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喜欢有那么多人的地方,从前的她也害怕厌恶别人的靠近。直到有一个大西瓜顶着西瓜头,被大雨送来了她的身边。

  尽管如此,她也只想要居住于这属于雨和绿色的方寸之间,任凭梦境造访、雨意笼罩。

  如果有一天,她可以将那个人留在这属于她的方寸之中,永远的、不变的,那就好了。

  她将手中的各色花朵摆放于庭院门口次第排开的花盆中,为洋溢的一片葱茏绿意点缀上了星星点点的娇嫩颜色。她拍了拍手,掸去衣袖上的灰尘,朝屋子走去。

  “咳,雨月啊。”

  柱间的声音忽然在这个时候响起。

  不是下雨天,也不是他惯常拜访的时间段,雨月面无表情地转过脸,看着忽然出现在门口的黑长直少年,问道:“千手一族未来的族长,应该很忙对吧。”

  柱间似乎在身后藏掖着什么,两手负在身后,故作严肃地说道:“我当然十分忙碌!不过,有件更重要的事情。还请先进屋子说吧。”

  还没有到惠子姑娘来洒扫的时间,雨月只能自己招待这位熟悉的客人。她为他倒好热茶,请他坐在自己的对面,疑惑地问道:“是想要为你的父亲求一份我的亲笔签名之作吗?”

  柱间:……

  “不。”柱间有些消沉地否决了:“我像是会做那种事情的人吗……”

  雨月看着他顶着一头的黑线,却没有像往常消沉时那样环住膝盖,而是依旧将双手藏在身后。她的目光不自觉地朝他身后飘去,试图透过他的身体看到他所藏掩的事物——当然,失败了。于是她只能冷淡而干脆地回答:“像。”

  柱间:……

  “其实啊,啊哈哈哈——”柱间先自顾自地干干地笑了一会儿,但是对方完全无法理会他自娱自乐的幽默,木着脸端着茶杯冷淡地盯着他,就差在脸上写上“你是傻叉吗”几个大字了。

  “其实,是这样的。”柱间伸出了一只手,托住自己的下巴咳了咳,说:“我知道你自己去成衣店买衣服一定会被老板推荐男装,所以我就帮你解决了这个烦恼。”

  柱间说着,用另外一只手递出了自己一直藏着的东西,被他折了又折企图直接藏起来的,女式服装X1。

  雨月木。

  安静,安静,安静。

  柱间看着她冷淡的视线和端茶保持不变的姿势,一直僵持在空中的手也无法继续维持下去,于是把衣服摆在了榻榻米上,环抱着自己的膝盖开始了新一轮的消沉。

  雨月看着他把头埋在膝盖之中似乎随时可以长出蘑菇来的模样,扶着额头叹了一口气。她放下了一直端着的茶杯,站了起来。她站起身时发出的声音,让柱间有些诧异又满怀希冀地抬起了头:“你决定变回女孩子了吗——?”

  雨月站在他面前,又叹了口气。她伸手搭在了自己腰间的系带上,三下五除二,干脆利落,解开,外衣脱掉,单衣脱掉。衣袍顺着身体的曲线滑落在地四散飘落,她一撩自己的黑色长发,全部顺到肩后,蹲下赤|裸的身体捡起了柱间拿来的衣服。

  右臂上,白皙如瓷的肌肤上横布着淡粉色的疤痕。但她似乎毫不在意在柱间的面前,袒露这一切她曾经极力想要遮掩的东西。

  就在她的手触碰到那件衣物时,发现十分希望她换女装的柱间已经默默地把头转向了一边,强行装作自己什么也看不到。

  “你怎么了?”雨月盯着他因为常年在战场上自由圆润奔跑而晒成浅棕色的肌肤,疑惑地问道:“没想到比我黑十万倍的你竟然脸红了。怎么了,太热了吗?”

  “不!”柱间将双手撑在了榻榻米上,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了自己的话语,咬牙切齿地说道:“雨月——你——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换衣服。”雨月回答的十分自然。

  “那你知道——我们……呃,我们是不一样的吗?”柱间问道。

  雨月将那件女式的和服松松地披在了身上,回答:“知道。”

  柱间:……

  “不,你不知道。”柱间叹了口气,听到她的方向传来悉索的响动,猜测她应该已经披上了衣服,于是便转回了头。他看着她松散的领口和正在折腾腰间的系带,于是便伸手为她正了衣襟。他的手沿着衣领的弧度向下掠去,在腰间停住。

  柱间半跪在她的身前,原本想要为她系紧的动作却倏忽一停。他的手指久久地停滞着,许久后,他低下头,低声地说道:“我教你吧——我教你,我和你有什么区别。”

  “嗯。”

  她的回答一如往日。

  每一次他如此提问,关于家族,关于和平,关于梦想,关于雨,她的回答都是如是简单单薄。从前在屋檐下迎着漫天的雨水,他和她盘腿毗邻坐着,她漫不经心地、心不在焉地回答,每一次都是一模一样的“嗯”“嗯”,却没有哪一次让他如此想要急迫地回答。

  他用手指解开她腰间的结,将已经整理抚平的衣襟重新推开,衣领顺着肩膀的弧度向小臂处落去,重叠交错地堆叠在榻榻米上。漂亮而精致的锁骨,细腻白皙一如初见的肌肤,手臂上触目惊心的疤痕——遥远的而又熟悉的她的身体。

  他伸出双手环住她的躯体,掌心的肌肤触碰到她瘦弱的肩膀。而她则没有表情地、冷淡地对着这个拥抱,许久后,她才像是平常拥抱他时一样,伸出手揽住他的脖颈,搭在他柔软的黑发上。

  像是久经黑夜的迷途者,急切地想要寻找黎明的一线光,他有些粗暴而急迫地吮吸着她脖颈间的肌肤,感受到皮肤下鲜活生命跳动的脉搏。

  此刻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大概就像是在战场上用刀刃杀戮了太多性命后的感觉——为鲜血与黑暗所麻木,完全任由身体最深处的本能操纵着自己的四肢。是发自本能的掠夺与强势,浑噩着、麻木着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

  就在这时,有年轻姑娘清甜的嗓音忽然闯入了方寸之中。

  “雨月——我来了哟。你起床了吗?”

  惠子姑娘的声音从庭院中传来,带着没有睡醒时的懒散之意。她的木屐踩在庭院中的石板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脚步声越来越近,她已经脱掉鞋子走入了屋内。穿着袜子的脚在走廊上缓缓而过,布料摩擦的声音向耳畔靠近。

  敬业的学生并没有任何表情的改变,依然像刚才那样伸着手揽着他的脖颈,临时老师却在瞬间惊醒,闪电一般松开了自己的双手,用平生最快的速度为他的学生披上衣服系好腰带,还用黑发掩去了脖颈上那微微发红的印记。

  他端正地坐好,手持一杯热茶,面带正经之色,仿佛两人刚才正在讨论艺术与生命的大和谐到底是什么,或者是最新流派的绘画到底从何而来,或者是战争何时才会停止、和平何日来临,什么时候大家才可以幸福美满地生活在一起。

  就在他完成手上一切的工作后,惠子姑娘的身影映在了纸门上。她伸手,推开了和室的移门,朝内里探出了头,看到了雨月和一脸严肃堪比他爸的柱间,有些惊诧地说道:“哦啦,小雨月的朋友,今天这么早就来啦。”

  惠子的话语让柱间淡淡的点了头,再尴尬地咳了一声。但是惠子姑娘总觉得——今天的雨月有哪里不太对劲。她上下扫视一番雨月后,终于发现了那个所谓“不对劲”的地方,有些兴奋地说道:“小雨月——穿回女装了?相当漂亮呢。”

  这一番夸奖完后,她又有些失落地缩回了头,小声地嘟囔着:“还是原来的模样帅呢。男装的时候比较好看。”

  柱间:……

  好像全世界只有他在担心雨月的性别意识。

  是不是其他人都觉的雨月做一个男孩子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