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天,吴邪是最后一个起来的人,王胖子原本想把他叫醒,却被解雨臣拦住了。他甫一睁眼,看见的就是解雨臣那张俊秀明丽的面孔,下意识的扬起手,温柔的触了触对方面颊上细滑的肌肤,笑吟吟的开口:“小花,真是越长越漂亮了,要是娶了你,看来也不吃亏!”

  那姿势那举动那腔调,俨然就是一副纨绔公子,调戏良家小姐的浪荡模样,画面太美,白茹直呼不敢直视。

  解雨臣笑得风情万种,顾盼生辉:“放心,肥水不流外人田,何况你不是早就说过要娶我的吗!”

  “噗”由于压缩饼干噎的慌,正在喝水的王胖子,将刚喝进去的一口水直接喷了出来。

  探路回归的张起灵,好巧不巧的撞见了适才的一幕,这下王胖子吓的脸都绿了,看了看左边对眼前的状况迷惑不解,神情有些呆滞的张起灵,又瞅了瞅右边笑容有点阴暗的黑瞎子,张口结舌道:“那个,天,天真啊,你是不是还没睡醒,反正咱们也不着急,不然,不然你再睡会儿!”

  吴邪轻轻摇了摇头,坐了起来,张起灵拿了一包压缩饼干正准备递给他,就看到解雨臣往他的手里放了一碗热汤,同时说道:“阿邪,吃点东西。”

  张起灵的手一顿,又默默地收了回去,淡然的眉梢眼角里,隐含着不易察觉的落寞。

  王胖子捅了捅一旁的黑瞎子,奚落道:“瞎子,你也不管管花儿爷?”

  黑瞎子意兴阑珊的摊了摊手,理所当然的开口:“向来只有花儿爷管我的份儿!”

  王胖子笑的一脸鄙夷:“瞧你那点出息!”

  黑瞎子的唇角噙着一抹谐谑的笑意,用下巴指了指张起灵的方向,讥讽道:“哑巴有出息,你让他管管小三爷!”

  王胖子:“……”

  吴邪和解雨臣腻在一起,分食了一包压缩饼干,白茹无心吃饭,只是恋恋不舍的盯着,她眼中那件伟大的神作。她甚至还想拆掉几个颅骨骷髅打包带走,不过被吴邪以古墓里的尸骸阴气太重,不吉利为由制止了。

  吃过早饭,众人着手收拾地上散落的物品,张起灵一如既往的把吴邪包里比较沉的东西,都收进了自己的背包里。解雨臣瞄到对方的行为,在心底无声的叹了口气,他不能断定这样做究竟对不对,但倘若吴邪执意如此,他不介意帮这个忙。

  多思无益,解雨臣轻盈的一跃而起,反手将席地而坐的吴邪也拉了起来,继而就听到了张海客的声音响起:“刚才我和族长又到底下走了一趟,本来打算寻找出路,结果发觉整个崖底是个完全封闭的空间,类似于一个没有出口的迷宫。不过阎王应该确实在下面,我们在岩壁上发现了许多比较新的抓痕,眼下咱们的当务之急,就是尽快离开这里,以免夜长梦多。”

  王胖子大喇喇的开口:“那还有什么可说的,就剩一条路了呗,小哥,我跟你一起,把石桥对面的枯藤都砍断,路自然就出来了。”

  张起灵斟酌了片刻:“吴邪,黑瞎子说你找到了一个北斗七星的天象图。”

  吴邪这才想起来,匆忙把几人带到了由夜明珠构成的北斗七星图前面,一边拂掉上面的尘埃,一边解释道:“正是因为找到了这幅图,才出现了那面石壁和人形立像。”

  “天啊!这不会是传说中的无价之宝,夜明珠吧?”白茹的脸上难掩雀跃,忍不住惊叹出声:“这也太大颗了!难怪古往今来会有那么多人,痴迷于盗墓这个行当,简直就是空手套白狼,无本万利的买卖!依我看在古墓里随便敛点物件出去,半辈子都可以吃喝玩乐了!”

  王胖子忙不迭说道:“天真,这可是好东西,怎么着,咱顺便捎上两颗?”

  吴邪无语:“胖子,这一看就是陷阱,你要是还想活着离开,趁早别打它们的主意!”

  张起灵沉默不语,沿着北斗七星的一个方向前行,轻车熟路的在地上找到了北极星所在的位置,那里居然存在着一个被隐匿起来,嵌入地面的,泛着金属冷光的罗经仪。别致小巧的盘面上刻痕深邃清晰,与普通的罗盘大相径庭,分为天盘和地盘上下两部分,取自天圆地方之意。天盘镶在地盘的中央,内有轴承可自由转动,这种独具一格的设计,分明是声名远播的奇门遁甲,其中之一的六壬式盘。

  张海客玩味的弯起嘴角:“小三爷,这可不是普通的北斗七星!”

  吴邪亮晶晶的眸中流光闪烁,淡淡吐出了两个字:“六壬!”

  实际上,最初发现这副星象图时,即使并不确定,但吴邪的第一感觉就隐隐认为,大体和奇门遁甲中的六壬有关联。这时又见到了出现在北极星位置上的六壬式盘,更是对自己的想法确信无疑。六壬式法本身就与天象息息相关,其中六壬式天盘的中央,就刻有一组北斗七星,只是这方面的知识太过奇幻,他知道的也是少之又少。

  王胖子摸不着头脑:“什么六壬?”

  吴邪老神在在的说道:“这是奇门遁甲里的六壬式盘,在汉代,六壬术很盛行,是以阴阳五行学说为依据的占卜之术。当时的人们创造了一种供六壬占卜使用的工具,就是六壬式盘,还有传言说,这是最早出现的指南针原型,不过这门学问过于高深莫测,我是一点都不懂。”

  张起灵沉声道:“我会解,以前学过。”

  对于这个回答,吴邪半点不会感到意外,毕竟幼年时期的张起灵,作为圣婴受到所有族人敬仰的同时,也接受了张家最强大的教育和训练。自从进入这座假青铜门起,他就已经切实地体会到了张家文化的源远流长和博大精深。在这样一个古老大家族的精英式培育下,张起灵学会多么冷僻玄妙的东西都不足为奇。

  张起灵的发丘指在六壬式盘上稳健的游走,指尖扫过那些繁乱难懂的纹路。这个机关的复杂程度,饶是张家的现任族长也破解了许久,期间眉宇一直紧锁。半晌之后,人形立像后面的整面石壁,从中间悄然无声的裂开,随即一股强劲的狂风呼啸着席卷而来。

  地面上堆积的粉尘漫天飞扬,径直飘向了对面的山体,消逝于一片黑暗之中,包括黑瞎子在内的所有人,都条件反射的捂住了口鼻,闭上了双眼。静待这一阵莫名出现的古怪疾风消散,众人才睁开了眼睛,豁然展露在他们面前的,是一间沿山体顺势打造,被藏匿起来的方形墓室。而最为神奇的是,那座“玲珑宝塔”竟然没有受到大风的影响,仍旧散发着幽然的蓝色火光。

  一行人没有犹疑,当即向着前方的神秘石室行进,路过人形立像的时候,白茹兀自念叨:“这个人像真稀奇,怎么没有手?”

  这是一间自山体内部开凿而成的正四边形墓室,墓墙的边长和方才裂开的石壁完全一致,并且采用的是穹顶。墓顶上有规则的镶嵌着数十颗偌大的夜明珠,让整个空间都笼罩在一片妖娆的莹莹绿光之中,把墓室烘托得愈发阴寒森然。石室里除了墙壁上描绘的精美壁画,以及中央一副格外罕见的棺椁以外再无其他。

  “水晶棺?”王胖子的眼睛里闪动着逼人的诡异光芒:“天呐,苍天真是开眼了,让我在有生之年,能看见传说中的旷世奇珍!据说当年秦始皇为阿房女准备的就是水晶棺,你们说这副棺椁是谁给谁准备的?”

  吴邪将手掌覆盖在晶莹剔透的棺椁之上:“胖子,这不是水晶棺,应该是由万年玄冰制成的冰棺。”

  “冰的?”王胖子将信将疑:“那不能这么通透!”

  吴邪笑眼弯弯:“书上说玄冰的净度极佳,犹胜水晶,产自终年极寒之地,只要不是用烈火烘烤,可保千年不化,这间墓室阴冷干燥,玄冰放在这里自是安然无虞。”

  王胖子瞠目:“这么厉害,咱敲下来一块带走吧,起码夏天可以拿来防暑降温!”

  吴邪哭笑不得:“我只是以前在书上读到过,也没亲眼见过实物,不过若说这是水晶棺,温度也未免太低了些。”

  王胖子闻言也将手覆于棺椁之上,立刻感受到了刺骨的寒意:“妈妈咪呀,真是冰棺!”

  对于土夫子来说,完全透明的棺椁只有一点好处,那就是不需要开棺,就能得知里面有什么。而此时的冰棺之中,躺着一位身穿红衫,脸上带着精致黄金面具的女尸,极为鲜明的颜色反差,给人造成了十分强烈的视觉冲击。女子的胸口处放置着一枚成色绝佳的和田玉璧,裙摆上随意堆放着各色珠宝,周身被一种枯萎的黑色花朵包围,看起来似乎和干花相差无几。

  此行王胖子已然捞到了不少好东西,可对于他这么有职业操守和敬业精神的摸金校尉来说,只要看到了好宝贝,就绝对不能放过:“小哥,开棺吗?我先点根蜡烛。”

  张海客盯着金光闪亮的黄金面具徐徐开口:“这冰棺的密封性极好,古尸脸上的面具,丝毫没有氧化变黑。”

  王胖子不以为意:“密闭性再好的棺椁,我们小哥也开得了!”

  张起灵的墨眸冷峻:“不能开棺,这些是彼岸花!”

  王胖子狐疑:“彼岸花怎么了,反正都死了!”

  张海客瞟了对方一眼,似是而非的笑道:“彼岸花是开在阴阳交界的花,棺椁里为阴界,棺椁外是阳界,无空气流通,若是开棺,两界相连,两生花开。”

  王胖子不禁缩了缩脖子:“真的假的,这么邪乎!”

  吴邪不由得好笑:“胖子,你不就是看上那块和田玉璧了嘛!”

  王胖子低声嘟囔:“裙子上那些也行啊,随便哪件至少六位数!”

  白茹的关注点显然和他不一样:“开棺的话,这个女人会起尸吗?”

  吴邪在白茹耳边轻声道:“最好不要!这座古墓少则千年,这个辈分的粽子,还是不招惹微妙,况且此地连个出路都没有,为了咱们都能全身而退,闷油瓶不让开棺是相当明智的选择。”

  在摸金倒斗这个行业,亘古以来就流传着这样一句话,赤衣凶,笑面尸,鬼笑莫如听鬼哭。也就是说在古墓里有三种遭遇极度凶险,第一,身穿红衣下葬的人,往往阴气最重,若遇起尸九死一生。第二,尸体面带笑容,碰到这种情况也是凶多吉少,八字轻的基本有去无回。第三则是在斗里,听到鬼笑不如听到鬼哭,一般的鬼都是哭的,而能笑的鬼乃是凶中厉鬼,碰之必死无疑。

  白茹脸上的失望溢于言表:“那我岂不是看不到粽子了!”

  吴邪腹诽:“那也比看到的时候,命没了要好吧!”

  其实目前吴邪更为好奇的是,这棺椁里的女尸究竟是谁?此处既是张家人打造的青铜假门,那能葬在这里的,肯定是和张家有关系的人。走了那么久,这还是他们见到的第一口棺椁,想必这女人在族中的身份定然不凡。

  解雨臣的眉头始终微微皱着,看起来是唯一对当前形势感到心神不宁的人:“既然不开棺了,咱们也别在这里耽误时间,赶紧到石桥那边去,研究一下怎么处理那些藤蔓更靠谱吧。”

  黑瞎子随声附和:“我赞成花儿爷的话,虽说哑巴他们在崖底发现了阎王的踪迹,但也保不准那家伙就能上来,早点找到出路离开,总比困在这里好。”

  为了以防万一,每个人都再次使用了真实之泪,随后纷纷离开了冰棺,其中最为依依不舍的就属王胖子和白茹两个人,只不过前者为财,而后者为人,更确切的说是为了已死之人。拜那阵莫名的阴风所赐,整个祭祀大殿地面上的齑粉已经去了大半,北斗七星也变得若隐若现。

  途经那一片骷髅头骨的时候,解雨臣略显烦闷的开口:“也不知道青铜母铃到底在哪里,哑巴张,你一点印象也没有?”

  未等张起灵作答,吴邪便抢先说道:“小花,母铃已经到手了,咱们现在只需找到出路离开就可以了!”

  “到手了?”听到这则爆炸性消息,最震惊的莫过于张海客:“什么时候,在哪里?”

  吴邪慧黠一笑:“过程不重要,结局尽如人意就行了!”

  不管怎么说,一行人来此的目的就是为了寻找青铜母铃,无论中间经历了多少艰难险阻,如今愿望达成,心情都不免愉悦起来。行至石桥中央,几乎所有人都敏锐的察觉到了违和,原本对面山体上覆盖的淡灰色藤蔓,如今变成了黑压压的一片。

  王胖子径自嘀咕:“这个斗可够新鲜的,阎王能隐身,枯藤会变色!”

  张起灵抽出了黑金古刀,紧握在手中,全神贯注的警惕着,其余人也都拿出了各自的武器戒备。越靠近那些树藤,就越能体会到一种阴恻恻的寒意,和适才攀爬时接触到的死气沉沉,有着显著的不同。

  走在最前面的张起灵肃声道:“我先过去看看,一旦有任何变故,你们就折回去,千万不要停留!”

  王胖子揶揄道:“小哥,这话你得和天真说,他肯定不会任由你一个人去冲锋陷阵!”

  没想到这回吴邪却一反常态:“小哥说的对,我留下除了拖后腿,也没什么用。”

  不知道为什么,固然是张起灵自己要求的,可听到吴邪这样的回答,他的心里依旧极其不是滋味。他一把拉住了对方的胳膊,湛黑的眸子深沉黯然,里面饱含了太多的情绪:“吴邪……”

  面前的山体始料未及的骚动起来,打断了张起灵接下来要讲的话,虬结的藤蔓开始蜿蜒蜷曲,如同一条条手腕粗细的黑蛇,贴在岩壁上匍匐蠕动。呜呜泱泱的一团团黑影,让人看了只觉头皮发麻,一时间窸窸索索的摩擦声,回荡在整个山洞之间。

  每个人都攥紧了手里的武器静观其变,黑色的藤枝猝然暴躁起来,如触手般向着几人猛烈袭来。张起灵眸色一凛,下意识的把吴邪护在身后,纵身上前挥刀便砍,转眼间就与张牙舞爪的枝条纠缠在一起。

  王胖子愕然:“这些藤条不是都枯死了吗,怎么还能复活啊?”

  吴邪的脑中灵光乍现:“是祭祀场地面上的那些特殊粉末,被刚刚的一阵怪风吹到了这边,激发了蔓条的活性!”

  王胖子经不住咋舌:“什么粉末这么牛逼,还能起死回生!”

  张海客一面挥动着手里的匕首,一面不急不缓的开口:“我一直觉得奇怪,按照枯萎的植物来说,这里藤蔓的韧性未免太好了一些,看来之前这些东西并不是死了,而是在休眠!”

  越来越多的藤枝离开了山体加入了激战,幽窅的环境为墨色的枝条提供了绝佳的掩护,树藤的攻击无孔不入,如无数条潜藏暗处伺机而动的眼镜蛇,让人防不胜防。迎战几人的身形完全融进了阴影里,战圈外围留守的人看得心焦,解雨臣毫不迟疑的向着洞穴上方发射了一枚照明弹,艳红的火焰缓慢的下降,将幽邃的岩洞映衬得恍若群魔乱舞的魔窟。

  作者有话要说:

  努力码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