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汐垂眸道:“麻烦少侠了。”

  她说了这许多话,也逐渐拾回了常人说话该有的速度和语调。她本音应当是高亢明亮的,现在带点沙哑,也颇为迷人。小鱼儿一想到她只会喜欢女人,便为天下男人感到些许惋惜,又为天下女人感到几分庆幸。

  三人又吃了一会儿,安汐忽然道:“你们是在……追查骆秋澄和花荷霜一事吧。我除了……替父亲办事,对其中内情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花无缺道:“无妨。姑娘若是对紫微教的情况有所知晓,也可以跟我们说。”

  安汐一边想,一边慢慢道:“我……只知……这教派是……约莫十年前创立,只有近几年才……略有名气。本教的目的就是……为了和‘名门正派’作对。教主姓甚名谁……我不清楚,只是她通信的标识……”

  小鱼儿抢道:“是一只握着玉如意的女人手,手指甲是红的,对不对?”

  安汐道:“正是。想必你们……已经见过……前天权堂主‘绝命秀才’骆秋澄,玉衡堂主‘大人不得志’观沧海,我爹……和我了。剩下的三位堂主,我未见过面,却……知道名字。他们其中一人是现在在宜昌的那位天璇堂主,‘鹤仙姑’白鹤;一人是开阳堂主,长居郑州,‘小双成’李飘飘。还有一人……是教主豢养的杀手,其名为范犬良,不离教主左右。”

  花无缺低声道:“反犬加良是为‘狼’,天枢为‘贪狼’,这位就是天枢堂主了。”

  安汐点头道:“是。教主的北极宫在终南山,我爹每年都……要去那里参见教主,禀报堂主的事宜。我听说,其他堂主……也都会去。”

  小鱼儿道:“你却因为被安清明囚禁,从没去过。因此其他堂主也不认得你,只听说过这位神机妙算的‘千机姑娘’。”

  安汐垂首道:“那个称号……就不必说了。”

  不知她是害羞了,还是对那个身份开始厌倦了。总之,现在的安汐同密室里那张好皮相截然不同,像是活过来的傀儡,同样美艳,却更有生机。

  吃过这餐,安汐便同他们告别,转身重回安府。

  小鱼儿和花无缺注视着她白色的背影,沾染了凡尘的颜色,消失在苏州街头的人流中。

  小鱼儿忽然道:“这个紫微教,真是有趣得很。和‘名门正派’作对?观沧海想消灾,安清明想发财,骆秋澄不仅在少林有朋友,还为了你移花宫的弟子就叛教了。观知府说教主是个恣意任性的人,我看,紫微教这散兵游勇也无怪乎此了。”

  花无缺却道:“我们都是江湖上的‘旁门左道’。你来自恶人谷,我来自移花宫,都为江湖正派所恨、所惧。现在的‘名门正派’,也不乏盗名欺世之徒吧。紫微教教主若是当年为此所害,心存报复也是理所当然的。况且,人心叵测,有人嫉妒,有人怨恨,想要颠覆‘名门正派’的武林人士可不在少数。”

  小鱼儿摇头道:“别的我不知,但是神锡道长是个很不错的老头子。少林的掌门,什么长空方丈,听上去也是正直善良的人。说起来,今日是几月几日来着……”

  他找路边卖东西的老丈问过,回身道:“我们明晨拜别了安姑娘就出发。从苏州府到宜昌府,大概八日能到。那便是六月初六。”

  花无缺看小鱼儿掩不住的高兴,也轻声道:“如果我们能解决得顺利,六月初八,就能闲下来。我去年许的愿望,终于可以实现了。”

  他们慢慢走到街上,回安府门前牵上马,准备回客栈。此时安清明的尸体已经被人搬走,有几个家人在打扫花园和堂屋,这些人多半是安汐吩咐的。

  小鱼儿多看了几眼,跨上小白菜,感叹道:“这安姑娘性子有点古怪不说,也算是个大好人。我都不打算计较了,她还想要物归原主。只是她一个二十岁不到的姑娘,就要离家云游了,有些怪可惜的。”

  花无缺道:“我看她骨骼清奇,不入凡尘。无论是春江苑还是这小小的宅子,都禁锢不住她。还不如放她自由自在,那才是她心之所向。”

  小鱼儿笑道:“你什么时候学会了这一套?我看啊,你是因为反正留住她,她也爱不上你,才这么说的。”

  花无缺骑在桂花藕背上,侧眼一看小鱼儿,微笑道:“那我留在你身边,你难道就会爱上我么?”

  饶是小鱼儿这样脑袋转得快,嘴还要比脑袋更快的人,听了花无缺这话,憋了一路,也没憋出几句反击的话,倒是憋红了一张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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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2 改头换面

  ◎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我们既不记恨,你又何苦隐瞒呢。◎

  花无缺似乎不知道他刚才说了什么,只是骑马颔首微笑,到了客栈就自行运功休息。小鱼儿却心有旁骛地在房里大声走路,自说自话,后来又闷闷地下楼去要了酒,自斟自饮,直到深夜才回到房间,倒在床上。

  身边一动不动的花无缺道:“你想什么呢?”

  小鱼儿把头埋进枕头,道:“你不应该早就睡了吗?”

  花无缺声音里的确有三分睡意,轻声道:“担心你。”

  小鱼儿过了良久也未开口,花无缺也一直安静地等着。

  最终,小鱼儿道:“我如果是断袖,怎么办?”

  花无缺听起来已经半睡半醒,窗户掩着,也看不见他表情。但小鱼儿感觉他翻了个身。

  花无缺温柔地笑道:“还能怎么办?你不还是我的小鱼儿,我的好弟弟?用安姑娘的话说,与我何干?”

  小鱼儿沉默着,最终也翻身仰躺,道:“好。”

  花无缺伸手拍了拍他,原来他一直朝着小鱼儿侧躺。他打了个哈欠,道:“好就好,快些休息,明早要赶路。”

  次日他们起了个大早,小鱼儿明显没睡太好,但是也强撑着精神,同花无缺一起再访安府——此时该叫回江府了。

  安汐已经收拾好了东西,“潮生”用一块白绸包了背在背上,除此之外,她只带了一小袋银子。小鱼儿细看才发现,安汐的穿着看似和昨天一样,她其实换了一身衣服。袖口的纹路与昨天稍有不同,裙子也换成了素白布的。不知怎地,她让二人不自觉地想起移花宫那些行为教养一板一眼的弟子。

  安汐见他们前来,表情上不作表示,施礼道:“二位。我已经遣出所有的家人,属于我家的什物业已搬出。”

  花无缺还礼道:“劳烦姑娘了。我们就陪送你到太湖边吧,之后我们去宜昌,姑娘也请自便。”

  安汐也不推辞,道:“好。”

  花无缺把桂花藕让给了她,小鱼儿也不肯骑马了。花无缺好说歹说,把他劝回小白菜的背上。安汐静静看着他们,似乎觉得很有趣。

  这时街上人还不算太多,因此行马也快,不一会儿就出了门。花无缺施展轻功,跟在安汐身后,也没有落下太多。

  江舟和江画看见他们,放下了手上的活计,奔过来施礼道:“二位少爷。”

  小鱼儿道:“舟老伯,我麻烦你件事。从今天起,就麻烦你回去守着我爹的宅子。等我和我哥办事回来了,就会住那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