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尔特加切实感受到了国家队和俱乐部之间的落差。
球迷给予球员的，不是信任，甚至都谈不上尊重。哪怕官方声明卡西利亚斯是因伤不能上场比赛，依旧有球迷质疑奥尔特加通过非正当手段获得上场机会。
哦，当然，这其中安东尼粑粑也出了一份力。
在得知自家崽崽要代表西班牙参加欧洲杯，安东尼粑粑豪掷千金，赞助了一波。这事不知被谁曝光，简直是侧面佐证了流言蜚语。
诸如此类的为难，西班牙队内的球员已经见怪不怪。而阿拉贡内斯在记者面前夸赞奥尔特加，多少是考虑到奥尔被征召的太晚，没见过世面。
为了稳住年轻的门将，阿拉贡内斯可谓煞费苦心。
比赛前一天，正在度蜜月的鲁尼特意打来电话，让奥尔将北极熊打趴下。
也难怪鲁尼会耿耿于怀，要不是彼得里奇一脚远射破灭了英格兰出线的希望，明天和西班牙踢小组赛的就是三狮军团了。
奥尔特加认真想了想，觉得无论是英格兰队还是俄罗斯队，并没有什么不同，反正最后获胜的是西班牙队。
俄罗斯队的头号射手帕维尔·波格列布尼亚克因伤不得不退出训练，前往慕尼黑做手术。而在和安道尔队的比赛中，安德烈·阿尔沙文因为红牌将停赛两场。
唯一的依靠，前锋罗曼·帕夫柳琴科还被主帅无情吐槽在备战过程中胖了好几公斤。
奥尔特加看到这段采访视频时，心虚地悄悄捏了捏肚子上肆意生长的肉肉。幸好他是藏肉的体质，衣服一穿，谁也看不出来他胖了。
比赛当天，直升机、豪车打破了因斯布鲁克往日的平静。蒂沃利球场人山人海，尽管临时增加了座位，依旧无法满足球迷的需求。
更衣室内，隐隐可以听见球迷的呐喊声，还有激扬的国歌。
国家级赛事和俱乐部赛事的确是不同的。
见奥尔特加不时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阿拉贡内斯索性让球员出去感受一下现场的气氛，免得没大赛经验的球员上场后被吓到影响发挥。
“人好多啊，”站在通道口，奥尔特加探头一看，被现场的气氛震撼到。尤其是俄罗斯球迷，简直不能更狂热。
“有小道消息说□□也会来，”法布雷加斯顺口接了一句，看到奥尔特加看向自己，他有些不自然地扭开脸。
很快，阿拉贡内斯就把人叫回了更衣室，让球员更换球衣球鞋，准备上场。
比赛开始前一个半小时，蒂沃利球场就被滂沱大雨笼罩。为了防滑，球员不得不换上长钉球鞋。
奥尔特加皱眉。他实在不喜欢下雨天踢球。
“自信点！我们会赢得胜利！”球队一半的胜负都压在门将身上，阿拉贡内斯一直关注着门将的状态。他拍了拍奥尔特加的肩膀，又看向其他球员，哈维、比利亚、普约尔、托雷斯……
目光从球员脸上一一扫过，阿拉贡内斯来了段即兴演讲，“各位，听我说，我们一直在等待的时刻到了。”
“这两年里，他们一直在折磨、为难我们，现在，是时候让他们看看我们的实力。今天就是我们赢得胜利的时刻。”
“加油！”
阿拉贡内斯气沉丹田大吼一声，朝球员们伸出手，想在上场前以一起加油的方式将球员拧成一股绳。
所有人将手伸到中间，你搭着我，我搭着你，在主帅的引领下，异口同声喊了口号。
仓促拼凑成的队伍，在这一刻有了共同的目标。
球员上场，阿拉贡内斯走到教练席，和隔壁的希丁克飞快握了一下手。
希丁克与西班牙队的渊源，可以追溯到02年的韩日世界杯，西班牙队在点球大战中被韩国队淘汰出局，而希丁克就是当时的韩国队主教练。
才过去6年，显然进球两度被吹的仇恨没这么容易消除。
漫天大雨中两队球员拼抢激烈，最终俄罗斯队先发制人，利用两个翼卫的位置重叠，占据上风。
然而俄罗斯队没能踢出有威胁的射门，第8分钟开始，西班牙队开始控制局面。
由席尔瓦传球，托雷斯在禁区左侧踢出了第一脚威胁球门的射门，1分钟后，比利亚在禁区左侧再次起脚劲射。
为了防止西班牙双锋冲击防线，希丁克在中后场囤积了三后腰，然而希罗科夫和科洛丁拦不住托雷斯和比利亚的快速进攻。
大雨冲刷，不断带走体温。奥尔特加身为门将驻守门前，不能像其他球员一样通过跑动来维持体温，只好在原地蹦蹦跳跳。
闲得无聊时只能靠做伸展运动来打发时间。
好不容易等到俄罗斯队发起进攻，看着塞梅肖夫带球突进，奥尔特加眼睛一下就亮了。下一刻，塞梅肖夫一脚扫射直接偏出近角，完全不给他扑救的机会。
奥尔特加比塞梅肖夫还要遗憾。比赛开始到现在，他连球都没碰到过。
很快，俄罗斯队再一次得到球权。
希罗科夫控球，比利亚上前逼抢，希罗科夫勉强将球前传。但这一脚传球力道太轻，给了西班牙队抢断的机会。
卡普德维拉预判了传球路径，抢在两名俄罗斯前锋中间的空当，直接凌空抽射，一个贴地传球直插禁区左肋。
这一个长传球被稳稳送到了托雷斯身前，他迅速带球前突，对上了后卫科洛丁。托雷斯将球往外侧抹，等到科洛丁靠近又突然往禁区内趟球，试图过人。
但他趟球过大，给了科洛丁解围的机会。然而科洛丁在解围时出现失误，又将球踢回了托雷斯脚下。
这让托雷斯在禁区内对上了出击的门将阿金费耶夫。
比利亚甩开希罗科夫后中路快速跟进，托雷斯果断横敲中路。门将回防不及，只能眼看着比利亚推射空门得分。
这一波进攻流畅，展现了西班牙球员间的默契配合以及无私。
进球的比利亚跑向助攻的托雷斯，一手勾住托雷斯脖子，一手指着托雷斯，以此表明进球的荣誉同样属于托雷斯。
奥尔特加为进球高兴的同时，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看台。大部分西班牙球迷都在为领先而高兴，但也不乏冷眼旁观的球迷。
他们居高临下，检视着场上的球员，极尽吹毛求疵之能事。
比如进球太晚，到第20分钟才进球。
为扳平比分，俄罗斯队很快发起反击。乔瑟夫右路传中，禁区内普约尔、塞纳和伊涅斯塔先后出脚，但都没有碰到球，后点日利亚诺夫稳稳接球，扫射打门。
奥尔特加的注意力一直在球上，看到日利亚诺夫射门，他立刻往右大跨一步，右脚用力一蹬，单脚借力跳起。然而支撑的右脚一滑，奥尔特加失去平衡，一屁股摔坐在草坪上。
起身再扑救已经来不及，奥尔特加上半身往后微仰，双手在身后一撑，直接举高右腿，迎向射来的足球。
球打中奥尔特加右脚后反弹回场内，拉莫斯反应迅速，一脚传球解围。西班牙队趁机发动快速反击。
利比亚右路直传禁区内，精准将球送到托雷斯脚下。阿金费耶夫弃门而出，将托雷斯的射门封堵出底线。
奥尔特加看到队友控制住了球权，他暗暗松口气。鉴于某处有些疼，他没有马上起身。收回目光，他才发现拉莫斯还站在门前。
“你……腿举这么高，不会扯着蛋吗？”拉莫斯好奇地打量奥尔特加双腿中间，疑惑得一脸真诚。
奥尔特加黑了脸，当即腿一并就要站起来，但酸疼的大腿根让他动作一顿，差点想上手揉一揉。
拉莫斯伸出友谊的小手，将人拉起来，还关切地询问有没有受伤。
那必须没有。
奥尔特加故作若无其事。
转播镜头一直跟着球，并没有拍到西班牙队球门前的一幕。在托雷斯射门被封堵后不到1分钟，托雷斯接到了席尔瓦的传球，再一次劲射打门。
阿金费耶夫反应神速，高高跃起将球扑出。
奥尔特加想做几个腿部的舒展运动，悄悄揉一揉酸疼的地方，刚摆好姿势，俄罗斯球员一脚远射打门，他只好飞身扑救将球挡出。
希丁克在赛前放言要盯死哈维，为此他派上了两名防守型中场。但真正限制哈维发挥的却是糟糕的天气。受到大雨影响，哈维的控制力减弱，这使得西班牙队的控球率一直没有俄罗斯队高。
在这样的情况下，伊涅斯塔主动调整自己的位置，利用哈维不惜余力跑动拉扯开的中场空当，向前场输送炮弹。
伊涅斯塔直传，将球传至禁区右路，比利亚半转身小角度射门。阿金费耶夫奋不顾身，惊险将球扑出底线。
几分钟后，伊涅斯塔再次传球，托雷斯急于进球，仓促射门，再次被俄罗斯队门将扑出。
直到上半场即将结束，西班牙队又有几次射门，但不是被门将扑出就是被后卫解围，直到第44分钟，西班牙队又一次发动进攻。
席尔瓦从俄罗斯球员脚下成功抢断，甩开左后卫卡普德维拉，带球一路疾驰，将球横传给右路的伊涅斯塔。
伊涅斯塔中场禁区前高速带球，先是连续变线摆脱日尔科夫，之后送出一记直塞球，从科洛丁的外侧绕过，传球给比利亚。
虽然俄罗斯球员立刻制造越位陷阱，但传球时比利亚刚好处在不越位的位置上，接球后，他没有停球，直接起脚射门。
阿金费耶夫奋力飞扑，但球先一步从他身下钻进了球门。
上半场结束，西班牙队取得了两球的领先。
当然严格意义上，在球场上，没有什么比分是百分百保险的。要不然在伊斯坦布尔之夜，某支球队也不会流下伤心的眼泪。
但上半场的领先还是鼓舞了西班牙球员的士气，哪怕看台上球迷的欢呼声并不热烈，球员们还是有种出了一口恶气的爽快感觉。
雨一直在下，到上半场结束时，雨点已经如黄豆般大小，落在雨棚上啪啪作响。
奥尔特加弯腰捡起水瓶和毛巾，一路小跑冲向通道，一秒钟都不想在雨里多待。要是在俱乐部，他甚至想问问爵爷，下半场他可不可以撑伞比赛。
面对不熟悉的阿拉贡内斯，奥尔特加有贼心没贼胆，只能认命地在大雨中踢球。
下半场两队易边再战。比赛一开始，俄罗斯队就用掉一个换人名额，用比斯特洛夫换下了乔瑟夫。
替补上场的比斯特洛夫跑动积极，在几分钟后，接队友日利亚诺夫左路的传球，他在门前12码处头球攻门。
这一球顶得太正，奥尔特加张开双手，直接将窜入怀中的球抱住。
奥尔特加后场手抛球，比利亚在禁区边缘凌空抽射，被阿金费耶夫将球扑出。
阿拉贡内斯向第四官员示意要求换人。有些出人意料，被换下场的是在场上表现出色的托雷斯。
托雷斯野心勃勃，想要在欧洲杯上一展身手，但他都还没有进球呢，主帅就要将他换下。太过年轻的他，没能管理好表情，他脸上写满了不开心。
甚至在回到场边时，他对主帅伸出来的手掌视而不见，没有击掌回应。这一幕被转播镜头捕捉到，这让他在赛后面临舆论的质疑。
3分钟后，俄罗斯队再次换人，托宾斯基替换塞梅肖夫上场。但两次换人并没有发挥奇效，俄罗斯队虽然控制住了球权，却迟迟没能踢出有威胁的射门。
奥尔特加在门前无所事事，只能热身热身再热身。
在俄罗斯队换人后，阿拉贡内斯也第二次换人。两球的领先，显然不能让主帅满意，为了加强边路的进攻，他用卡索拉换下了伊涅斯塔，希望凭借卡索拉的速度和盘带，为西班牙队斩获更多进球。
或许是在这两年里，西班牙球员心里憋了太多的闷气要发泄，或许是阿拉贡内斯赛前的发言鼓舞了人心，在之后的10分钟里，西班牙队发起了足足5次进攻。
俄罗斯门将阿金费耶夫成了全队最忙碌的那个人，不是出击解围，就是飞身扑球，累得他剧烈喘气。
西班牙队的悍然进攻，让希丁克失了分寸，他将替换上场的比斯特洛夫再次换下，换上了阿达莫夫，此时距离比斯特洛夫上场不过24分钟。
战术策略朝令夕改，让俄罗斯球员有些茫然，不知道自己在场上要进攻还是防守。
西班牙队抓住机会，再次改写比分。
法布雷加斯直传，比利亚带球突入禁区，晃过希罗科夫后，他低射近角入网。
比利亚打进了本场比赛的第3粒进球，也完成了本届欧洲杯第一个帽子戏法。他没有做出庆祝动作，也没有和助攻的法布雷加斯拥抱，而是径直跑向替补席，将场上队友都抛到了脑后。
下场后，托雷斯闷闷不乐地坐在替补席上，他完全没有想到比利亚在进球后会跑向自己，直到他被大力抱住。
隔着厚实的夹克，托雷斯甚至能感受到从比利亚身上传来的热度。镜头也在这一刻对准了替补席，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替补席。
“这个进球献给你，”比利亚快速留下一句话，在主裁判催促前，跑回场上。
托雷斯愣了愣，心里萦绕的乌云在这一刻被烈阳驱散。他嘴角微微上扬，不似先前沮丧低落。
比赛继续。为了挽回颜面，俄罗斯队在第86分钟，借着角球的机会，希罗科夫前点头球摆渡，帕夫柳琴科在门前4码处头球攻门。
如此近距离的射门，留给奥尔特加的反应时间少之又少。面对直射球门的足球，他不假思索，单掌将球挡出。
射门失利，俄罗斯队没有放弃进球。在第90分钟，俄罗斯球员卷土重来，科洛丁直传中路，在门前的混战中，西马克左脚低射。
奥尔特加迅速卧倒，将球挡在门线外。
伤停补时阶段，场上的球员都已面露疲态。尤其是为西班牙队贡献了3粒进球的比利亚，已经精疲力尽，他将球挑传给哈维，没有自己尝试射门。
哈维凌空抽射，可惜被阿金费耶夫扑出。球反弹回场内，俄罗斯球员没能第一时间上前解围，球落到了法布雷加斯面前。
法布雷加斯头球冲顶，顶进了他职业生涯中第一个头球进球，也将比分改写成了4:0。
面对4球，俄罗斯队无力回天，直到补时结束，他们也没能攻破西班牙队的球门，只能遗憾收下一场败局。
尽管首战惨败，但俄罗斯球迷却很宽容，齐声鼓励难过的球员，看台上回荡着俄罗斯歌曲，让人不禁误会获胜的是俄罗斯队。
西班牙球迷的态度微妙，不过球员也无暇顾及。他们获得了漂亮的一场大胜，正是应当庆祝的时候。
奥尔特加自觉自己在这场比赛中没发挥多少作用，就没有挤上前去凑热闹。他站在角落里，看着队友们三三两两抱在一起庆祝胜利，他忽然就想起了C罗。
如果Cris在，一定会先跑过来给他一个拥抱，还会替他挡下香槟攻击。
雨依旧在下，工作人员担心球员淋太久的雨感冒，影响下一场比赛，赶鸭子似的将人赶进通道里。
早早就等候在通道里的记者们看到西班牙球员，就像是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立刻涌上前。
为赢得比赛而高兴的球员并不吝啬接受采访，只有奥尔特加悄咪咪往旁边躲了躲，幸好记者们的注意力大多放在了法布雷加斯身上，并没有注意到他，给了他偷溜的机会。
入选西班牙国家队后，法布雷加斯承受了巨大的压力，时常要面对舆论的批评。作为阿森纳的关键先生，人们总是会用更加严苛的标准来要求他。
这一次进球，终于将法布雷加斯从不进球的压力中拯救出来，他更是接到了西班牙电台的连线采访。
心情大好的法布雷加斯回答了连线主持人一个又一个提问，直到欧足联的工作人员过来，强硬地要求电台中止连线。
工作人员的态度让西班牙记者不满，然而没有点亮英语口语的西班牙记者，只能操着一口磕磕绊绊的英语和工作人员据理力争。
鸡同鸭讲式的争论没有效果，在场唯一能够充当翻译的法布雷加斯却只顾着和电台主持人聊天，最后工作人员只能悻悻离开，放任法布雷加斯接受采访。
比起法布雷加斯，戴帽的比利亚显然是所有记者想要采访的对象，但因为比利亚去领本场最佳球员的奖杯而姗姗来迟，等到他出现，记者们就像是打了鸡血，兴奋度爆表。
一路上没有遇到什么人，奥尔特加很顺利就回到了更衣室。他迫不及待脱下外套，拿好洗漱用品，进浴室洗了个热水澡，冲掉一身寒气。
等他洗漱完毕回到更衣室，队友们都还没有回来，大概还在接受记者的采访。
偌大的更衣室里只有自己一人，奥尔特加鲜少被触动了情绪，方才只有一点点想念C罗，现在一点点已经汇聚成了汪洋大海。等他回过神来，他已经拨通了C罗的电话。
C罗收看了西班牙对阵俄罗斯的直播，看到球迷所在的西班牙队赢得胜利，不禁替球迷高兴。没想到他还没发送祝贺信息，球迷就先打来了电话。
C罗本来还在为两人心有灵犀而高兴，但听到电话那头球迷闷闷的声音，他不禁就皱紧了眉头。
“Cris……”奥尔特加也不知道该和C罗说点什么，叫了一声名字后就沉默了。
比赛获胜自然是一件高兴的事情，但发现无人可以一起庆贺，又让奥尔特加心里微微泛酸。
“……恭喜你，比赛获胜，”C罗不知道球迷出什么事了，他只能捡一些好听的话说，“说不定真的会像你说的那样，我们一直赢着赢着就在比赛中遇到了。”
在前几天的比赛中，葡萄牙战胜了土耳其，有望进入8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