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重的分歧。◎

  “瑞秋, 这是不是你的老板?!”

  瑞秋刚在咖啡厅入座,椅子还没坐暖,好友就拿出一份报纸兴致冲冲的问她。

  这份《纽约每日新闻》的头版上, 一张硕大的照片占了三分二的版面。

  那是伊莎贝拉和盖茨比在派对上的合照,他们挽着手站在台阶上, 金发美人含着笑看着下方, 仪表堂堂的男人则用专注的眼神凝视她的侧面, 专注得仿佛再也容不下其他人。

  他们的周围充满了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宾客, 客人们的脸没有做柔化的处理,然而任谁的视线都会不由自主的被中间那对男女吸引去,就像他们是唯一的主角, 周围的人都沦为配衬。

  唯美得都能当电影的海报了。

  每个女孩都想被自己喜欢的人用这种眼神凝望。

  “是啊。”瑞秋说,“她身上这条裙子我还整理过呢。”

  朋友露出羡慕的目光:“你太幸运了吧, 竟然能为这样的传奇工作。”

  她幸运吗?也许是的, 当她应征希莱尔工作室的秘书时,又怎会想到希莱尔会有今天的规模呢?

  而她如今的薪水亦远超于当年, 让许多白领都望尘莫及。

  但瑞秋认为自己的幸运不在于她的薪水,也不在于能够为伊莎贝拉·布朗特这样的时尚界传奇工作,而是在于希莱尔如今的成就她有份造就。

  她跟伊莎贝拉·布朗特创下了今天的传奇。

  另一个朋友问:“这个盖茨比是谁?纽约有个叫盖茨比的家族吗?”

  “你不知道吗?我以为人人都知道他在长岛上办的派对呢!每两个周末,全纽约的上流人士都会去那边……”

  “他们看起来真登对, 这外型都可以去拍电影了吧?”

  朋友们越聊越兴奋,周围甚至冒出了粉红色的泡泡。

  这张照片造就出来的伊莎贝拉和盖茨比的CP粉绝对不止她们, 女生们都乐意看见一对养眼男女之间的唯美爱情,何况其中一方还是偶像级的人物。

  只是,人们对伊莎贝拉的爱戴也反映在对她的爱情看法上, 鉴于之前有报纸表示盖茨比疑似是个私酒贩子, 这让人不禁犹豫, 一个从事不法生意的商人真的足够站在她身边吗?

  如果盖茨比是个发福的油腻大叔,那么他肯定会受到猛烈的批评,说他没资格站在伊莎贝拉身边云云,但是他长了一张很会讨好女人的脸,她们本来还想对他的背景挑挑刺,可是一看见那张堪比好莱坞男星的脸,顿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何况,哪个女生不想被人用这种专一又深情的目光看着呢?那当中的爱意是掩饰也掩饰不了的!

  每个女生心里都向往着一段浪漫的爱情故事,而一段关系要有一个双方一起抵抗命运的过程才能称之为浪漫——男方为了站在女方身边而排除万难,女方也不在意旁人的目光及反对跟男方在一起,这不就是最理想的爱情么?

  三观跟五官走这句话并非空穴来风,她们对盖茨比的好感度都来自他的脸,这不比那些有家世但长得很抱歉的富二代好吗?

  要知道这是个整容技术还不那么出彩的年代,有钱人没办法去动自己的脸,所以不存在富二代们都长得很好看的情况。

  名人的私生活一向是最热门的八卦话题,因为人们都爱看名人们能擦出什么样的火花,所以在现今的好莱坞乃至乐坛,明星们都喜欢用绯闻来炒热,比如在电影上映之际传出男女主角疑似交往的消息。

  她跟盖茨比的绯闻被证实以后,连带希莱尔的销售额都上涨了不少,伊莎贝拉拿到业绩报告时都觉得不可思议。

  她在派对上穿的礼服受到关注并不是稀奇的事情,她可是公认的潮流指标,不过连盖茨比的礼服的询问度也很高,这宣传效果真是堪比砸钱登广告。

  盖茨比本身就是个很注重自己形象的人,这样他才能得到上流社会的欢心,另外他的女友还是时尚设计师,盖茨比在穿搭方面一样都没有落下,只要他在公众场合亮相,他一定是打扮得最有品味的。

  他的衣着打扮开始受到高度的关注,报纸会扒出他身上穿的什么牌子,虽然没有伊莎贝拉那种惊人的带货能力,但品味一直都是被认可的。

  当然,伊莎贝拉在背后出了不少功劳,所以她还挺有成就感的。

  她绝不承认自己有种在玩换装娃娃的快感。

  ……

  听完尼克转述伊莎贝拉的话后,盖茨比在阳台上站了好久。

  他看见对面码头的绿灯在闪烁,意识仿佛飘到很远很远。

  他在想,到底自己哪里做得不好,乃至伊莎贝拉不想结婚呢?

  伊莎贝拉坚持现代的想法的一回事,可是在盖茨比眼里,她不愿意结婚即是她不爱他。

  如果她爱他的话,又怎会不愿意跟他结婚,一起共渡余生呢?

  这是一个很严重的分歧。

  自两人交往以后,盖茨比第一次感到这么迷茫。

  “盖茨比先生,布朗特小姐已经到了。”管家轻声提示。

  盖茨比一愣:“我现在过去。”

  他差点就忘了,今晚伊莎贝拉会过来吃饭。

  要不要趁这个机会跟她摊开来说?

  心事重重的盖茨比来到饭厅,看见已经入座的伊莎贝拉,扬起笑容再迎上去。

  然而伊莎贝拉很快就发现了盖茨比的不对劲,他向来不擅长掩饰自己的情绪,而她又很会观察别人的脸色。

  她能看出他的笑容藏了不少东西,能够困扰他的就只有工作和她了,联想到上次尼克在派对上对她的试探,伊莎贝拉认为是后者。

  她装作不经意的提起:“说起来,钱勒德夫妇的女儿跟罗兰夫妇的小儿子订婚了,你知道吗?”

  “我知道,钱勒德先生上次在派对跟我提起过。”

  “钱勒德小姐才十九岁,你不觉得有点快吗?”

  盖荚比动作一顿:“不,如果是两情相悦的话,什么时候结婚都不算早。”

  伊莎贝拉看了他一眼:“他们真的两情相悦吗?在我看来又是一次家族联婚罢了。”

  “就算有利益,也不代表双方没有感情基础。”他的不安全感全浮现在脸上,“组织家庭是一件严肃但是美满的事情,这会让他们的生活带来重大的改变——向好的方向,所以应该要趁早去做。”

  “而且,谁知道钱勒德小姐什么时候会改变主意呢?女人的心情总是转变得很快。”

  伊莎贝拉也一样,只要她在派对里跟谁看对了眼,她随时能够离他而去。

  她过于出色,所以没有任何负担,就算被外界知道,他们也只会认为他不够好。

  他已经不年轻了,而伊莎贝拉还年轻貌美,也许再过几年会被嫌弃也说不定。

  他原本以为自己只要站在她身边就满足了,可是人的欲望是永不止境的,而且只会变本加厉,当他拥有伊莎贝拉之后,他就想要得到更多。

  “婚姻不是用来束缚任何人的工具。”伊莎贝拉很认真的说,“如果只是为了让对方留在身边,那婚后也不会美满。”

  “我没有这样想!”盖茨比露出难以置信的眼神。

  是的,盖茨比不否认他害怕失去伊莎贝拉,但是跟她一起组织家庭的渴望盖过了恐惧。

  前些天他见到了黛西跟汤姆的女儿,哪怕盛气凌人的汤姆·布坎南在自己的孩子面前也格外温柔,一家三口的温馨画面让他不禁羡慕。

  所以最近他经常幻想一个情境,他和伊莎贝拉看着他们的孩子在花园里玩耍,那仿佛是世上最美好的事情。

  “放松,杰伊,我没有指责任何人。”伊莎贝拉摇摇头,“只是,我讨厌包袱,夫妇能做的事情我们现在也能做,你懂我的意思吗?”

  “我们现在也能有孩子?”盖茨比平静的询问她。

  伊莎贝拉咀嚼的动作明显一济,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请侍者为她倒更多的红酒。

  这顿饭吃的异常安静,他们之间只隔了一张桌子,却仿佛隔了很远,盖茨比有种说不上来的难过,多吃了几口便停止进食。

  伊莎贝拉也没有多少食欲,用餐巾擦了擦嘴巴就作罢。

  事实上,虽然她还没有做好要孩子的准备,但她真认为生孩子跟结婚没有必然的关系。

  可是这种话放在这个年代是异端的想法,她不能这样跟盖茨比说。

  “我下周要去巴黎出差,也会在那边跨年。”伊莎贝拉叹了口气,从座位上站起来。

  她走到男人身边,垂着眸子在他脸上轻轻一吻:“来年见吧,杰伊。”

  盖茨比看见她离开的背影,想发出什么声音,最后只是抿了抿唇。

  ……

  伊莎贝拉这次去巴黎主要是为了巡视业务,有时候业绩报告并不能反映一切,跟客人交流是个很重要的过程,客户的口味每季都在变动,她必须紧贴法国的潮流,才能获取她们的欢心。

  法国是除了美国以外她最重视的市场,所以她不惜花两周来回也要看看她的衣服卖得怎么样。

  她的旅伴本来只有瑞秋,不过黛西得知她要去巴黎之后就兴冲冲的提出一起去——她在纽约安顿下来之后就再没有去过长途旅行了。

  抵达巴黎的时候是十二月的三十日,为了调整时差以及坐长途轮船的不适,这天没有安排行程。

  隔天,伊莎贝拉跟瑞秋早早就去希莱尔的巴黎分店巡视,跟这里的经理交流了一个上午,中午去经理推荐的一家餐厅吃饭,用她生疏了不少但还能派上用场的法语点餐。

  伊莎贝拉有一些相熟的人在巴黎,黛西以前跟汤姆在巴黎也待过一段时间,在这边的认识的人都不少,晚上她们会参加一个由美国人主办的跨年派对。

  只是打从早上起来她就不太舒服,有种想吐但又吐不出来的感觉,导致中午也不太吃得下东西。

  她以为自己的晕船症还没有过去,没有放在心里,既然没胃口便直接跳过晚餐,换上礼服就往派对去。

  伊莎贝拉的高跟鞋刚跨进去就受到热烈的欢迎,好几位希莱尔的熟客都上来跟她招呼,手里也很快就被塞了一杯鸡尾酒。

  “还是别喝了吧,你今天都没怎么吃过东西。”瑞秋用担忧的眼神看她。

  “我不会喝很多的。”伊莎贝拉说,余光瞥见有人向这边走来,又扬起笑容。

  黛西待了一个多小时就跟她抱怨,说这里没有盖茨比的派对好玩,伊莎贝拉笑了笑,忽然间那种想吐的感觉再次强烈侵袭,她说了声“失陪”便往洗手间去。

  “还有五分钟就要跨年了,你可别在里面待久了。”黛西对她开玩笑。

  “我不会在厕所里跨年的。”伊莎贝拉扬了扬眉,让黛西帮忙拿一拿她的酒杯。

  到了洗手间,她又不太吐的出来,扶着墙休息了一会,又补了个妆,就要回去。

  还没有踏出洗手间,胃里突然一阵呕心,她冲到马桶旁边就吐了起来。

  “呕——”

  “Happy New Year!!”

  众人在外面狂欢,乒乒乓乓的酒杯相碰以及高昂的欢呼都让她头痛欲裂,她全天都没怎么吃东西,吐的大部份都是液体,不一会就吐光了。

  伊莎贝拉在洗手的时候无奈又好笑的想着结果还是在厕所里跨年了,一抬头看见镜子里的自己,才意识到一个被她遗忘却很重要的事实。

  她是不是……两个多月没来月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