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音绝瞥了一眼周瑜,周瑜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饶音绝再一笑道,“原本都以为是一首曲子,但实则是两曲,若不是有周都督指点,饶音绝就要辜负这‘琴声冠天下’的美名了。”

  台下诸人顷刻间大悟,原来周瑜是用一首绝弹来换取饶音绝破例献曲,此事虽然不容易,但也绝非办不到。经过饶音绝一语点醒,周瑜又被人从神坛拉回了人间。只是饶音绝后来觉得头疼无比,因为后来江鹤楼前院子里堆满了所谓的古曲绝曲,差点让她进不了门。

  孙权若有所思地望着饶音绝,笑了笑道,“吾欲听高山一曲。”

  饶音绝欣然道,“是。”

  但听她琴音一起,犹如春日百花芬芬,夏日荷叶清清,秋日梧桐飘飘,冬日大雪簌簌,世界在顷刻间安静了下来,连江虞方才还混沌难受的身体都渐渐地放松了下来,得到一丝放松。

  这时候周瑜一拍手,几个红衣女子又走了进来,伴着饶音绝的琴音,巧挪莲步,婉转起舞。其中有一个尤为卓著的女子,眉心画着一朵黑色曼陀罗,水袖一抬遮住半张绝妙脸庞,那半遮半掩的姿态,尤为撩人。

  江姗盯着她出神已久,在那女子露出整张脸的时候,江姗惊道,“是她!”

  “你见过她?”江虞扭头问。

  “姐姐,她好像是那日在城外酒肆中迷晕我的红衣女子,她怎么会到这里来了?”江姗两眼发直,略一顿道,“她不是冲着我来的,仲谋可能有危险!”她说着就要起身,却被一只手抓住,江姗转头问,“姐姐?”

  江虞沉吟道,“你不确定是她便不能冒然出去,若有所误,你如何向诸人解释?”

  “解释什么?”

  “今日是周公瑾设宴,他的宴会上有刺客,天下人会如何猜想?周公瑾再大胆也不至于在自己的宴会上刺杀仲谋。你若跳出去说这是刺客,等于在柴房里放了一把火,周公瑾和仲谋的斗争会由暗处跳到明处来,到时候遭殃的可不止江府和乔家了,整个江东都会陷入内乱。”

  江姗捏起粉拳道,“可我也不能放任不理呀!”

  江虞想了想,道,“我有办法。”

  白烨正听曲的时候,忽然听见一个清脆的声音说,“我也要舞!”白烨猛然瞪大眼睛,愕然地朝着场地中心望去,只见眼前倩影一飘,江姗稳稳立于舞群中心,衣袂飞扬,卓然出尘,神采飞扬当真吸引诸人眼球。

  她想做什么?

  江姗对着孙权道,“仲谋,借你腰间宝剑一用。”

  孙权欣然笑道,“好。”抽出腰间宝剑扔给江姗,江姗一手稳稳接住,眉眼一弯潇洒转身,面对着红衣女子道,“这位姐姐不要停下来,我不会打扰你的。”她欺身上前,近贴着那红衣女子耳根道,“你竟敢打仲谋的主意,不过正好,我们前仇后怨一起算,今日你撞到了我的手中,便休想安然无事。”

  那女子冷笑道,“刘邦赴鸿门宴有项庄舞剑、樊哙相阻,今日孙权有你江姗相助,说不定也会传为一段佳话。只可惜,你不是大吃生肉的樊哙,我也不是处处受制的项庄。你此刻出现,是你姐姐江虞的主意吧?”

  江姗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红衣女子冷冷道:“与江虞有不共戴天之仇人。”

  、第六十五回

  似乎无论发生什么,饶音绝的琴音永不会动摇。纤手轻弹,一首高山曲音便源源传来,犹如一股清泉浸入人的心肺。那十二名舞姬举袖长舞,楚腰柔软,绕着那眉心带花的红衣女子旋转,衣袂翩翩飞扬,令席间诸人目眩神迷。

  江姗站在圈外,手里拿着孙权的宝剑,冷眼旁观。她这样一站,她们这样一舞,显得她格格不入,怕是那红衣女子故意如此做的。

  江虞的脸色逐渐平和,她睨了饶音绝一眼,饶音绝心无旁骛只管抚琴,她沉浸在她自己的琴声之中,根本不管是否有人在看她。

  白烨觉得隐约不安,那红衣女子乍看普通,但定神细看觉得有些古怪。白烨悄悄开了阴阳眼,虽不明显,但那女子的口中似乎有阴湿的黑气不住往外窜。

  孙权高坐在台上,与周瑜相谈甚欢。自孙策死后,周瑜便像脱了缰的野马,他心中对孙权不服,虽早想取而代之,但奈何前有吴国太。大乔阻路,后有张昭断后,他不能冒然动之。于是便步步经营,耐心等待时机将孙权从江东之主的宝座上拉下来。

  但孙权也不是省油的灯,明里对周瑜恭恭敬敬,暗地里则借江姗拉拢江虞。今日之宴,周瑜牛刀小试,孙权小心应对,直到现在两个人半斤八两,还没有抓到对方的把柄。

  噌——

  按弦,一曲毕。十二舞姬侍立一旁,让出一条道给那位红衣女子,红衣女子错步上前对着孙权扶腰行礼。

  孙权大手一挥道,“赏!”

  那女子刚要说话,却听江姗脆生生道,“且慢。”

  孙权笑问,“江二小姐有何话要说?”

  江姗一步上前,站在那红衣女子身边,不屑地睨她一眼道,“舞跳得好算什么,我的剑舞得比她的要好!”

  台下有人闷笑,都想这是江家二小姐在吃醋了,非要在众人舞剑出出风头不可。

  孙权想了想道,“我也喜欢看小妹尚香舞剑,女子舞剑柔中带刚是男子无法企及的。那好,今日就看看你江二小姐的剑法如何。”

  江姗应道,“是,”眼珠子一转,定在红衣女子身上,不管三七二十一拉起那女子拽到场中,“这位姐姐陪我一起。”

  红衣女子冷笑道,“奴家不会舞剑。”

  “真的不会?”江姗突然举剑朝她刺去,但听铿地一声,寒光四闪,那剑尖瞬间已堪堪迫到了那女子细嫩的脖间,但那女子不闪不避,腰杆儿直直地立在江姗面前。江姗收剑,笃定道,“你会武功。”

  那女子眉毛一动,冷冷问,“若是会我怎么会躲不开你的剑锋?”

  江姗抱着手绕着她走,“正因为你会武功所以才知道方才那剑是虚招,剑到你面前的时候已经收住了,根本不会刺伤你。再者,若是你真的不会武功,此刻还能冷静地站在这里?只怕早就吓晕过去了。”

  “未必。”

  江姗手腕翻转,剑身在红衣女子眼前晃了一下,又铿地一声指到了一个舞姬的脖子前,舞姬望了一眼剑尖,脸唰地白了,尖叫了一声软倒在地上。

  江姗道,“你看,这才是正常反应。”

  她们两个在场中低声交谈,远处的人听不见她们的对话还以为江二小姐和这舞姬怄气,顿时唏嘘不已。

  白烨耳朵灵光,暗忖这江二小姐越来越机灵古怪,但又同时担忧她的安全。扭头看江虞那边,见她神色又恢复如常,举止坦然,想必早已为江姗考虑了周全,便稍稍放心了一些。

  江姗敛容道,“话已说得差不多了,出招吧。”

  “嗖——”红衣女子忽而射出水袖绕过江姗的脖子,将她死死箍住。

  江姗一手扯住水袖,一手用剑将那水袖割断,但听“嘶”的一声,红衣女子齐臂断了一只袖子,露出白花花的藕臂。宾客的目光不住扫射来,江姗再吐舌歉然道,“不好意思,改天我赔你一件。”

  红衣女子冷冷道,“不要紧,还有一只。”说罢便立即抖起余下水袖,就像是水蛇一般缠住江姗的右臂。两个人中间隔开一段距离,侧对着瞪着对方。红衣女子的左手水袖连着江姗的右臂,在二人中间拉开一道长长的、宽宽的线。江姗的手腕吃疼,松开了剑。剑哐当一声落在地上,清脆响亮,周遭顿时寂静无比,宾客都感觉到了紧张的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