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点寒星, 那些人甚至还没看清这个书生的动作,就只觉眼睛一阵刺痛,什么也看不见了。直到此时, 他们终于知道, 自己是碰到硬茬了。

  黄药师走到那个领头人面前, 冷冷地问:“你们是什么人,在这想做什么?”

  识时务者为俊杰,尤其是双方差距太大时, 你就连恨都不敢有。于是, 那方脸大汉老老实实地将一切都说了。

  原来他们都是漕帮的手下,这次是奉命在徽州城外拦截一个从江陵来的年轻男子。他们哥几个在这守了十多天,却一点收获也没有,这才生了歹念, 想将黄药师这个看上去不像江湖人的儒生杀了夺财。

  谁成想, 最后遭殃的反而是他们自己。这还真是报应,若是他们不生出歹念, 黄药师定也懒得理会他们。问完了原因, 黄药师给了他们两个选择。

  “你们是要自己死,还是我出手?”这根本不是选择, 无论哪一种,最后都逃不掉死。那人显然也没想到黄药师问完他们话后,就要杀了他们,不由得急道。

  “这位大侠,我们好歹也是漕帮的人,您不看僧面……”

  他话还未说完,黄药师已一掌拍在他的胸口。他神色冷淡地瞧了另外那些人一眼,道:“你们怎么选?”

  虽然已经看不见, 可人的求生本能下意识地就让这些人做了选择。他们顿时如无头苍蝇般到处乱窜,祈求自己能成为那条漏网之鱼。很可惜,没有一个人心愿达成。

  黄药师取过水囊,将手洗干净,这才上了车。缰绳一抖,马儿又继续向着徽州城去了。阮如苏其实将一切都听在耳朵里,可是却至始至终都没有将手放开,直到马车行了一段距离,她才嘟嘴道:“我的手都酸了。”

  “还不行,你要再蒙一会儿。”大概是她太少有如此听话的时候,黄药师故意道。阮如苏也不问他了,直接将手放了下来。

  看着黄药师脸上还未来得及收起的笑容,阮如苏瞪了他一眼,转身回了车厢。

  徽州最大的客栈叫观鹤居,无论是饭菜还是客房,都是城里最好的,自然也是最贵的。这几日,徽州城的来客似乎特别多,观鹤居的生意也是非常红火。

  阮如苏坐在观鹤居的包厢内,倚着栏杆像楼下望去,就见许多拿着不同兵器的江湖人正不时盯着门口,像是在等什么人。

  “这徽州城里的江湖人,也未免太多了些。”阮如苏看了许久,忽然回头看着黄药师笑道,“你说他们来这,是为了漕帮说的那个年轻人吗?”

  黄药师走到他身边,扫了一眼大堂中的那些人。霸刀门的余献天,葛鹏安;浮剑山庄的张无因,海万里;青山派的太湖鬼,游莫雨……不少都是江湖中成名已久的人物,他们这次能够聚在徽州,看来是有大事发生呀。

  黄药师也是人,也有好奇心,他坐到阮如苏身边,笑着道:“放心吧,他们既然一直盯着大门,想来要等的人应该快到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勒马之声。阮如苏发现几乎所有的人都直起了身子,将注意力转到了大门口。

  “伙计,将你们店里最好的酒菜全来一份。”进来的是为大约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剑眉星目,英气逼人。再加上那身华丽考究的衣衫,十足的富家公子做派。

  难道这一屋子江湖人,等的就是这么个年轻公子?还不待阮如苏想明白,那人就已经在一张桌上坐下。

  他就像完全没意识到这客店中古怪的气氛一般,还拿着把扇子津津有味地欣赏着。众人顺着他的目光一看,就见那扇子上画的,是一群正在嬉戏的美人。

  那些美人或坐或卧,却有个相同点,那就是穿着很是清凉。这样的画,就连江湖中这些见惯了大场面的人都不好意思在大庭广众之下拿出来,这人竟然如此旁若无人的欣赏着,想来也是个色中饿鬼。

  在场有几人已忍不住露出个鄙夷的神色,显然是觉得这人大概不是他们要等的人。大堂中的气氛一松,众人又若无其事地开始喝酒吃菜。

  不多时,又有人来了。来人也是个年轻公子,一身白衣,五官深邃,鼻梁挺直,显然并非中原人士。

  他的衣服同样华丽,腰带上别的还是西域的蓝宝石。只是他的神色很冷,一双眼睛也仿佛夜里的饿狼,随时可能咬上敌人一口。

  这人环顾一周,在最后那张空桌子旁坐下。阮如苏看得眉眼都舒展开了,只觉得这出戏真是越来越精彩。

  她坐直身子,凑到黄药师耳边轻声问道:“你觉得这两个年轻公子,哪个才是他们在等的人。”

  黄药师将底下那群人的神色尽收眼底,淡淡一笑,道:“说不定,他们也正苦恼要等的人是谁。”

  话音刚落,竟然又有一位年轻人进来了。只是和之前两位相比,这位就显得有些寒碜。一身灰色的衣服已经洗得发白,上面还有好几个补丁,在配上那小麦色的皮肤,看上去就越发落魄。

  “洪七?”这人竟然是阮如苏他们的老熟人,丐帮的洪七,只是他当日不是和小豆子去处理布防图的事了吗,怎会又在此处。

  在场显然也有认识洪七的人,看到他时不由得惊讶地张大嘴,只是最后却不知出于什么考虑,并没有上前打招呼。

  如今这大堂中已没了空位,洪七便大咧咧地走到一处比较松快的桌子,笑道:“不知我可否同你搭个桌?”

  他问的是那个喜欢看美人扇的公子。那人似乎也没想到这么个落魄的家伙敢同自己同桌,眉毛一挑,饶有兴致地道:“你随意。”

  葛鹏安看了后来的这三个年轻人一眼,同余献天耳语道:“大哥,你觉得……是谁?”

  此时,大概有这样疑惑的人不止葛鹏安一个,明明消息中说的是一个人,忽的变成了三个,谁才是他们要找的呀?

  余献天看了自己这个师弟一眼,摇摇头,示意他沉住气再等等。今天在观鹤居的人不止他们一家,总有人会沉不住气的。

  果然,青山派的太湖鬼提着一壶酒,兀自坐到了那西域来的青年对面。他倒了一杯酒,递到那人面前,笑道:“不知小兄弟是从何处来?”

  众人屏息,都等着他的回答。

  直到太湖鬼脸上的笑容渐渐挂不住,那人都没有回答,甚至没有抬头看他,只专心吃着面前的菜。

  青山派虽比不得少林武当丐帮这样的门派,可是在江湖中也是数得上号的,此时竟然被一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臭小子无视,太湖鬼哪里咽得下这口气。

  只听砰的一声,那酒杯重重落在了桌上,太湖鬼,阴恻恻道:“年轻人,你不妨先看看这酒合不合你的胃口,再决定要不要回答我。”

  那人终于抬头,看了一眼整个嵌入桌子的酒杯,忍不住轻蔑地笑了。他用筷子轻轻沾了一粒米饭,往那桌上一放。软和的米粒竟然完全嵌入桌子,而米饭仍然保持着原来的形状,一点没有被压变形。

  太湖鬼的脸色已经变了,这少年能将煮熟的米粒压入桌中而不变形,说明他内力收放自如绝对在他之上。

  这本来是他想给对方一个下马威,没成想竟然吃了一鼻子灰。太湖鬼面色铁青地抱拳行礼,低着头回了自己原本的位置。

  阮如苏本以为这男子既然露了这么一手,那些人应该有所忌惮才是,没成想,那些人的神情居然是惊喜多于担忧,好像见着了什么宝贝一样。

  那男子显然也察觉了众人的蠢蠢欲动,拿着筷子的手绷得紧紧的,似乎随时准备对敌。阮如苏觉得自己的神经也跟着绷紧,就等着第一个出手的人。

  “哈哈哈哈,这位公子的功夫实在不错,不知师承何人?”一阵不合时宜的大笑惊得众人心头一跳,险些将兵器抛了出去。

  在这种气氛中还能笑得出来的,大概也只有洪七了。他此刻似乎已喝醉了,脸比刚进来时更红了些。只见他拿着酒杯,摇摇晃晃地朝那西域来的青年走去,一屁股坐在了太湖鬼方才坐过的地方。

  “只怕你想问的不是我师承何处,而是那东西是不是在我身上吧。”此话一出,洪七瞳孔一震,方才眼中的醉意一扫而空。

  他之所以问那话,不过是知道这人并非他们要等的人,不忍见他糊里糊涂地卷进这件事中。没成想,他竟然一张口就直击将所有人心中最隐秘的存在。

  洪七忍不住皱眉,心想自己难道也认错了人,他才是那个消息中指的从江陵来的年轻男子?

  还不待他想明白,已经有人兴奋地叫出声来:“果然是你这小子,那东西藏哪了?”刷刷刷地拿兵器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头上。

  只听这人冷冷地道:“我不知道。我来这里,也是和你们一样,在等那个知道的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