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逐渐漫过两人的耳朵, 嘴,渐渐逼近鼻腔。

  “你是想杀了他们,好让我找不到那个小丫头, 是吗?”一个窈窕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手轻轻一挥,石壁上留下了三个清晰可见的掌印。

  水停了,曲无容身体的血液几乎跟着水一起停了。她的脸白得让人分不清哪里是纱, 哪里是肌肤。

  “师父……”曲无容喊了石观音一声, 却没有再开口为自己辩解, 她清楚石观音的性子,此时无论她说什么, 都是无用的。

  石观音缓缓走下石阶,似怨似哀地道:“我当初真不该让你跟着她……你看看你,几乎要把自己的性命也搭进去了。”

  说完, 她的手抚过曲无容的脸, 一寸寸仔仔细细地打量, 最后轻笑一声:“你可是觉得, 她同当初的你一般可怜?所以你希望她能逃出去, 就好像看到自己逃出去了一样?”

  她的每一句话,都如炸雷在曲无容耳边响起,震得曲无容五脏六腑都疼痛无比。石观音从头到尾都没有动手,可是她的每一句话, 都灌注内力,一点点摧残着曲无容的身体。

  可是曲无容竟然都生生受着,一步也没有挪开。

  “为什么不逃?”石观音奇怪道。

  “我的命本就是师父救的,如今您想收回了,便拿去吧。”曲无容痛苦地闭上眼, 心中竟然有了解脱的感觉。

  这话说得石观音一顿,想起了曲无容小时候的模样。她和其他女弟子不同,是自己一点一点看着长大的,亲自授她武功,她也曾用孺慕的眼神看着自己……后来,后来就不必多想……

  她石观音,从来不为自己的行为后悔。

  可是她最终还是没有杀了曲无容,也不知是那点微薄到几乎没有的感情起了作用,还是她有其他更恶毒的打算。

  “那位暗处的客人,你看了那么久的戏,也该渴了,不如到贱妾的居所喝杯茶水可好。”这石室中,竟然还有第五个人!

  是谁?能如此无声无息地潜入石观音的密室中。

  “久闻夫人美名,如今一见,忍不住乱了呼吸,夫人莫怪。”一个身着宝蓝色长衫的男子从阴影中走出,俊朗的脸上笑得和煦又温柔。

  “是你?!”曲无容大惊,下意识地往他身边看去,没见到阮如苏。她先是心中一松,后又生出了怒意,这个男人竟然抛下了如苏!

  石观音却是一副早就料到的模样,她妩媚一笑,道:“早就听闻盗帅楚留香气度不凡,如今一见,果真是一表人才……难怪,我的那位女客也弃了我这陋室,同你欢乐去了。”

  她口中的女客,自然说的是阮如苏。

  楚留香并不想过多透露阮如苏的信息,所以他没有接这话,而是看着石观音笑道:“我也曾听闻夫人的传言,可见了真人才发现,外界所言,实难形容出您容貌的五成美。”

  任何一个美人都喜欢别人对她容貌的夸赞,因为那都是实话,动人的实话。

  所以,她愿意给这个可爱的客人最高的礼遇——同她共赴云雨。

  石观音离开了,一同带走的还有楚留香。石室又恢复了安静,曲无容展开那人临走时悄悄递给她的纸条。

  上面只有四个字——‘她很安全’。

  显然,他生怕这字条落在石观音手里,连具体的位置也不肯写。知道阮如苏安全,曲无容的心总算放下了些,她看了一眼水里的两人,一脚踩在地砖上。

  胡铁花和姬冰雁终于可以好好呼吸了,他俩瘫在浅浅的水洼里,已经彻底没了力气。

  “那个……该死的老臭虫,居然一直看着我们被水淹都不出来,真是……等我出去,看我不喝光他藏的酒!”胡铁花大口大口地呼吸着难得的空气,嘴里还不忘骂一骂楚留香。

  姬冰雁却没他那么乐观,被石观音带走的楚留香,还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

  不待他说出自己的担忧,曲无容先淡淡提醒道:“你们难道还指望自己能活着出去?那么多年,就没有能从她手中活着逃出的人……”

  这话,也不知是说给他二人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其实,活着逃出去的人是有的,只是……他几乎已不像个人了。

  “红兄,你自己走吧,带着我二人,反而拖累你。”黄一背着石陀,像一座行走的大山,缓慢地向前移动。

  谁都知道,在沙漠里若是出了太多汗,人的体力就会迅速下降,需要大量补水,然而,沙漠中水源若是好找,就不会被称为沙漠了……

  中原一点红冷冷地看着他,问:“这人同样拖累你,你为什么不抛下他?”

  抿了抿裂了好几道口子的嘴唇,黄一苦笑:“这人于我,是个重要的人,我就算死,也不能对他弃之不管。我……本不叫黄一……”

  “我对你是谁没兴趣。”中原一点红打断他的话,冷漠地道:“等把你们送到水源充足的地方,我就会离开。”

  “石观音她……武功非常人,红兄你……”黄一想劝,又想起当初,自己不过是好心提醒他掉了个哨子,就得他舍命相救。

  可见哨子的主人于他,是多么重要。即使此行有去无回,他也不会退缩……罢了罢了,他还想这些做甚,也许他们根本撑不到找到水源,就已经死了……

  沙漠中的太阳,似乎能把大地灼烧起来。

  黄一已经撑不住了,砰的一声倒在地上。石陀早就被中原一点红接过,背在背上,他将剑深深插在脚边,想要支撑身体转过去查看黄一的情况。

  一低头,缺水的晕眩感袭来,中原一点红手一松,栽倒在地。他可能要死了吧,上天对他还是好的,让他临死前,还能听到如苏的声音。

  她在唤他……阿原……

  “阿原!阿原!”一个声音在中原一点红耳边不停的叫他。

  是如苏,不是他的幻觉,真的是如苏!

  中原一点红猛地睁开眼,见到的不是他心心念念的如苏,而是一个圆乎乎肉嘟嘟的小脸。

  小姑娘似乎也被他吓了一跳,咕噜噜地爬下床,一溜烟地出了门。半晌,又忍不住好奇地从门口伸头进来瞧他。

  好像长得也挺俊的,就是眼神冷冰冰的,没有楚大侠温柔。小姑娘小大人的叹口气,脑袋摇头晃脑地在心里感叹。

  “你是谁?”中原一点红下意识地去摸身边的剑,空空如也。他心中暗自警惕,眼神犀利地看向小姑娘。

  “我……我叫小满。”小满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脑袋缩回去了半边,只留两个圆溜溜的眼睛在外头。

  “小满,你怎么在外头?”帐子外传来一个温柔的女声,中原一点红一听这声音,就整个人愣住了。

  “如苏……”中原一点红几乎是立刻从床上下来,跌跌撞撞就要出去,还没到门口,帐子就被掀开了。

  两人四目相对,阮如苏轻声叹了口气,道:“阿原,不过几个月不见,你怎么又把自己弄得一身伤。”

  中原一点红没说话,他有些不确定地伸手碰了碰她的脸。是温热的,不像那天躺在他怀里那么苍白,那么冰凉。

  帐子里,阮如苏一勺一勺给他喂药,看得小满忍不住捂牙。不是酸的,是苦的,她阿爷配的药她最清楚,苦得要命,那个大哥哥居然面不改色的让阮姐姐慢慢喂,真是太厉害了。

  “你为什么不问我?”一碗药尽,阮如苏忍不住抬头看他。他的目光还是和从前一样,望着自己时,温柔又专注。

  中原一点红摇摇头,他本来确实有很多疑惑想问她,如今见她平安,忽然就不想问了,有什么还能比她活着更重要的么。

  见他不问,阮如苏便不打算说。毕竟有些事,并不是那么好解释的。

  于是。两人默契的不再提这个话题,转而说起中原一点红出现在大漠的缘由。

  “有人给我送了封信,说是你在大漠石观音手中,命悬一线,我就……”中原一点红从袖中取出一封信,上面没有署名,只有一句没头没尾的提示。

  就是为了这样一封来历不明的信,他居然毫不犹豫地来了大漠,还差点死在这里。阮如苏握着信,心情复杂,突然抬头,问了个尖锐的问题:“如果我已心有所属,你后悔来救我吗?”

  中原一点红摸了摸胸口,觉得里面跳动的心脏有些疼痛,可最后他说出的话,仍然不肯叫她难过:“哪怕只是为了朋友,我也是无悔的。”

  在寻找她的日日夜夜里,他也曾想过这个问题。当初那个让她接近自己的人,很可能就是拿走人头的那个东瀛男子。他们之间,或者情投意合,才让她甘愿同自己演了那么久的戏……

  可是,人若能将自己的情感收放自如,那就不是人了。

  今夜的月,如银盘高悬,照亮了水面的波纹。阮如苏坐在水边,不知在等谁。

  “那个男人和你,到底是什么关系?”黑珍珠神色复杂地出现在她身后,有些替楚留香打抱不平。

  “是我一个故人。”阮如苏没有回头,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温柔地道。

  黑珍珠走上前,和她并排站着,过了良久才道:“你若真心喜欢他,就不要和过去还如此纠缠不清。”

  “你不是应该高兴才对吗?”阮如苏疑惑地看她一眼,接着道:“我若是跟中原一点红走了,你才有机会靠近他。”

  黑珍珠冷哼一声,不屑道:“就算你在,我又何曾怕过!”

  阮如苏捂嘴笑出声来,突然双手环住她的脖子,凑到她耳边轻声道:“小王爷,你真是个可爱的姑娘,连我都忍不住喜欢你了呢。”

  这话吓得黑珍珠一蹦三尺高,捂着耳朵连退了好几步,结结巴巴地道:“你这个……妖女,不知廉耻……我我……我先回去睡了……”

  望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阮如苏温柔地笑了,问系统。

  【你说,我有一天也可以像她一样自由的喜欢一个人吗?】

  似乎感受到了她复杂的情绪,系统难得没有提任务,肯定地道:【会有那么一天的!一定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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