了点馒头,到现在的晚上八点,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便也没有拒绝。几人都去了会议室,在这里吃了一大碗热乎乎的红油小面。

  吃完饭,陈光明的情绪也振奋了起来,他对钱坤道:“钱所长,这段时间大队会征用所里的办公场所,还要请你多支持。”

  钱坤想都没想就点头答应了,应下之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会议室的墙皮发黄,墙上贴着的县城地图和寺前镇地图发黄破旧;铺着绿色绒布的会议桌上满是被烟烫出来的小洞,烟灰缸里塞满了烟蒂,都快冒出来了;地板砖上还有几个黑糊糊的口香糖,被来来往往的人都给踩平了.....钱坤这个一所之长头一次觉得有点老脸发红,他不好意思地解释道:“陈队长,我们镇所条件简陋,您多....”

  陈光明没太在意,他挥了挥手道:“不妨事,我们是办案,不是享受。”

  周启贵在这时开口了:“沈明非怎么办?”

  陈光明道:“我已经给廖副局报告了他的情况,稍后会有区人民医院的医生过来,如果住院治疗,就去医院。”

  周启贵接着问:“沈明非昨晚的行踪成谜,如果他的脚印能和沈家小楼院子里的脚印对上,是不是就说明他昨晚确实是在家,只是后来发生了什么事,让他受到刺激,自己跑了出来?那这么说来,沈明非就极有可能是目击者甚至是知情者?”

  陈光明上下摸了摸,似乎是烟瘾犯了,周启贵见状忙从兜里掏出捏扁的烟盒甩给了陈光明。陈光明也不客气,直接拿出一只点燃吸了一大口,这才缓缓说道:“我刚才和沈明非对话,其他的问题他都没有任何反应,只有在最后一个问题,他流泪了。”

  周启贵也把烟递给了李侠,周民被钱坤指使着去安排刑侦大队驻点办案的后勤事宜了,钱坤因为不是办案人员,之前已经参与了许多,现在涉及具体案件细节,他就不适合在这里和他们交谈了。

  听到陈光明如是说,两人都想了想,李侠回想道:“陈队最后一个问题是,‘是谁来参加你们家宴了,你认识吗’,是不是可以推断出这个来参加家宴的人其实是沈明非认识的人,与沈家其他人并不认识?”

  周启贵接话道:“如果是沈明非认识的人,那有什么深仇大恨会把沈家人都杀死,而独留他一个活口,要知道沈明非活着就对凶手最大的威胁。”

  陈光明对二人的分析都很认同,他说道:“看样子,沈明非的社会关系必须得深挖下。”

  说完,他就挨着打电话询问了其他几个小组的进展情况,知道大家今晚都得熬个通宵,还自掏腰包让钱所长找人给他们送了点吃的喝的。

  1月21日晚上九点四十五分,枫林区人民医院心理科主任范开琼和她的助手曾彤两人驱车抵达了镇派出所。陈光明和周启贵、李侠一起把两人带进了值班室。

  范主任两人并没有急着进去,而是询问很多关于发现沈明非的细节,了解清楚之后她才和助手进入了值班室。

  沈明非或许有点累了,仰头靠着墙壁闭着双眼。范主任走到他的跟前,语气轻柔地和他说话,沈明非的反应是意料之中的漠然平静,不管范主任如何试探,他都是一副无知无觉的样子。

  助手不死心地举起手在他眼前晃动,周民回来看着这一幕,忍不住小声嘀咕道:“他又不是瞎了。”

  周启贵赶紧咳嗽一声试图替周民的牢骚掩饰,范主任温和地解释道:“小曾是在看他瞳孔有无反应。”周民被范开琼柔和的目光注视着,还是红了脸,避开了她的目光。

  陈光明问范主任:“他这可能是出现了什么问题?”

  范主任边往外走边说:“我需要把他带回区人民医院,要对他做一个PET扫描,重点看他的额叶和颞叶系统是否活动放慢,以此判断他的脑部是否遭受过创伤引起失忆。”

  “失忆?”陈光明从未想过会是脑子的问题,他始终人为是刺激过大导致口不能语和反应迟缓。

  “对!”范主任回答很肯定:“人如果惊恐或紧张会造成心脏脉动受阻,就会引起大脑暂时性的缺氧,交感神经极度兴奋躁动。我带他回去做一次脑部检查就是判断他究竟是因为大脑受到了外界刺激引起脑积血造成的失忆,还是在极端恐惧场景刺激下引起身心崩溃而导致的心因性失忆。”

  “两种有什么不一样吗?”这对陈光明来说是陌生领域,他听得一头雾水。

  范主任耐心地解释:“第一种是血块压住了部分记忆神经导致的失忆,这很好处理,只需要手术放血就会恢复记忆;第二种比较麻烦,心因性失忆症是一种选择性的反常遗忘现象,它主要是因为对新近重大事件震撼过大不堪回首而产生的部分性选择遗忘,这种目前方法不一,除了让他好好休息,等待他自行疗愈,就只有一种方法让他恢复记忆了。”

  “是什么方法,有用吗?”陈光明预感到了事情的棘手。

  “催眠”,范主任语调微平地道:“还有系统的心理治疗。但都不是一本万利的方法。同样需要耐心。”她观察到陈光明眉间闪过的无奈,又补充道:“但现在下结论为时尚早,我先给做了检查,等结果出来了就就定论的。所以,稍安勿躁。”

  陈光明眉头松了松,自然是听出来了这是范主任在给他解压,忙笑道:“拜托了,范主任。我让人和你们一起回去。”说完,看向了周民和李侠,安排道:“你们两人跟着范主任一起去医院,务必要确保沈明非在你们两人的眼皮子底下完好无损。”

  “是”,两人答应的斩钉截铁,周民忙去收拾了点东西,就和李侠一起跟着范开琼往区人民医院赶去。

  现在已经是晚上十一点,距离报警时间已经过去了七个小时,许多问题依旧悬而未决,陈光明难免将心浮气躁表露在了脸上。周启贵走过去,像个长辈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放轻松,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

  陈光明没好气地撇开了他的手,不客气地回怼道:“我愿意自我增压!周警官别瞎操心了!”

  周启贵像是被踩到了痛脚,“嘿”了一声,就没了下文。陈光明本以为他要说点什么,结果没等来他的后文,想了想自己刚才的态度有点生硬,便摸了摸鼻子,说道:“有空白的大白纸吗,我需要把案发现场的平面图画出来。”

  周启贵没搭理他,径直往前走,陈光明冲着他的背影嚷嚷道:“周警官,听到没有,我要白纸!”

  “跟我来,嚷嚷什么呢!”周启贵头也没回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