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 阮如苏从教中寻了不少有经商之能的弟子,有的去打理商铺,有的则扮作普通商户与各地商会一同做买卖。

  故而有不少东西同其他商人一起, 请些镖局押送。这么多年来, 倒不是没有被劫过, 只是每次劫镖都被人悄悄收拾了一顿后,几乎所有匪徒都知道,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富户背后有高手。

  这是近五年来,第一次有人敢动他们的东西。

  福威镖局总部本在福建,只是分镖局却大大小小有十几个。离黑木崖最近的, 便是广德府的那个。

  福威镖局广德府分局位于城东,门前放了一个巨大的石座, 里头插着一根长杆,杆上有面红底银丝绣纹旗,书有福威镖局四个大字。一阵风吹来, 旗子猎猎生风, 好不威武。

  砰砰砰, 三声清脆的叩门声响起。

  福威镖局的大门打开,出来一位老者, 有理地问道:“请问您是……”

  来人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女,脸圆圆的, 眼睛圆圆的, 身材也是圆圆的……一看就是个极喜气的姑娘。

  她笑眯眯地递上一封帖子,脆生生道:“我们东家有事找严总镖头,他可在?”

  这动作虽然客气,笑容也诚恳,就是那语气, 却不见得有多尊重。那老者听了便有些蹙眉,下意识问:“你们东家是?”

  小姑娘笑眯眯地道:“我们东家姓阮,几日前请贵镖局送了些东西往蜀中去,如今这东西没了,所以才想找严总镖头说说话。”

  丢镖?这怎么可能!他们福威镖局在道上也是有些面子的,绿林中的好汉基本不会动他们的镖。况且,若是失镖,没道理他们不知啊。

  老者心中不信,却也不敢私自定夺,便道:“小姑娘你稍等片刻,我去问问就来。”还不等人同意,便关上了门。

  圆脸小姑娘被关得一愣,她已许久没有吃过别人的闭门羹了,如今对方这般,她摸了摸胸前垂下的两条辫子,嘟囔道:“是对方无礼在先,待会儿小姐问起来可不能怪我……”

  那老者刚把外头的事情说给严海听,严海眉头立刻紧紧皱起。这趟镖他有印象,是杨镖头亲自押送的,按照行程,现在估计已过了苏杭的分居。

  只是从前日起,便再不曾收到他们的消息。他本以为是在途中耽搁了,如今想来,也有可能是在路上出了事。

  还不待严海吩咐将门口的小姑娘请进来,镖局中的众人就听见一声巨响,顿时地面都颤了颤。

  严海大喝道:“出了何事?”

  “总总……总镖头,有人……闯进来了。”一名新招的年轻镖师跑回来,似乎见着了什么不可思议的画面,惊魂未定地道。

  少女仍是一副笑吟吟模样,脸上的酒窝就像绣上去的一般,永远挂在两颊。这本是个可爱娇憨的小姑娘,却因为她扛在肩上的那扇大门而变得奇诡莫测。

  “姑娘这是来做客,还是来寻仇?”严海剑眉倒竖,神色凛冽道。

  砰!那少女猛地将肩上的大门扔在严海面前的空地上,这地面又是一颤。

  严海忍不住惊叹,连他这样主修内家功夫的人都不一定能将这大门如此轻松的扛起,也不知这丫头什么来历,竟然小小年纪,武功就如此了得。

  “我自然是来做客,只是想来贵镖局是忘了给我开门,我便只能自己开了。”小姑娘和和气气道。

  若不是地上的大门还在,众人还真当她是来做客的,只是现在,明显不是如此……

  无论这少女所说的丢镖一事是否属实,现下被人拆了大门,传出去难免被江湖中人取笑,只怕以后他们福威镖局在外行走也会困难许多。

  当即,严海抱拳道:“若是我镖局当真丢了你们的镖,我严海就算上刀山下火海也定会追回失物。只是姑娘今日拆了我镖局的大门,严某是万万不能就此算了,还请姑娘亮兵器。”

  那小姑娘歪歪头,天真地道:“我没有兵器,只有一双手,你要看看吗?”

  说着便将双手一伸,摊在身前。严海同众人下意识看去,只见那手白森森肉乎乎,背面还有几个福窝窝。

  突然,他眼前一花,那双稚气未脱的小手猛地在他脸上扇了一巴掌。严海的脸上顷刻间就多了个红红的巴掌印。

  小姑娘笑得更甜了,不停鼓掌大笑,一面笑还一面指着严海的脸道:“哈哈哈,大花猫,喵喵喵,气得胡须往上翘。”

  严海哪里受过这般侮辱,当下大怒,拔刀欲教训教训这个小丫头,哪知她不仅内功不错,连脚下功夫也是一流。忽左忽右,就是让人捉摸不透。

  几个镖师见状,心中犹豫是否要上前帮忙。若是不帮,堂堂总镖头被一个小女孩耍的团团转传出去实在不好听。

  可是帮忙,几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小女孩,传出去同样不好听,正左右为难之际,只听屋顶上传来一句轻蔑的笑声:“哟~老子还以为这镖局好求厉害,原来连个女娃儿都打不过。”

  众人抬头一看,那屋脊上不知何时竟然站着两个人,一高一矮,刚才那句话便是那高个子说的。看了院中的众人一眼,那矮个子突然道:“师兄,等哈儿那个老的给你,剩下的归我。”

  镖局众人心中一凉,那个古怪少女严总镖头尚且不能对付,如今又多了这么两个神秘来客,今日只怕是凶多吉少。

  哪知那少女本还在与严海缠斗,听那二人如此一说,当下便垮了脸,指着那两人道:“你们两个丑八怪不长眼睛,没看见是我先来的吗?”

  这少女果真是脾气古怪,别人同她目的相同,都是给福威镖局添堵,她不仅不庆幸,反而怪别人不知先来后到。

  那两人同样不是好脾气,高个子那个当即就冷了脸,阴沉沉盯着少女道:“女娃儿讲话凶得很嘛……”

  那个‘嘛’字刚出口,矮个子抢先就出了手。剑势诡秘刁钻,看似向左刺,剑却从右来,看似虚招,顷刻间又化虚为实。

  好在那少女轻功极好,否则还真有被他刺个对穿的可能。两人之间过了十数招,谁也奈何不了对方。

  那高个子竟然无视了他二人,飘然落在严海面前,阴恻恻一笑:“严总镖头……今天你这颗人头,怕是要借给我们师兄弟用一哈了。”

  听他这样说,严海还没说话,那少女就有些急了。她家小姐还没问过严海话呢,若是就这样死了,他们家的货只怕是要不回来了。

  矮个子一直等的就是这个机会,一见她分心,当即虚晃一招,向她肋下刺去。眼看这少女即将毙命当场,一块碎木从门口飞了进来,正正好打在剑身上。

  矮个子手上一麻,剑竟然脱手飞向那高个子,若不是对方反应快,只怕鼻子就要被削掉一块。

  众人的目光一齐向门口望去,只见四名轿夫正抬着一顶轿子缓缓进来。那轿子竟然用寸尺寸金的孔雀织锦做轿帘,四边的流苏都不是普通的丝线织就,而是用黄金拉成细丝再捆成一束。

  阳光下,金色的流苏轻摇,荡出一层金色的光晕,晃得人眼晕。也不知是什么样的人家,竟然连个轿子都如此奢侈。

  “圆儿,叫你来问事,怎的又和人打起来了?”跟在轿旁的黑衣独臂少年挑开帘子,从里头出来位容貌绝丽的女子,一身书卷气,与这纷繁的江湖格格不入。

  那个被唤作圆儿的少女立马跑到她跟前,垂头丧气地回道:“小姐……”本来想好的说辞,在对方的注视着,一句也说不出口。

  阮如苏轻轻瞥了她一眼,却没有多说什么,而是看着那一高一矮两人,笑道:“想必两位定是青城派弟子,只不知这福威镖局与你们青城派是有什么过节,才让贵派一口气毁了所有福威镖局的势力。”

  严海一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他呆愣愣地望着阮如苏,企盼地问了句:“那……林总镖头他……”

  “林家二老被余沧海所擒,林家少爷不知所踪,数十所福威镖局被毁,其中也包括我的东西。”显然,阮如苏已经得到了消息,张嘴便将青城派的所作所为一一道来。

  青城派的那两人,自阮如苏下轿后就没有错开过眼睛。阿峰眼神一冷,身影一闪,那两人顿了半晌,忽然发出刺耳的惨叫。

  “啊!我的腿!”

  原来刚才阿峰趁他二人愣神时,用剑刺穿了他们的膝盖。这一高一矮两个青城派弟子,瞬间便高矮相同了,因为他们的腿从此只怕再也无法直起来。

  圆儿见状,立刻欢喜地踩到两人背上,笑着问道:“说,你们为什么要对付福威镖局?那些被你们霍霍的东西去哪了?”

  此刻,无论是阿峰还是阮如苏都没有责备她的意思,因为这也是他们好奇的问题。

  那矮子最先受不住,哀嚎道:“我师父要找林家的家传剑法……所以……所以……啊!!”

  作者有话要说:  《笑傲江湖》开头,林平之真的特别像那种升级文的男主,被灭门,拜师学艺。没想到后面他得偿所愿的代价却这么大。

  对比刚开始,面对端了他家分镖局的青城派弟子,他都仍然秉承父亲教诲,不愿背后伤人,放过了他们,后来却……

  所以我打算送他一个小媳妇,而不是阿苏这个大灰狼。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