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康却没有一丝被赞赏的模样, 他和郭靖对视一眼,都有些看不懂这人到底想做什么。两人不动声色的退后一步,打算见情况不对就跑。黄药师一眼就看出他们的想法, 淡淡提醒洪七道:“你别光顾着夸人, 免得他们还以为你是想算计什么。”

  心思被人戳穿,郭靖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眼杨康。杨康则是半点心虚没有,笑眯眯地道:“两位前辈武功高出我们许多, 晚辈自然不敢怠慢。”

  “你这小鬼倒是机灵。”洪七好笑地看了杨康一眼,接着道,“你们倒也不用再赶回去了,那些人,自有人处理了。只是你们两个还太年轻,在江湖中行走还是要小心些才好。”

  郭靖觉得这人似乎是真心实意在提点他们, 便抱拳诚恳地道谢:“谢谢前辈提醒, 我们两个下次定会注意。”

  这两个孩子当真是被教得很好, 洪七也起了惜才的心思,便问道:“我看你们两个年纪轻轻武功倒是不弱, 不知师门是?”

  杨康和郭靖听人问起这个,都是有些迟疑。和阮如苏相处那么多年,他们都看出师父好像是不想让人知道她在何处, 平日几乎很少出门,更是不准他们将她会武的事告诉别人。

  可是……他们又很想知道关于她的事, 此刻被人问起,便有些犹豫。

  最后, 还是杨康先开口,他问洪七:“前辈是不是在江湖上认识很多人呀?”

  洪七被他问得一愣,笑着道:“我老乞丐在江湖上虽不是人人都认识, 却还是知道许多人物的。怎么……你们还要考我不成?”

  “晚辈不敢。只是……我们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门派的。师父她一直都是偷偷教我们几招保命功夫,从来不说自己的来历。后来她突然失踪,我们两个甚至不知该去哪里找她……所以才想问前辈是否认识。”

  提起师父的失踪,杨康眼中不可避免的透露出一丝担忧。郭靖更是重重的叹了口气,道:“师父她一点杂物都不会,也不知离开以后有没有饭吃。”

  这话说得不仅洪七,连黄药师都忍不住有些好笑,心想这天下竟然还有让徒弟担心吃不吃得上饭的师父,当真是有趣。

  “你们师父叫什么?”洪七和气问道。

  “我们不知道名字,只知道姓阮。”郭靖抢先答道,有些希翼地望着洪七,想知道他是不是认识自己的师父。

  阮如苏这些年对外都只说自己的姓,从来不提名字,郭杨两家也总是阮家妹子阮家妹子的叫她,故而杨康和郭靖两个都不知道自家师父的闺名。

  听到这个熟悉的姓,洪七和黄药师的表情都是一变。也不怪他们这般,这些年,他们找阮如苏几乎都要行程一种本能了,几乎听到一点相关的消息都会愣上半天。

  可是,最后所有的消息都是镜中月水中花,一场空罢了。

  这两人奇怪的表情哪怕是郭靖都看出来了,他忍不住和杨康对视一眼,心中升起了丝警惕。洪七将他们的反应看在眼里,不在意地笑道:“只是这个姓氏让我想起了故人,只是她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应该不会是你们的师父。不如你二人使一段功夫我们瞧瞧,或许从你们的武功路数能看出些来历。”

  听到洪七说他的故人是个女子,杨康心里一惊,他心中犹豫要不要说他师父也是女子这事。可是看旁边那个青衣文士似乎从方才听到姓阮时就面色很差,杨康便觉得这人说不定就是师父的仇家。

  忽然,他面色一变,双手在身上摸了许久,着急地对郭靖道:“师父的簪子不见了,可能是方才我们俩丛林子里过来时掉了!”

  听到师父的东西不见了,郭靖也急了,那是他们从阮如苏房间里的梳妆盒中拿出来的。师父平日最爱戴那只,他们本是想将它带出来看看有没有人认识,说不定能知道些师父过去的事。

  现在东西丢了,他们两个就算找到师父都没脸见她。郭靖二话不说拉起杨康就要走,洪七忙叫道:“你们两个要不要帮忙?”

  “谢前辈,这本是我们不小心,就不劳烦前辈了……”杨康一边提着两人的鞋,一边追着郭靖就走远了。

  黄药师看着两人的背影冷冷地笑了:“他们两个倒是机灵,不想让我们看破他们的招式,就满嘴谎话。”

  洪七则是不以为然,笑着道:“这江湖中不愿叫人知道的事多了去了,他们两个都是不错的孩子,不愿让人知道师承何处也无伤大雅。只是我本来想请他们吃饭的,现在看来,也只能和你这个怪脾气吃了。”

  敢当着黄药师的面说他怪还不被揍的,大概也只有洪七了。只是黄药师今日却似乎没有吃饭的心情,他摆弄了片刻自己的玉箫,淡淡道:“饭还是改日再吃吧,我今日没心情。”

  说完,他也不等洪七反应过来,飞鸟一般窜了出去,瞬息间就没了身影。洪七轻哼一声,架着他的打狗棒就往另一处去了,就算没人陪,美食也足够让他快乐。

  郭靖顺着他们来时的路不停翻找,结果无论如何都找不到那只簪子。回头一看,杨康正叼着跟狗尾巴草有一搭没一搭地用手随意翻着脚边的杂草。

  “康弟,你把阮姨的簪子弄丢了,还有心情玩?”郭靖面色一沉,看上去竟然有了大哥的威严。杨康最怕他摆出这副神情,立马将嘴里的草吐了,双手举起来认错。

  就像杨康最怕郭靖摆出认真的神情一样,郭靖也最吃杨康乖巧道歉这一套。本来还有些不满的怒气,此刻忽然又烟消云散,有些无奈地道:“先将东西找到,等找到了,你想怎么玩都可以。”

  杨康作势在找,一双眼睛东张西望地,手却不停在袖中掏东西。忽然,郭靖眼前出现了一只簪子,正是阮如苏的那只。

  他脸上先是出现欢喜的笑,后想起了什么,笑容一顿,有些生气地道:“你在耍我?”

  “我哪有,若不是拿这个做借口,我们又怎么从那两个怪人手里找到离开的借口。”杨康一本正经地道。

  郭靖半信半疑地看着他,不明白为什么他们就不能从那两人那里问师父的下落,于是便道:“我们本来就是想问问江湖上有没有人认识阮姨,知道她去了哪。万一那两个人知道呢?”

  “那两个人一提姓阮,脸色都那么难看,说不定就是阮姨这些年在躲避的人。万一我们将阮姨的住处说了出去,她就更不会回来了。”杨康越说越觉得自己的推理很对,脑袋忍不住晃了两下,有些得意地弯起了嘴角。

  一只手从他身后伸出,在他没反应过来时,一把将他手中的簪子取走。杨康大惊,猛地跳转过身,同郭靖一起死死盯着来人。

  “这簪子……真是她的簪子……”那拿走簪子的人,竟然就是方才跟着那个乞丐的青衣文士。他此刻一脸激动地看着簪子,忽然盯住杨康和郭靖,颤声道:“这簪子的主人在哪?她还好吗?”

  只是一眼,杨康就觉得自己大概是猜错了,这个人或许和阮姨不是仇人,看反应,倒像是情人……

  他想了想,还是打算据实以告,毕竟他们也想知道师父过去的一些事,或许这样才能找到她的去处。于是,他和郭靖商量了一下,便带着黄药师回了家。

  小院的篱笆有些坏了,大概是他们出去这几个月附近调皮捣蛋的小孩给撞坏的。他们总是好奇这座小院,说着小院以前住着仙女。

  “阮姨是十三年前到这的,听说是家中遭了难,就剩她一个,所以才孤身一人住在这。”杨康将黄药师领进屋,边走边给他说这些年阮如苏的事。

  “她不喜欢和外人接触,熟悉一点的大概就是我娘和郭大娘。不过她对小孩子很好,附近的孩子几乎都喜欢她。”提起这,杨康就想起了小时候自己老是因为这个不开心,不由得露出个怀念的笑来。

  “她那样的人,只要愿意,谁都会喜欢她的。”这是黄药师进来后第一次开口,声音有些艰涩,感情莫辫。

  杨康好奇地瞄了他一眼,不敢再看。领着他进屋后,杨康指着一览无余的房间道:“这就是阮姨平时住的屋子。”

  黄药师几乎是贪婪地望着一切,好像要透过这些看清楚阮如苏到底是为了什么离开自己。简单的布置,甚至在他看来可以说是简陋的陈设,他根本无法想象那个千娇百媚的女子是如何在这住了十多年。

  显然,有这个想法的不止他一人。

  杨康走到梳妆台前,打开了下面的一个抽屉,露出一个没有锁上的盒子。他将那盒子抱出来在黄药师面前打开,道:“她经常在夜里戴着这里面的首饰教我们武功,一到白天就把这些锁好。所以我们那时便觉得她是在躲什么人,才不得不将自己喜欢的东西藏起来。”

  黄药师拿起里面的一枚手串,是当初两人在徽州时,他送她的……

  “她去了哪?”黄药师几乎是从喉咙挤出这个问的。

  杨康老实地摇摇头,道:“我们也不知道。两年前有个早晨,我们来给她送早饭,就发现屋里没人了。我们本来以为她是出去散心,就在这里等她。结果……她再也没有回来。”

  黄药师将手中的手串握得紧紧地,一堆细细的粉末从他的指缝间滑落。杨康惊讶地睁大眼,想要说什么,可是触及他赤红的双目时,便咽了下去。

  “这本书送你了,你想丢了也好,留下也好,随你。”他松开手,忽然扔了一本小册子给他,转身头也不回地出了院子。

  杨康手忙脚乱地接过册子,展开看到上面的字,不由得睁大了眼——《九阴真经》

  黄药师当年在河灯中许愿,若是有人能带来她的消息,他便将这本《九阴真经》给那人。等了那么多年,他终于有了她的消息,结果却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