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柯已经吓得魂不附体,直接瘫坐在地上,战战兢兢的抬起头看着不远处的吴邪,仿佛在看着一个弹指一挥间,便可予夺人命的恶魔。

  老钱面色阴戾,自喉咙中挤出三个字:“你耍诈!”

  “呵呵,你不是良善之辈,我也非正人君子!”吴邪的声音很轻很缓,却透着一股让人心悸的狠厉。

  老钱死死盯着吴邪,一双血红的眼睛里,错愕惊恐,怨恨愤怒,不可置信,诸多神情频频交替闪现,声音嘶哑干涩:“这怎么可能,我明明确认过,你的人都没有跟来!”

  吴邪扬了扬唇角:“我吴邪是不怕死,但不是没脑子!既然我敢以自己作饵,只身犯险的引你现身,就不会没有万全的准备。你这个人属王八的,有点风吹草动,就缩进壳里,要是被你发现有人跟着我,又躲起来,我费了那么多心思,岂不就功亏一篑了!”

  老钱的额头青筋暴突,浑身的肥肉止不住的乱颤,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吓的,吴邪见状笑得愈发诡秘:“事到如今,就让你死个明白,我的人的确没有跟过来,那是因为他们一早就埋伏在这里,只等着瓮中捉你们!”

  随着吴邪的语音落下,十几个全副武装的伙计破墙而出,除了王盟,他的心腹几乎都在这里。

  怔怔然看着眼前的一幕,老钱醒悟,自己是一步走错,满盘皆输,妄图东山再起怕是绝无可能了。预测出自己也许会有的结果,老钱狗急跳墙的骤然暴起,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对准吴邪的方向便是一声巨响。

  一切发生在瞬息之间,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吴邪只堪堪来得及稍一错身,便应声倒地……

  当黑瞎子带着张起灵和王胖子,追踪着吴邪手机的GPS定位找到人的时候,入目所及的就是吴邪一脸惨白,毫无生气的软倒在白蛇的怀中。坎肩已经用铁弹打穿了老钱的右手腕骨和左腿的膝盖骨,眼下人正满脸菜色的躺在地上,疼得浑身发抖,嘴里呜呜咽咽的听不清楚在哀叫着什么。

  看见吴邪左胸的那一片腥红,张起灵目眦欲裂,一双墨黑的眸子被熊熊怒火烧成了血色,迸发出痛彻心扉的凄厉嘶吼:“吴邪!”

  由于吴邪先前的吩咐,他们这些人早就把张起灵视作了老板,白蛇轻轻把怀里无知无觉的人交到了他的手上:“张爷,吴邪只是伤到了肩膀,您别担心。”

  王胖子心急火燎的嚷道:“这一切到底怎么回事,天真为什么会受伤,黑瞎子,你和天真究竟瞒着我们搞什么鬼?!”

  吴邪受了伤见了血,解雨臣那关绝不会好过,黑瞎子烦躁的抓了抓头发:“所有事情不是都谋划好了吗,小三爷怎么会受伤?”

  白蛇全神戒备,恨恨道:“老钱狗急跳墙,我们离得远反应不及!”

  王胖子暴怒而起:“靠,就这孙子伤了天真是吧!”他抬起腿照着老钱受伤的膝盖和手腕就是两脚,力道大得旁人一看便知道,这腿和手算是废了。老钱疼得一声惨嚎,两眼一闭就撅了过去。

  张起灵的脸色阴沉的吓人:“先送吴邪去医院,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白蛇上前一步:“张爷,吴邪这是枪伤,不能去医院,送到白无常那里吧!”

  张起灵将吴邪打横抱起转身就走,边走边冷声交代:“看好这些人!”

  坎肩和白蛇留在现场,带着其他伙计收拾善后,王胖子和黑瞎子都没有去过白氏医馆,不得不由张起灵来开车。他小心翼翼的把怀里的吴邪放在王胖子的身上,在他阴郁的脸色,森然的目光下,王胖子像捧着一块易碎的水晶艺术品那样胆战心惊。

  张起灵的车速飚的很快,车技也超赞,他把车径直开进了狭窄的弄堂,停在了白氏医馆的门口。他急不可待的把吴邪抱出来,抬起一脚踹开了医馆虚掩的大门,白茹刚练完一套太极,正坐在梧桐的下面,悠然的品着牛栏坑肉桂。

  突如其来的巨大响动,吓得白茹差点扔掉手里的茶盏,怒气冲冲的刚要发作,就看到了张起灵怀中满身是血的吴邪。

  她顿时满眼担忧,立刻带着几人直奔手术室,一面利落的做着准备工作,一面吩咐:“人放病床上,你们都出去,把门关上!”

  黑瞎子和王胖子安置好吴邪就往门外走,张起灵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白茹做好了术前准备,一抬头就看到了病床旁边那道笔直挺立的背影,语气中透出不耐:“快出去,别耽误我的时间!”

  张起灵的一双眼睛,紧紧黏在吴邪的身上,头也不抬:“我留下!”冷冽的口吻暗含着隐忍和不易觉察的颤栗。

  白茹不想做无谓的争执,也不愿浪费时间:“那你来帮我,剪掉他的上衣。”

  张起灵利落的剪开了吴邪的上衣,用两根奇长的手指,灵巧的剥离了和凝固的血块粘在一起的衣料。白茹拿蘸了酒精的棉球,快速清理着吴邪胸膛上的大片血污,直到伤口清晰完整的显露出来。

  白茹不悦的瞥了眼,脸色和病床上昏迷不醒的吴邪,同样煞白的张起灵:“我要开始手术了,如果你不想让他感染,就赶快出去!”

  张起灵深深看了吴邪一眼,一言不发的走了出去,王胖子和黑瞎子守在门口,看到他出来,二人急忙迎了上去,胖子急切的问:“天真怎么样?”

  张起灵摇了摇头,转而问道:“瞎子,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事情的发展始料未及,黑瞎子也显出了几分焦躁:“具体细节我也不清楚,就是小三爷说陈家和吴家盘口都有异动,让我过来保护你,还一定要瞒着花儿爷。”

  对上张起灵那双杀意泛滥的眸子,黑瞎子不禁闪躲了一下:“哑巴,你别这么看我,我做的都只是吴邪让我做的部分,至于他准备如何清理吴家盘口那些有异心的掌柜,我真是一点也不知情。他就告诉我,一切都筹划好了,绝对万无一失,在去雨村之前,他必须整顿好盘口,才能安心的交给他二叔代管。你也知道,现在小三爷不想说的事情,任谁都问不出来,不过兴许你是个例外,下次你可以找机会试试。”

  恰逢几人说话的功夫,王盟带着刚下飞机的解雨臣,步履匆匆的走进了白氏医馆。解雨臣一看到站在门口的张起灵,二话没说就铆足了力气抡起一拳,冲着对方的脸挥了过去。猝不及防的行动,着实让黑瞎子和王胖子大吃一惊,张起灵则无比轻松的避开了这带着劲风的一拳,抬眸冷冷瞟了一眼怒火中烧的解雨臣。

  见势不对,黑瞎子急忙上前,用双臂牢牢锁住了还欲发难的解雨臣:“花儿爷,花儿爷,冷静一点,有什么话好好说!”

  解雨臣挣扎了几下,没能摆脱黑瞎子的桎梏,寒着一张脸咬牙切齿的开口:“我和哑巴张有什么可说的,要不是因为他,阿邪现在能躺在里面吗?”

  黑瞎子好言安抚:“花儿爷,消消气,这真不关哑巴的事,他完全不知道小三爷的计划是什么。”

  解雨臣的手肘猛一用力,直击黑瞎子肋下,趁着对方吃痛的间隙,挣脱了出来:“我倒是忘了,不关哑巴张的事,可关你的事!黑瞎子,你嫌太平日子无滋无味是不是,阿邪胡闹你不帮我拦着,还反过来与他沆瀣一气!”

  黑瞎子就知道这件事不能善了,赶忙赔罪:“花儿爷,花儿爷,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没看顾好小三爷,你有气就骂我几句,打我几拳,千万别自己生闷气!”

  “干什么呢?手术室外面吵吵闹闹,不知道里面在救治病人吗!”突然一道冷硬的女生,破空而来,打断了外面几人的“你来我往”。

  有了白茹的震慑,情绪激动的诸人不得不安静下来,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解雨臣脸上的焦虑越发明显,就连空气中都宛如弥漫着浓浓的死寂。等待的过程总是倍显煎熬,恍若历经了几个日夜,手术室的门终于被推开,一群人呼啦啦的围了上去。

  白茹打量起门外聚拢的众人,实际上除了王盟和张起灵她谁也没见过,不过她曾经听吴邪说过,关于粉红衬衫的故事,难免着重关注了解雨臣一瞬。眼见一个彪悍的美女,一脸探究的盯着解雨臣,黑瞎子连忙上前几步,挡住了白茹的视线。

  王盟满脸担忧:“白无常,老板怎么样?”

  白茹不甚在意的移开目光,转向王盟,秀眉紧拧:“肩胛骨对穿,子弹没有留在身体里,王盟,怎么每次受伤的都是他,你们反倒没事,到底是他保护你们,还是你们保护他?!”

  对于这个功夫与吴邪不相上下,医术好,性子烈,长的漂亮的女人,王盟还是有些畏惧的,他擦了擦头上的冷汗,略显窘迫的赔笑:“一言难尽!老板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白茹凉凉道:“我用的麻醉不多,很快就能醒,不过他的左臂,短时间内,恐怕是废了!”

  张起灵的墨眸猛地一震,解雨臣惊怒交加的低吼:“你说什么?”

  白茹充满探寻意味的眸光,无所顾忌的在眼前俊美的男人身上来回梭巡:“解家当家,解语花?”

  解雨臣微微颔首:“那阿邪的手多久可以复原?”

  白茹沉吟了须臾,直言不讳:“不好说,这种对穿伤是很严重的,要看恢复情况!”

  解雨臣的神色凝重:“阿邪的伤有什么注意事项,麻烦白小姐告诉我!”

  白茹直视着解雨臣的眼睛:“叫我白无常!”

  解雨臣:“呃……白无常。”

  白茹下意识的扫了几人一眼,眸色微动:“痊愈之前,尽量不要让他的左手用力,当然在短时间内,他的左手也使不上力。”

  王盟连连点头:“是是是,我都记下来了,回去一定照办。”

  “咣当当”,正在外面说话的几人,忽然听到手术室里,传出了一阵金属撞击地面的声音,张起灵第一个冲了进去,解雨臣和王胖子紧随其后。

  最后一个进来的白茹没好气的开口:“你们一个个跑那么快有什么用,让开!”

  病床上的吴邪,此时已经睁开了眼睛,但看得出神志还很恍惚,刚刚的声响,就是他无意中打翻了一个整理盘所致。

  白茹拿出医用手电照了照吴邪的瞳孔,又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吴邪,吴邪,醒醒!”

  好半晌,吴邪才完全清醒过来,第一眼就看到了满屋子神色各异的面孔,嘴角不自觉的抽了抽,尤其是看到解雨臣那张阴云密布的俊脸,就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他扶着白茹的胳膊,勉为其难的坐起来靠在床头,心虚的干笑两声:“小花,你还没见过这位美女吧,介绍一下,这是白茹,医术精湛,侠骨仁心!”

  解雨臣发狠的从后槽牙里磨出了两个字:“吴邪!”

  吴邪头皮发麻,拼命的冲白茹使眼色求救:“小白,这就是我和你说过的解家当家解语花,你不是一直想见他吗,现在人就在你面前,赶紧带出去好好交流一下感情!”

  白茹本不想管这个闲事,但看到脸色愈加惨白的吴邪,还是替他解了燃眉之急:“解当家,刚好我有事问你,咱们出去聊聊?王盟,推你老板去病房。”

  解雨臣的心中纵然有千般怒气,可看着虚弱到快要晕厥的吴邪,那些责备的话,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狠狠瞪了他一眼,悻悻然跟着白茹出去了。黑瞎子眼见解雨臣陪着一个美女单独离开,当然不会放任不管,亦步亦趋跟在了二人的身后。

  王盟带着张起灵和王胖子,一起把吴邪送到了白茹规整好的病房安置妥当,又汇报了一下事情的善后情况:“老板,人已经看管好了,就等着您日后发落!”

  吴邪点点头,王盟很识相的离开了飘散着硝烟味的房间。

  王胖子看了眼吴邪嘴角被他打出来的淤伤,又瞅了瞅默不作声的张起灵,疲倦的胖脸上闪过许多种情绪,最后仅是重重的叹了口气,撂下一句“天真,你就作吧!”也转身走了出去,转眼间,屋子里就剩下了脸色阴晴不定的张起灵。

  想起离开咖啡厅之前,自己说过的那些混账话,以及张起灵当时那抹孤寂彷徨的身影,吴邪就觉得心底一阵阵抽痛。他很想抬手给对面的人一个大大的拥抱,奈何左肩的麻醉药效没过,左半边身子几乎全然没有知觉。

  其实吴邪说那些话,也有自己的用意,此刻就到了检验成果的时候,他梳理了一下思路,不紧不慢的开口:“闷油瓶,你是不是真的很想我找个女朋友结婚生子,过普通人的生活?哪怕那样我就不能和你一起去雨村了,不能一直陪在你身边,你的事就真的再也跟我没有关系了,你也无所谓?”

  想到那种可能,张起灵就没由来的一阵心痛,口中沉沉的吐出了两个字:“不是!”

  看到张起灵的眸中,溢满了丝毫不加掩饰的悲伤,吴邪竟然笑了:“原来你也会因为我的话难过!那你知不知道,每次你和我说那些话,我听了只会比你现在更伤心!我在咖啡厅故意说了很多不是人的话,如今我也受伤了,就算得到了惩罚,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张起灵无可奈何的皱了皱眉:“我不会生你的气!”

  吴邪莞尔,笑容缱绻:“以后别再说你的事情与我无关,让我娶妻生子,过正常人的生活这种话了。我们认识了多久,十几年了,你的人生虽然很长,但是我的一生能有几个十几年?自从和你相识以来,我不是跟你在一起,就是在接你回家的路上,这么多刻骨铭心的羁绊,你的事情怎么可能还与我无关?!”

  张起灵的目光灼灼,里面交织着吴邪看不懂的炙热,动容,还有浓到化不开的柔情:“你和我,有关系!”

  吴邪乘胜追击:“闷油瓶,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你能一直呆在我视线所及的地方,我不用再天南海北的四处去找你!如果你还要进青铜门,就带我一起吧,总好过一个跑一个追,一个门里一个门外,人的一生有太多太多的意想不到,也许下次我真的会死在接你回家的路上!”

  张起灵的眸色深沉,字字铿锵:“不会,我会保护你!吴邪,以后无论你要做什么,都不许再瞒我,不许再一声不响的擅自受伤!”

  吴邪心里甚是熨帖,但嘴上却不甘示弱:“你还说我,也不知道每次在斗里,是谁总一马当先的割肉放血?!”

  张起灵眉眼含笑:“我不疼!”

  “你不疼,我疼!”吴邪强撑起精神,厉声道:“闷油瓶,你给小爷听好了,以后你要是再敢弄伤自己,你伤哪,小爷我跟着伤,我看你到底疼不疼!”

  张起灵的心脏犹如被闪电击中一般酥酥麻麻,可一想到他曾经的那些伤,也会出现在吴邪的身上,就觉得很疼,心疼!

  他深深凝视着吴邪的眼睛,淡漠的眸中粼光闪动,眼底的墨色变得浓郁,看似下了莫大的决心:“吴邪,其实我……”

  作者有话要说:

  努力码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