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工作繁忙，安东尼没能去现场看球赛，甚至连收看转播的时间也没有。
当然作为一个儿控的老父亲，怎么可能对崽崽毫不关心呢，只是棋差一着，在偷溜去现场观赛的半路上，被管家逮到，他又被按回了办公桌前。
好不容易等处理完堆积的工作，安东尼打开新闻软件，满心以为能看到自家崽崽的报道。结果满屏不是比利亚上演帽子戏法就是法布雷加斯头球破门，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一篇，还是批评奥尔特加表现平平，不及圣卡西。
看得老父亲当场血压飙升，扬言要让这家小报社“天凉王破”。
管家好说歹说才劝得安东尼放弃这个不理智的念头。退一步，海阔天空嘛。
安东尼退一步越想越气，他捧在手心里如珠如宝呵护长大的崽崽，他都舍不得说一句重话，不相干的人凭什么指手画脚。
“不行，你去找几家媒体，多发几篇报道，引导一下舆论，夸夸奥尔，”安东尼在心里暗暗嘀咕，比赛都赢了，这些球迷还有什么好挑剔的。
要是奥尔看到这篇报道，那得多伤心。
在钞能力的作用下，舆论风向开始改变。不过对于这些事情，奥尔特加并不知情。
在赛后的新闻发布会上，记者们连珠炮似的追问阿拉贡内斯，托雷斯是否对自己被中途换下不满，这让老帅当场黑了脸。
为了将效力不同俱乐部的球员拧成一股绳，改变队内崇拜个人主义的风气，阿拉贡内斯顶住压力，不惜将劳尔踢出国家队。
为此，从主帅到球员承受了多大压力，个中心酸，光看阿拉贡内斯两次递上辞呈就可窥见一斑。
现在，辛苦建立的团结在记者们的三言两语下摇摇欲坠，阿拉贡内斯脸上明显流露出不快。
他态度强硬，一句话打发追问的记者们，“这件事，应该在更衣室内解决。”
阿拉贡内斯也确如自己所说，私下找托雷斯长谈。不知老帅和人说了什么，第二天训练课前，奥尔特加看到了满面笑容的托雷斯。
不过这点“阳光”还不足以驱散因斯布鲁克连绵的雨天。
继在大雨中踢完整场比赛，奥尔特加又迎来了在小雨中训练的日子。
坎普尔的训练场外，早早聚集了一群人，有球迷也有记者。他们冒着雨等候，只为拍下球员训练时的身影。
看到密密麻麻的镜头，奥尔特加有些发虚，下意识想往某人身后躲躲。但刚升起这个念头，他就意识到那个愿意当他护盾的人并不在。
相熟的队友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笑闹着往训练场走去。首战便大获全胜，谁不为此高兴呢。
奥尔特加只能硬着头皮往训练场走。一想到要在这么多双眼睛注视下训练，他就浑身不自在。
不过好在阿拉贡内斯对不请自来的记者略有微词，担心会影响球员训练，直接带着球员进了一旁的小树林。
树木郁郁葱葱，隔着几百米远，“长枪短炮”都捕捉不到球员的身影。
“这才赢了一场比赛就摆起谱来。这么大架子，要是一轮游就搞笑了，”西班牙记者冷哼一声，开始冷嘲热讽。
赢了一场比赛又怎样，西班牙又不是没在杯赛上赢过，最后怎么样，还不是没能夺冠。
别说夺冠了，西班牙已经好几届4强不入了。
啧，要是劳尔在就好了。
西班牙记者在心里暗想，手脚麻利地收起了摄影器材。
一旁的记者疑惑地问他：“瑞恩，你不继续拍了吗？”
“不拍了，”名为瑞恩的西班牙记者摸了摸湿漉漉的头发，飙了一句国骂，“谁知道他们要在树林里训练多久，天还下着雨呢，我们感冒不要紧，要是淋坏了这些，”瑞恩指了指摄影器材，“我得心疼死。”
摄影器材可不便宜，坏一个，搭进去一个月工资都不够。
瑞恩离开后，其他记者们等了一会儿，但球员迟迟不出现，犹豫过后，记者们纷纷离开，训练场边只留下了几个痴心的球迷翘首以盼。
见围观群众散得差不多了，阿拉贡内斯将球员带回了训练场继续训练。不过昨日参加比赛的主力球员得到了优待，今天只需进行慢跑训练。
做完热身运动，球员便被安排两人一组慢跑。这点运动量对于球员来说简直小菜一碟，还能边跑边聊天。
助教按照俱乐部给球员分组。同是瓦伦西亚球员的马切纳和席尔瓦一组，比利亚雷亚尔队的塞纳和卡普德维拉一组，巴萨球员有3个，伊涅斯塔和普约尔一组。
奥尔特加扫过剩下的4人，托雷斯是利物浦的，哈维是巴萨的，比利亚是瓦伦西亚的，拉莫斯是皇马的。这4人中，相对而言熟悉一点的就是拉莫斯了。
奥尔特加犹豫要不要申请和拉莫斯一组，助教就安排好了剩下的人。
托雷斯和拉莫斯一组，哈维和比利亚一组。
被剩下的奥尔特加看向助教。
“你一个人一组吧，正好你体能这块要加训，”助教合上训练计划，公事公办地说。
奥尔特加没说话，一个人绕着球场一圈一圈慢跑。
替补球员的训练就比较多样，先是抢圈练习，之后是左右任意球训练，最后还组织了一场小型对抗赛。
队友们先完成了训练要求，坐在边上休整，看替补球员分组打比赛。而奥尔特加因为要加练，只能一个人继续跑。
场边的球迷拍下照片，上传到自己的社交账号上，打卡今日份追星。但因为只是球迷的个人账号，并没有多少人注意到这些训练照。
直到瑞恩为了写欧洲杯专栏，无意中发现了这组训练照。他原本只想转载充数，但看到某张照片后，他改了主意。
早上的训练结束后，阿拉贡内斯给球员放了半天假，允许球员自由活动。
球员各有打算，有打算和家人共度下午时光的，也有打算逛逛米尔德勒斯小镇的。
奥尔特加只想回酒店躺床上好好睡一觉。等阿拉贡内斯宣布解散后，他慢吞吞跟在队友后面往训练场外走。
痴心等待的球迷终于找到机会，向走过的球员索要签名。
没人舍得拒绝支持自己的球迷，球员们纷纷驻足，在球衣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奥尔特加有些迟疑，不知道要不要上前。球迷们都围着比利亚、托雷斯等人，似乎没人注意到他。
万一自己给人签名，对方不要……
光是脑补，奥尔特加就差点抠出两室一厅。他果断决定充当队友们的背景板。
“奥尔，能、给我签名吗？”就在奥尔特加悄悄溜走时，有人用不熟练的西班牙语叫住他，磕磕绊绊地说明意图。
奥尔特加转头看到一个涨红脸的年轻男人，男人手拿球衣，球衣上已经签了好几个人的名字。
在曼联时，爵爷经常教育他们球迷的喜爱难能可贵，要珍惜。彼时，他还没有多少感触。经历过西班牙球迷的苛刻，他才发现支持自己的球迷是多么可爱。
“当然可以，”奥尔特加爽快答应，还打算给个to签，“你叫什么名字？”
□□被巨大的惊喜砸中，差点脱口而出自己的名字，话到嘴边才想起，要外国人写中文，也太为难人了。
要不还是现取一个西班牙名字吧。
贫瘠的西班牙语词汇在这一刻攻击了他。
□□绞尽脑汁，脑中手牵手跳过的西班牙语词汇都是诸如“多少钱”、“你好”、“谢谢”。无论哪一个，显然都不能当成人名。
□□只觉一盆冷水迎头浇下，让他从兴奋中冷静下来，他含泪打算拒绝to签，但一着急，张嘴忘词。
惜礜
□□羞红了脸，赶紧拿出手机，求助翻译软件。
【检测到中文，是否切换语言？】
奥尔特加确认后，系统切换了语言，“你是中国人吗？”
□□听到字正腔圆的普通话，惊得差点摔了手机。他惊讶地看着面前这位明显是欧洲人长相的球员，恍惚间还以为是自己幻听。
怎么会有老外普通话说得比自己还好？！
“我刚才看到你打的中文，”见□□不说话，奥尔特加又问了一遍，“所以你是中国人吗？”
“……是是是，”回过神来，确定自己没有幻听，□□激动得猛点头。异国他乡，没想到还能听到乡音。
抛掉速成的西班牙语，□□嘴皮子顺溜多了，当场来了段单口相声表达自己的激动之情。
奥尔特加不得不打断他，再次询问名字。
“弓长□□康的健，”□□看着奥尔特加行云流水写下自己的名字，太过震惊，等他意识到忘了合影时，奥尔特加已经和队友离开。
□□满心懊悔，但想到自己买了西班牙全程套票，说不定还能再遇到这位会说普通话的西班牙球员，到时候再合影好了。
不过今天的经历必须发到博文上。
□□很快编辑好了内容，还配上了西班牙全员签名球衣以及训练照的九宫格，炫耀的小心机满满。
发完博文他就关掉了手机，乘坐大巴返回酒店。
午后的米尔德勒斯小镇细雨绵绵，路上几乎见不到行人。□□靠着车窗昏昏欲睡，还不知道他一向只有亲友关注的博文下涌进了成千上万的网友。
最开始是一位足坛大V的转发，后来随着看到的人越来越多，话题度不断上涨，竟然爬上了热搜的尾巴。
#会说普通话的西班牙球员#，看到这个热搜，不断有人好奇地点进来，然后一眼就看到了面无表情跑圈的奥尔特加。
这勾起了网友们痛苦的800米/1000米考试回忆，但看到职业球员都得经受跑圈的痛苦折磨，网友们找到了安慰。
这世界上苦跑步的不止我一人。
至于□□特意放在九宫图正中间的全队满签球衣，被说葡萄酸的网友们无情忽略了。
等□□回到下榻的酒店，打开手机一看，博文的消息99+，差点把他手机卡死。好不容易进去，他发现一条提起球衣的评论都没有，而且竟然有人不相信有个西班牙球员普通话说的比他还好。
【兄弟，等你回国，要不报个班学学普通话吧，比老外还差可还行。】
【跟我念，四是四，十是十……】
评论太多，□□都看不过来，极大多数人并不相信他说的，还让他拿出证据来。这把他委屈得不行，他要是有证据，早就拿出来了，可是他又没有录音。
机智的网友给□□出了个主意，让他下次直播要签名，再逮住人让人说几句普通话，这样就能证明他没有说谎了。
□□被网友一激，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心一横，直播就直播，谁怕谁！也不用等下回，他现在就去西班牙队的驻地。
□□一路直播，很容易就找到了西班牙队的驻地，但看到大门口守着的几名警察，他被网友激起的勇气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漏了个一干二净。
□□开始打退堂鼓，但网友嘲笑他心虚，他梗着脖子站在大门口，惹得警察不住看他。
就在这时，大门突然打开，一辆汽车缓缓驶出。
奥尔特加坐在副驾驶座上，打了个哈欠，感觉还没睡醒。要不是拉莫斯非拉着他出门逛街，此刻他还在悠闲地睡午觉。
不经意的一瞥，奥尔特加看到一个眼熟的身影，他急忙喊了声停车。
拉莫斯一脚急刹，紧急将车停下，想问问怎么了，就见奥尔特加摇下车窗，冲着不远处的人喊了一声。
“□□！”
国外街头，有人喊自己的名字，还是用普通话，□□激动地转头看去，果然是那个西班牙球员。
随着□□转身，他拿在手里的相机镜头也对准了奥尔特加，直播间内的观众看得都呆住了。
观众已经忘了自己为什么会来直播间，嘶哈嘶哈咽口水的同时，疯狂怂恿□□走近一点，怼脸拍，快点怼脸拍！
□□只好往前走了几步。
“你怎么还在这里啊？”奥尔特加微微皱起眉头，以为这个球迷是遇到了麻烦。
“我……”□□搓了搓手，尴尬地不敢和奥尔特加对视。
这要他怎么说，难道说网友不信他说的，怂恿他来找人直播说普通话？
他□□，还是要脸的。
奥尔特加心领神会，他摸了摸口袋，没有一分钱，他只好看向拉莫斯，厚着脸跟人借钱。
拉莫斯听不懂普通话，不知道奥尔特加跟车外那人说了什么，但队友要借钱，他很慷慨的贡献出了钱包。
奥尔特加对物价不清楚，拿了一千欧元，递给□□的时候还问了一句，“一千欧元，够用吗？”
□□囧得涨红了脸，很想找个地洞钻进去。他，有钱，真的有！
直播间里的观众已经笑翻。
□□只好实话实说解释清楚，免得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奥尔特加知道□□在直播后，有些不自然，身体都僵硬了，但还是对着镜头打了声招呼。
□□目送汽车开远，他长出一口气，感觉自己不能更丢脸。但看到直播间的人数和打赏金额，他麻了。
自己好像掌握了流量密码。
就这一会儿功夫，打赏的金额就超过了他购买西班牙全程套票花的钱。
等开出一段路后，拉莫斯才问奥尔特加，“刚才那个人是韩国人吗？”
拉莫斯只看出刚才与队友说话的人是亚裔，但不知道是哪个国家的人。
“不，他是中国人，”奥尔特加不明白拉莫斯问的用意，但还是实话实话。
“那就好，”拉莫斯松了一口气，“要是韩国人，被西班牙球迷知道了，肯定又要指责我们。”
在韩日世界杯上被坑过的几个国家的球迷，还没大度到一笑泯恩仇的地步。要是传出他们对韩国球迷亲善，肯定会起风波。
但不等两人逛完街，中途就接到了阿拉贡内斯要求提前归队的电话。
阿拉贡内斯没有在电话里说太多，但从主帅严肃的语气，两人都察觉到了事情不简单。
奥尔特加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事与他有关。
一位西班牙记者发布了一篇文章，直言揭露西班牙国家队内幕，信誓旦旦奥尔特加以不正当的手段入选国家队，挤掉了卡西利亚斯主力的位置。
文章中还附上了近期训练课的照片，其他球员或坐在一起休整，或打分组比赛，只有奥尔特加一人孤零零跑圈，看上去就像是被队友孤立了。
正常的加练，在这位记者的笔下就成了因为上一场比赛表现不佳，被主帅罚跑圈。
通篇下来，全是主观臆测，但因为有图有真相，不少人都相信了。
谣言愈传愈烈，奥尔特加被推到了风口浪尖。国内呼声四起，都要求阿拉贡内斯换掉门将。
这把老帅气得不行，把休假的球员都叫了回来，免得有谁被闻讯而来的记者缠上，口无遮掩，被人过度解读。
已经不年轻的老帅身心俱疲，感慨想带一个团结的队伍怎么这么难，三天两头有记者跳出来挑拨离间，生怕他们赢球一样。
“先生，对不起，”奥尔特加向主帅道歉。他暗下决心，下一场比赛一定要好好表现，用实力让挑剔苛刻的球迷闭嘴。
阿拉贡内斯无力地摆摆手，表示这不能怪奥尔特加，毕竟人是他自己要来的。
“别放在心上，这样的事情，这两年里，我们遇到太多了，你只要下一场好好比赛就行，”怕影响到门将的心态，阿拉贡内斯还好言安抚。
至于舆论，就让他们跳脚吧，只要他们赢得一场接一场比赛，就是最好的回击。
阿拉贡内斯不回应，护短的弗格森却忍不住，当天就在散步时“偶遇”了记者。
当记者让爵爷评价奥尔特加时，爵爷滔滔不绝发表了近千字的演讲，直夸奥尔是百年难遇的天才，日后定能登上足坛巅峰。
主帅带头，曼联球员纷纷跟上，在社交平台上花式夸小队友，即便是第二天有比赛的C罗，也洋洋洒洒留下了一篇彩虹屁。
俱乐部队友如此盛赞，国家队队友要是没有表示，会被人视为孤立的佐证，只能配合演出。
拉莫斯硬拉着奥尔特加拍了一张合照，力证两人感情好着呢，什么孤立，不存在的。
虽然这事闹得奥尔特加有些尴尬，但也收到了出人意料的效果。
第二天训练课结束，返回驻地的大巴上，拉莫斯主动提议唱歌，并率先高歌一曲，活跃了气氛。
奥尔特加跟着其他人一起打节拍，万万没想到等拉莫斯唱完，所有人会起哄他唱第二首。
被赶鸭子上架的奥尔特加，双拳难敌四手，只能硬着头皮，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唱了曼联的队歌。
大巴上，巴萨球员、利物浦球员、皇马球员、瓦伦西亚球员、比利亚雷亚尔球员齐齐沉默，表情微妙。在听到奥尔特加跑调的歌声后，他们再也忍不住，放声大笑。
“咳，奥尔，要不你换一首吧，”拉莫斯委婉地建议。这样真的很像是在黑曼联。
奥尔特加哀怨地看向拉莫斯，“可是我只会这一首。”
曼联真惨，自家球员连队歌都能唱跑调。
法布雷加斯坏心地想，要是曝光这个料，自己能收到多少钱。
阿拉贡内斯先是跟着其他人一起笑，后知后觉停下来，问了一句，“那之前比赛的时候唱国歌呢，你没有跟着唱吗？”
奥尔特加不好意思地说：“我、我对了口型。”
得亏球员身上没有别麦克风，不然奥尔特加不会唱国歌就被人知道了。
“咳，好好学一学吧，接下来还有好几场比赛呢，”阿拉贡内斯将教奥尔特加唱国歌的重任交给了拉莫斯，谁让他带头要唱歌的呢。
这时，拉莫斯还没有意识到教奥尔唱歌有多难，他天真地拍着胸脯，一口答应下来。
水爷唱歌小课堂就此开课。
但跑调的人，再怎么教，依旧跑调。经过一晚教学，拉莫斯认清了这个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