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福楼被人包了下来, 无论什么样的客人,他们今日都不再接待。

  金九龄刚进来,掌柜的便殷勤地上前行礼,笑眯眯地道:“这位客观, 小店今日已被人包下了, 你要不再选其他地方……”

  话未完,金九龄就将一张帖子举到他面前。掌柜的笑更真切了, 忙交代了店伙计道:“喜子, 快带这位贵客上去。”

  “客官,就是前面那间, 您请。”店伙计指了指二楼最里头的那间房, 笑着退下了。金九龄大步向前走去, 到了门口时, 突然有些犹豫, 可最终还是推开了那扇门。

  桌上摆满了热气腾腾地菜, 少女坐在桌边, 正慢慢往杯中倒酒。见他进来,对方将酒杯往他的方向一推,笑道:“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金九龄端起那杯酒,目光紧紧地盯着她道:“郡主若是真觉得我不会来, 又何必倒这杯酒。”

  “酒倒着, 也可以没有人喝。”阮如苏看着他,脸上露出一个无所谓的笑,似乎真不在乎他到底来不来。

  “这样的美酒,若是无人喝,岂不是可惜了?”金九龄说这话时,眼睛依然在看她, 仿佛说的是人,而不是酒。

  “金捕头是懂酒的人,只不知可也懂人?”阮如苏笑着叹了口气,又重新将他的酒杯倒满,“比如这次的王府失窃案,你可看懂了?”

  这杯酒,金九龄没有急着喝,而是摸了摸酒杯,问:“郡主希望我看懂吗?”

  “我只希望,这世上还是不要有冤假错案的好。”阮如苏虽未直言,其实已经算是明示她的态度。

  金九龄停了手上的动作,突然冷了脸问道:“你请我,只是为了陆小凤?”

  说到这,他忍不住露出个嘲讽地笑,不待阮如苏回答,他又接着道:“若真是如此,郡主大可放心,他的嫌疑已经洗脱,叶孤城亲自为他正名。”

  听到叶孤□□字,阮如苏的眼神一闪,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她将酒壶拿起来,往自己的杯中添了一点酒,笑着敬他道:“或许,我是为了金捕头你也说不定。”

  “我?”金九龄诧异,实在想不明白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于是他好笑地问道,“我和这事有什么关系。”

  “既然这事不是陆小凤所为,而王府的金库又不能无缘无故被盗。查不出凶手,你说他们会不会让一个合适的人成为最后‘真凶’?”阮如苏的声音很轻,可是其中的内容却让金九龄的心忍不住一沉。

  他沉默了良久,才叹息道:“看来郡主你早就知道这案子是何人所为。”

  “就算那人真的有本事杀了江重威,从他身上抢走钥匙,又怎么可能瞒过王府的守卫,将那么多的金银搬走。能做出这些事的,除了王府的主子,还有谁。”

  阮如苏说这话时虽脸上还带着笑,眼神却冷漠异常。好像她说的不是自己的父亲,而是说一个陌生人。

  对于她的态度,金九龄也没有表现出任何诧异,而是沉吟了片刻,问她:“那郡主请我来,是有事吩咐?”

  阮如苏点点头,簪子上的流苏随着她的动作在空中摇摆出动人的弧度。她笑着向金九龄招招手,示意他俯身下来。

  一股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金九龄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忍不住快了些。待他听完阮如苏的话,又不禁出了一身的冷汗,不可置信地看着她道:“这……也未免……”

  “你怕了?”阮如苏收回凑在他耳畔的头,目光如水地望着他。任何男人被这样的目光看着,都不会忍心让她失望的。

  金九龄也一样。

  他情不自禁地握住她的手,那张本就英俊的脸此刻因为动/情,更是显得熠熠生辉。

  “我从第一次见郡主,便将你刻在了心中,此次南王府的事情,我也是心甘情愿卷入其中,只要能与你再亲近一些,便是叫我去……”

  他话还没说完,一枚小小的暗器就打破窗户直击他后颈的穴道,金九龄这般的高手,竟然半点还手之力也没有,就倒下了。

  阮如苏扫了倒在地上的金九龄一眼,发现打中他的,竟然是一枚小小的铜钱。她捂嘴轻笑,对着门外道:“叶城主既然来了,何不进来喝杯水酒。”

  房门被人推开,叶孤城依旧是一身白衣,只是他此刻的脸色并不好,阴沉沉的。店伙计苦着脸跟在他身后,想拦又不敢拦,只能亦步亦趋地跟到了门口。

  阮如苏对他挥了挥手,那店伙计立马像得了特赦一般,转身就走。叶孤城瞥了眼被他打晕在地的金九龄,冷冷地看着她道:“你还是那么喜欢将人耍的团团转。”

  “那叶城主从白云城到这,可也是为了我而转?”阮如苏没有生气,她坐在凳子上笑吟吟地看着叶孤城,像是笃定了对方不会将她如何。

  叶孤城没有回答,不,或者说,他的回答便是他的剑。阮如苏垂眼看着抵在自己脖子上的剑,满不在乎地笑了。

  “你为什么笑?”叶孤城冷冷地问道。

  “我在笑叶城主,你的剑在抖。一个剑客的剑,竟然会抖。可见,你的心和你的剑不同,它并不想杀我。”阮如苏的手轻轻抚摸着叶孤城的剑,似乎笃定它不会伤了自己。

  叶孤城知道,自己应该一剑杀了她,这个女人实在是太危险,她在扰乱自己的心。可是手里的剑,却无论如何不能进寸。

  阮如苏忽然用两指夹住他的剑,慢慢往自己脖子上送。就在剑尖要划破她的脖子时,叶孤城动了,他猛地将剑收回,神色复杂地看着她道:“你好自为之。”

  此刻,房间里就只剩下昏倒的金九龄和一脸笑意的阮如苏。她整了整有些松掉的发簪,若无其事地走了出去。

  系统将一切都看在眼里,不由得担心地问:【那个金九龄……你不管了?你就不怕他醒来后反悔?】

  【我给他的是一条有利可图的路,他不会轻易改变主意的。要知道,像他这样花钱如流水的人,六扇门那点银子,怎么也不可能够用。】

  阮如苏回来时,恰好碰到要出门的花满楼,两人俱是一愣。她感觉得到,自从陆小凤出现后,对方就有意避开自己。

  “花公子那么晚了还要出去?”阮如苏笑容依旧,似乎半点没察觉到他的不同。

  “花家在此地有些产业,我顺便去看看。”花满楼的笑容还是那么温柔,可是阮如苏却从中看出了一点黯然。

  她并没有点破的意思,点点头让他路上小心,便头也不回地进了门。

  离宵禁还有一个时辰,许多酒馆还有不少客人在喝酒。花满楼坐在二楼,给自己倒上第三杯酒。他喝得很慢,仿佛这是一味苦涩难当的药,因为可以治病,所以不停地勉强自己喝下去。

  “我从来不知道,花家竟然在此处竟然还有酒馆的产业。”磁性又好听的声音在对面响起,随意得就像路过的酒客起了兴致要来凑个桌子一般。

  花满楼却听出了他的声音,抬酒的手一顿,无奈地道:“陆小凤。”他听到自己和阮姑娘的对话了,否则不会说出这样一番话,也不知这家伙躲在暗处看了多久……

  “一个人喝酒那么无聊的事,也只有你花满楼做得出来。”陆小凤让店伙计送了个酒杯过来,提起酒壶,给自己也倒了酒。

  “没办法,当你有一个太过有趣的朋友时,偶尔的无聊便显得弥足珍贵了。”花满楼同样给自己斟满了酒,同他举杯。

  这两个人,就这样一杯接一杯的在酒馆里喝了起来……

  男人的友谊有时候就是这么简单,不需要太多话,不需要煽情的对白,只在一杯杯酒中,便将一切都喝明白。

  所以,理所当然的,阮如苏第二天准备出门时,见到的就是两个已经喝得酩酊大醉的酒鬼。陆小凤醉酒她是见过的,可是花满楼这个谦谦君子竟然也有喝醉的一天,还真是奇妙。

  吩咐仆从将人送回房,她便按照原本的计划出了门。车行到一条小巷子时,忽然停住了。阮如苏唤了唤车夫,却半天无人应答。

  她心中一动,知道只怕出了变故。她从马车的暗格里取了一件东西放在手中,便伸手去掀帘子。

  才探出头,一个人从车顶上飞身而下,手掌狠狠劈在阮如苏后颈上。她只觉得眼前一黑,便昏死过去。

  来人将车帘子一扯,把阮如苏包裹在怀里,飞快地离开了马车。直到日上三竿,车夫从地上醒来,见到空空如也的马车,才急急忙忙地回去报信。

  陆小凤彻底酒醒了,他甚至恨不得将昨日喝的酒都吐出来。若他昨日不喝酒,就不会让阮如苏一人出门,遭此横祸。

  花满楼一直没有说话,站在阮如苏被劫走的巷子口,平生第一次懊恼自己看不见。若是能看见,也许他就能多发现些线索,尽快将人救回来。

  他二人将此处查了个遍,却仍是一无所获。可见,来人并非心血来潮,而是早有预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