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玉郎叹了口气,道:“紫芝在到慕容家之前是……是风尘女子。她为人所欺,怀上孩子不愿落掉,那口口声声说要去赎她的嫖客却不见了踪影。她怀胎两个月时就被老鸨赶出来。是九小姐夫妻路过街上,好心收留了她。我那一日碰巧也在,九小姐就把她交在我手上,让我照看她。”江玉郎说话竟有些义愤填膺之感,似乎是对小鱼儿毫无理由地冤枉他而不平。

  小鱼儿冷笑道:“也亏慕容九看得起你。若换作以前,你就是那个嫖客的德行。别说是紫芝姑娘这样的普通女子,就算是江湖一流高手,我也不敢放心让你去照看。”

  江玉郎也冷笑一声,道:“这次来宜昌,也是两月前紫芝将要临盆,我提出可以把我爹的宅子腾出来给她暂住养胎。紫芝平常只做一些浣洗衣服的轻活,离开慕容山庄也不碍事,九小姐便恩准了。”

  花无缺看着他小心抱着那孩子的样子,叹道:“江琴虽然实在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是至少是个不错的父亲。江玉郎,你若是真心悔改了,在下也真心敬佩。”

  江玉郎一边摸着孩子的额头,一边自嘲般地嗤笑道:“那还是别了吧,花……江无缺公子。常言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们也别指望我这奸贼之子能有什么出息。”

  小鱼儿冷不丁道:“这孩子姓慕容,还是姓江,还是别的?”

  江玉郎未答,把脸转开了。

  慕容紫芝嗫嚅道:“我……我不知道,这都看玉郎的意思。”

  花无缺道:“你们成婚了吗?”

  江玉郎厌倦地道:“并无此意。”

  花无缺道:“为什么?我看你们两个……”

  江玉郎横他一眼,转身道:“我对紫芝并无爱慕之情。”

  小鱼儿看着江玉郎怀里的孩子,伸出手指去逗他。小孩一下子伸手抓住了他的手指,傻呵呵地晃动着,露出还没有牙的笑。

  小鱼儿抬起另一只手戳了戳他肥嘟嘟的脸颊,看一眼慕容紫芝,笑道:“这孩子随娘,眼睛漂亮。”

  慕容紫芝面颊红晕更盛,轻声道:“公子过奖了。”

  江玉郎把孩子还给慕容紫芝,对小鱼儿道:“你的女儿红被解了?”

  小鱼儿白眼一翻,道:“万大叔,鬼丫头,花无缺,这三个人的本事加起来,还解不了你这破毒?那几天不好受是不好受,头晕脑胀,上吐下泻,但也不用每个月吃恶婆草了。长痛不如短痛,我知道我命大死不了,就懒得责怪于你了。”

  江玉郎皱眉道:“你怎么还叫‘花无缺’?”

  小鱼儿气道:“怎么每个人都问,他是我哥,我乐意还不行吗!”

  慕容紫芝不知这三个江姓少年之间复杂的过往,只是抱着孩子,微笑着,看他们三人交流。

  江玉郎没好气地抱起双臂,道:“你们还办不办事了?去不去宜昌?客栈自己找,我家住不下。”

  小鱼儿没好气地道:“是是是,说得好像几年前我们没在你家住过一样。”

  花无缺也道:“我们不打扰你和紫芝姑娘。”

  慕容紫芝好奇道:“那……你们之前……是朋友吗?”

  花无缺还未解释,小鱼儿和江玉郎同时忿忿道:“不是!”

  23 故地重游

  ◎小鱼儿在帮你,你看不出来吗?◎

  小鱼儿第一次踏进宜昌城,是被“情锁”那头的江玉郎拽着进去的,好像一只丧家之犬一样狼狈。他第二次进宜昌城,是以“海小呆”的名字,跟着海家班卖艺,怀着复杂的心情重回此地。

  而今天,六月初六,未时方至,天气正好,万里无云。小鱼儿牵着小白菜,花无缺牵着桂花藕;江玉郎和慕容紫芝并肩走在一起,还抱着个小孩。

  他们回到了宜昌府。

  迎面而来的是议论。这地方还残留着“江南大侠”那场闹剧所带来的震动,这里的很多人都还认得花无缺。没有那么多人认识小鱼儿,但是也不算少。江玉郎的头低得很低,没有人议论他。他在这里住了两个月,还没有被像过街老鼠一样打出去,显然一直是十分小心。

  花无缺看到当年熟悉的客栈,示意小鱼儿停步,对江玉郎和慕容紫芝微微点头道:“我们就在这里下榻好了。一路上烦劳二位了。若有需要,我们自会来寻。”

  江玉郎又变回了城南那个卑躬屈膝的家人,连连弯腰道:“好,少侠慢行,有事只管叫小人。小人就住在江别鹤的旧宅,您也应该知道所在。小人告退了。”

  小鱼儿看着他护送慕容紫芝慢慢走开,拍拍花无缺道:“你看江玉郎的手。”

  花无缺这才注意到,江玉郎虽然看似右臂环抱着身边慕容紫芝的腰肢,实际上他只是架着手臂,离慕容紫芝的柳腰还有几寸距离。

  花无缺道:“浪子回头金不换啊。他当年对女子有多么轻浮,对紫芝姑娘就有多小心。”

  小鱼儿一边安排住店,一边嘟囔道:“我倒是觉得奇怪。是不是铁萍姑给他打怕了?紫芝姑娘漂亮得很,江玉郎那小子怎么不愿意和她成婚呢?”

  花无缺小声道:“只怕是因为紫芝姑娘乃是风尘女子……”

  小鱼儿嗤笑道:“按照江玉郎的性子,他还会在意这个?”

  花无缺拴好两人的马,跟着小鱼儿上楼,回道:“他所言可能是真的。因为对紫芝姑娘并无爱慕之情,自然也不会想与她成婚,耽误了她。”

  小鱼儿白眼道:“他最好是真心的。我看,紫芝天真得很,不知道他曾经是个什么样的人,对他还颇有情意。”

  花无缺道:“我们就不要议论他们的是非了。若是江玉郎问心无愧,我们也不好评判。”

  小鱼儿还想争辩几句,可是看花无缺拿出了手上的信纸,他便把损人的话咽回了肚子里,在花无缺身边坐下。

  花无缺把纸铺在桌上,先浏览过一遍抬头,道:“这些笔迹都不同,应当是不同的人写来的。看来慕容家和顾家对此也付出了不少人力物力。”

  小鱼儿捡起一张,翻了翻,道:“那当然。他们敢在移花宫头上动土,难保不会动到他们两家头上去。小仙女又有孕在身,一旦有人趁人之危就难办了……这一张是讲的宜昌这位天璇堂主,我给你读一读。”

  他清清嗓子,读道:“白鹤,江湖人称‘鹤仙姑’。生年不详,约莫不惑。所习武功似以峨眉派功夫为底子,刚柔并济,却较之更为潇洒凌厉。所使宝剑名为‘不群’,剑法名为‘孤云剑法’,取意于白鹤之姿态动作。长期云游不定,北至关外,西至西域。现居宜昌城外江边一处他人旧宅,赋名‘闲宅’,改前后院为池,养鹤无数,时操琴乐之,鹤亦能闻琴起舞。所识之人皆言白鹤为人闲散豁达,知足常乐,仙风道骨,只对以峨眉为首的江湖正派有莫名的憎恶。”

  花无缺道:“安姑娘不是说,紫微教是为了与名门正派作对么?看来白鹤确是一位忠心耿耿的教徒了。”

  小鱼儿放下信纸,皱眉道:“但是这……既然她如此憎恨名门正派,为何武功是以峨眉派为基础自己改进的?”

  花无缺沉吟道:“说不定是当年被赶出师门,或者因为什么事反叛的弟子吧。看白鹤的性格,大概前一种更有可能。她年龄比我们大上许多,说不定那时的掌门还不是神锡道长这样的人物……”

  小鱼儿忽道:“你在峨眉山时,可曾见过神锡道长门下有女弟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