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七此次本是为了查清这突然冒出来的《九阴真经》到底是怎么回事。如今的大宋风雨飘摇, 又因这武功秘籍而风波不断,他担心这是敌人的圈套,这才一路跟着传言来了徽州。

  阮如苏将书一分为二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 也让本就复杂的形势变得更加棘手,可是洪七对着那张无忧无虑的脸,到底说不出一句责备的话。

  他悠悠然地在莫天之对面坐下,问道:“不知阁下是哪里人士?”

  “我?”莫天之嘴角一弯, 指着天上道,“我从那里来的。”这样的回答换成三岁小儿或许还会相信, 可是在洪七看来,他就是身份有问题。

  在场有个人却忍不住心头一跳, 相比于这些不相信神秘力量的江湖人,阮如苏却是知道这世界上真的有超出认知的力量存在的。

  她的目光微沉, 上下将莫天之打量了一遍, 不过片刻时间, 她又收回了目光, 拉着黄药师道:“药师, 我们也走吧。”

  洪七一愣,欲言又止地看着她,半晌才笑着道:“你们路上小心, 若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可以到丐帮的分舵叫他们通知我一声。”

  他有心想问他们的目的地, 可是又觉得这个莫天之对阮如苏似乎非常有兴趣, 若是让他知道了两人的去处, 只怕会给她带去麻烦。所以,他宁可自己也不知道。

  黄药师同他点点头,算是领了他的情, 拉着阮如苏的手也离开了观鹤居。奇怪的是,本来最该跟上的莫天之居然一动不动地坐在凳子上,折扇摇得惬意又悠然。

  “你竟然不急?”洪七皱眉看着莫天之,他既然将珍贵的武功秘籍换了阮如苏的名字,按理说不可能就放那两人如此轻松离去。现在他这副模样,让洪七隐隐担心他是不是已经有了坏主意。

  “喜欢那个丫头的又不是我,我有什么好急的。”他说这话时,眼神中带着一种诡异地笑,好像看穿了洪七的心思。

  出乎他的意料,洪七并没有对这件事避之不及的尴尬,反而很坦然。他眼神明亮地道:“是,我是喜欢阮姑娘,可她和黄兄情投意合,我自知出现得已晚,所以也只能帮她挡挡那些心怀不轨的小人。”

  大概是很少遇见能如此坦诚自己内心的人,莫天之唇边的笑意一顿,目光中有些惊奇地看着洪七,道:“你这人确实比许多人强,也难怪能当上……”

  他后面的话声音也不知是太小,还是根本没说出,以洪七的耳力,竟然没有听清楚他最后说的是什么。

  不过那都不重要了,他此刻已决定无论如何要将这个莫天之的底细打听清楚,以免他日后再生事端。故而,洪七笑着对莫天之一抱拳,道:“莫公子不知打算往哪去,是否介意洪某跟着?”

  “如果我说介意,你就会不跟了吗?”莫天之轻笑,似乎对于洪七这种自欺欺人的问话很是看不上。不过洪七也不生气,只坚定地盯着他,用行动表明会跟着他直到查清他的来历。

  阮如苏和黄药师走在路上,她不时就抬头去瞧黄药师一眼,偏偏黄药师就好像没发现一样,没有半点反应。

  最后还是阮如苏忍不住了,拉着他的袖子问道:“你不生气?”

  黄药师挑眉看她,道:“ 我为什么要生气?”

  “因为那本珍贵的武功秘籍我明明已经拿到手,却将它撕成了两半,没留给你。”阮如苏眼睛都不眨地看着他,像是要看进他的心里一样。

  “我承认,我对那本《九阴真经》确实很有兴趣,可是就算没有它,我也不是活不下去,那本就是别人送你的东西,你想如何便如何,不用问过我。”

  有些人的傲气真是刻进了骨头里,就算是面对天下难得的奇书,他也不愿折了自己的风骨。而越是这样的人,说起情话来越是动人。

  阮如苏的眉眼弯弯,好似天上收到的新月般温柔。她情不自禁地蹦起,搂住黄药师的脖颈,水汪汪地眼睛映在对方的的眼睛里,叫人一时间便如痴了般。

  “等到了东海的岛上,我们便成亲吧。”黄药师看着这个总在挑战自己定力的坏丫头,哑着嗓子道。

  “好呀,你一没有聘礼二没有媒人,竟然用一句话就想娶我,我才不答应。”阮如苏嘴巴一嘟,好像非常不情愿地道。

  可是黄药师同她相处许久,哪里看不懂她的情绪,知道她这是在逗自己,便伸手敲了一下她的额头,道:“放心,寻常人该有的,我一样都不会少,寻常人没有的,我也都给你。”

  确定了彼此的心意后,他们去东海的行程反而慢了下来。黄药师饱读诗书,又去过很多地方,每到一处,他都能将此地的来由说得头头是道。

  行至杭州时,黄药师便带着阮如苏去西湖游玩。此时已经入秋,西湖的荷花已经谢了,可在蓝天白云下,西湖仍是如娴静的大家闺秀秀丽端庄。

  黄药师租了一艘船,带着阮如苏泛舟湖上。此时日光正好,暖洋洋地并不烤人。阮如苏将手放在船边,任湖水流过自己的手指,冰凉又柔软……

  湖上有箫声,是黄药师的玉箫。

  箫声婉转多情,好像绵绵不绝的山延伸到很远的地方。黄药师很少吹这样温柔的曲子,他从前的曲子不是孤高清冷,就是愤懑难平,如今一不知是不是被心情影响了曲调,听上去竟然有几分暖意。

  船家常年在这湖上摇船,哪里瞧不出这对男女之间的不同。此时见阮如苏正看着黄药师发呆,便不由得笑了:“两位真是般配,小老儿在这西湖摇船也有二十多年了,像两位这种神仙样貌的,还是第一次见。”

  这位老丈还真是夸在了点子上,黄药师虽嘴上不说,心里却是十分喜欢这话的。他放下玉箫,矜持地点点头,打算待会儿给这位船夫多些银子。

  船快靠岸,这好心情却很快就被岸边不远处的喧哗声给破坏了。船家只瞧了一眼,就忍不住叹息道:“又来了……”

  阮如苏直起身子,向喧哗之处望去,见好像是几个官差模样的人在同几个村妇拉扯,不由得诧异道:“船家,这是怎么回事?”

  那船夫瞧了一眼阮如苏精致的容貌,好心提醒道:“这是上头的人来收税了……姑娘还是避着些为好。”

  说着,他的船速也慢了下来,明显是想等那些人走后再靠岸。阮如苏一听是收税,诧异地道:“此时还未到秋收,怎的就开始收税了?况且我们又只是路过,为何要避?”

  船家长长叹了口气,索性也将船桨收了,无奈道:“姑娘有所不知,这税收的明目说来可多了,秋收未到,田地税还不到时候,可是其他却是要交的。只要上头想,总有的是名目。”

  黄药师听得皱眉,有些厌恶地瞧了远处乱做一团的人。只听那船家接着道:“尤其是像姑娘这般好颜色的,那上门收税的来得更勤,要的就是逼得你没办法,送上门去求他们放全家一条生路。岸上那家,便是这样的情况。”

  就算是在太平盛世也不乏贪官污吏鱼肉百姓,在这样动荡的环境中,就更不用指望能有安生日子了。

  慢慢地,岸边的人似乎也注意到了湖上的船,对着船夫大喊着让船靠岸。船夫望了阮如苏一眼,脸色有些发白,他几乎可以想象若是这样可人的小姑娘落在他们手里,会是个什么下场。

  可是若让他不听,他又确实不敢,这西湖摇船的不过那么几家,若是有心想打听,不出半日只怕他一家老小都要遭殃。

  正在他踌躇之际,阮如苏轻轻一笑道:“船家,你不用犹豫,就按照他们的要求做吧。”

  船家以为这两位是不忍心连累自己,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只能提醒道:“他们若是要为难你,你们就赶紧躲到那姓郭和姓杨的兄弟背后,那两人心肠好,身上也有些武功,好歹能护你们一时。”

  阮如苏笑着点点头,算是领了他的好意。船慢慢地靠岸,阮如苏那张堪称绝色的面容也越来越清晰。本来只是随口将船拦下来的衙役顿时露出了惊艳的神情,立刻就将杨家那貌美的小媳妇忘在脑后。

  包惜弱人如其名,是个弱质芊芊的女子,她被夫君杨铁心紧紧护在身后,眼泪不停地往下流。杨铁心手里还拿着祖传的那柄杨家枪,狠厉地望着那几个衙役。

  只是此时,他们已没了为难他二人的兴趣。有一个更美看上去更好欺负的美人在眼前,杨家这块硬骨头又何必再多费时间。

  不过,瞧着黄药师那身文士打扮,看上去有些像官宦人家的公子和小姐,这些人还是比较谨慎的。

  “不知二位是哪位府上的贵客?”衙役中有个麻子脸眯眯眼的家伙,看上去应该是他们的头头,此时强忍着对阮如苏的觊觎,假笑道。

  “我们只是路过,并非谁人的贵客。”阮如苏眉眼一抬,淡淡道。

  那人腰板直了一些,几乎就要忍不住脸上的笑意,继续道:“不知二位可有路引,杭州城内最近不是很太平,这些外乡来客都要随时查查路引。”

  什么不太平,不过是这些人想要看看黄药师二人是不是哪家的子弟,怕招惹上了不该招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