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庆五年, 帝薨,当朝长公主继位,改年号为嘉宏。
赐帝师林冬阮爵禄之恩,地位尊崇, 甚至到了王侯之上。
当然, 对比寻常臣子,林冬阮还是更特殊些的, 朝堂后宫都知道, 林冬阮夜里不出宫,是要去椒房宫的。
虽未言明其皇后身份,但说到底也没什么差别,陛下日日夜夜都离不开林冬阮,得亏帝师是千古忠良的臣子,否则就会酿成大祸。
帝师掌权以来,大改官制, 直接把老祖宗的那一套全埋了, 另起一套官制法度,好长一段时间, 朝堂都是一片鸡飞狗跳。
有些迂腐的老臣实在受不了, 以死相逼都不行, 整天哭得像是要号丧一样, 还有些臣子利益受损,也不愿意, 各种心思都用上了, 甚至想要离间帝师与陛下的关系……
就像是一出闹腾的梨园戏, 一连唱了两年,改良官制的好处渐渐彰显出来, 整个朝堂跟换血似的大改模样,时局焕然一新。
嘉宏三年,林冬阮主张的官制终于已成完整规模,朝堂晏然,百姓乐业,寻常子弟也有了入仕途的机遇,文武官员都有来自民间的,朝堂之上多有女官,女子可以入朝为官,可以织锦从商,可以娶妻纳夫……
如此又二年,收复故土,小国归降,开疆展域,八方宁静,开创太平盛世。
世人称,嘉宏盛世,得益于明君贤臣,其中以奇才林冬阮为最。
嘉宏第五年,帝师卸任,受封帝后。
其实,封后的事情延后了这么多年,羌宁是最不乐意的一个,但林冬阮说了,帝后身份不甚方便,不如先做臣子,完成要做的事情后,一定做她皇后。
这一拖,就是五年。
“林冬阮,我都不敢信,这五年来自己居然没有变心。”羌宁靠在林冬阮膝头,一边勾着对方一缕青丝玩一边问她,“偌大的后宫,空荡荡了这么多年,在你之前,都没有别的什么人。”
林冬阮放下手里的书,垂眸看她:“阿宁还想要谁。”
之前羌宁这样逗弄对方,都不会得到对方这么认真的回应,没想到这次林冬阮居然真的很认真地问她了,羌宁的叛逆心思再次泛了起来,说道:“很多很多……”
林冬阮将她扶起,收好书,只冷淡地让她去找别人吧。
羌宁撑起身,疑惑极了:“啊?林冬阮,这是真话还是反话。”
林冬阮起身,不知道去做什么了。
等在原地的羌宁陷在困惑中,想不通林冬阮为什么要这样,对方的正常反应难道不是吃醋吗?怎么会说这种话。
紧接着,羌宁不放心地追过去,突然发现寝宫伺候的侍女都被林冬阮屏退了,偌大的寝宫只剩下了她们俩。
而林冬阮正背对着她,不知在找什么。
羌宁连忙走近了:“姐姐,别生气,我只是没想到你……”
对啊,林冬阮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吃醋呢?对方一生皆是为了家国大义,只有自己才会想这些儿女情长的事情。帝师林冬阮——心中装的是天下,她只占一小部分,怎么可能牵动对方的心神呢?
说出把自己让给别人的话,这件事放在林冬阮身上,其实并不奇怪。
羌宁想,是自己太过妄想了。
“阿宁。”林冬阮转过身来,长而顺的黑发垂在腰际,整个人白的好似月光,配着极美一张脸,一回眸就能叫人晃了神。
羌宁再次被那副漂亮容貌吸引,一时间也没注意到对方手里拿着什么。
林冬阮拉着羌宁的手,重新带对方回去。
羌宁一低头,这才看到了那东西——戒尺,不知什么时候就做好的戒尺。
“姐姐,你……”说实话,羌宁还是有点紧张的,她自盯着那东西,试探着问,“姐姐你曾经说会好好对我的,这么多年都没有拿出戒尺来,我还以为再也不会挨打了。”
林冬阮让她在榻边坐好,随即也坐在一边,温和道:“在乱势未平之前,我曾日夜忧心,唯恐耽误了你,辜负了孝纯皇后的嘱托,辜负了天下人。但今后不一样了,嘉宏盛世之下,河清海晏,阿宁哪怕有几日身子不适,也不会耽误了大事。你是我的,但更是天下人的。”
羌宁:“……”
听懂了,之前林冬阮那么宝贝她,不过是因为她还有用,毕竟她要是身子不适罢朝几日,朝堂都能乱成一锅粥。
现在好了,哪怕她被揍晕在寝宫,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意识到这一点后,羌宁顿时有些害怕地退后了些:“那姐姐你也不该打我吧?我可是皇帝呢。”
是啊,皇帝,在林冬阮面前不敢自称一个“朕”字,回了寝殿还得乖乖叫姐姐,哪怕叫得没那么甜了,都得受冷脸。
林冬阮按着她肩头,轻轻拉起她的手,续上未说完的半句话:“但同样,之前道阻且长,我肩上背负重任,只能时刻恪守着一些不能违背的东西……好在之后,我只是你的妻,有些该管的,还是得好好管的。”
羌宁不敢反驳,只能一直点头:“嗯嗯嗯,姐姐说的在理。”
林冬阮抚开她蜷起的手指,冰凉的戒尺轻轻抵住她掌心:“阿宁再说一遍之前说的那些话。”
羌宁装傻:“姐姐说的在理。”
林冬阮戒尺用轻轻拍了拍,一点儿力气也没使,但其中的威胁却一点儿也不少:“不是这一句。”
羌宁只能硬着头皮回答:“后宫还想要很多很多……”
话音未落,掌心一阵疼,羌宁抿唇,反应很快地把手藏了起来,低声嘀咕道:“姐姐原来你会吃醋,还这么小气,我只是说说罢了。”
“阿宁先天身子不好,应付一人都叫人难以尽兴,不可广开后宫纵情享乐。”林冬阮再次找到羌宁藏起来的左手,说道,“之前是我忽视了这方面,总是叮嘱阿宁早睡,忘记阿宁正值爱玩的年纪,也该放纵几次的。”
羌宁抽不回自己的手,眼泪汪汪地看着林冬阮:“姐姐,手疼。”
林冬阮摇头:“不疼,是阿宁娇气了。”
羌宁实在忍不住掉眼泪,哽咽道:“手被弄疼,姐姐你就不能用了。”
林冬阮温声哄她:“手疼也没关系,毕竟不会只有手。”
“怎么能这样欺负我。”羌宁委屈地靠住她肩头,用眼泪泅湿了对方一小块里衣,“姐姐,你都不心疼人的吗。”
“疼些好,阿宁就不会想那些不好的念头了。”林冬阮拍拍她的背,在她抬头的瞬间,喂了一枚小小的药丸在她口中。
羌宁疑惑,但还是听话地吃了:“这是什么?”
林冬阮:“补药。”
羌宁怪了起来:“什么补药?哪方面的。”
林冬阮肯定地点头:“那方面。”
羌宁:“……”
她突然又想起了很多年前喝了鹿茸酒的那天晚上,自己不自量力地放狠话让林冬阮下不来榻,结果第二天林冬阮好端端的,自己却险些散架了。
林冬阮想了想,又补充:“会比当年张蔚岚的酒更好用一些,阿宁很快就知道了。”
她说的很对。
羌宁确实很快知道了那药的威力,手掌心那点儿疼完全感受不到了,只想死死留住林冬阮。
林冬阮无声叹息,看着眼眸微红的羌宁,仿佛在看一只爱哭又爱亮爪子挠人的野猫,虽然性子野,爱叛逆,但一点儿委屈也受不得,不然就会一直掉眼泪,在自己面前哭得惨兮兮的。
羌宁哭着说:“那姐姐你也别收着,大方些,敞开了来,我都要。”
林冬阮只能安慰她:“好,不小气,阿宁随意。”
最近天气又冷了,林冬阮拉高了些被子,为阿宁遮了遮,突然又想到了当年大雪封山的时候。
那样小小的屋宇,一方破旧的床,阿宁缩在自己怀中,冻得哆哆嗦嗦的。
像只没人疼的小猫。
也是她在无能为力时不得已送出去的小猫,小猫似的姑娘流落在很远的地方很多年,闻着味道寻到了自己门前,假意晕过去,只想让自己捡回家,哪怕挨冻受饿,也要一路跟着。
哪怕小猫沾了野性,偶尔想要亮爪子,但毕竟是自己的,再怎么样也得宠着惯着。
林冬阮手指抓紧床幔,硬生生逼着自己受了,这是她心甘情愿还回去的心意,羌宁这些年的不安很难抚平,只有她亲身偿还,一辈子留在对方这里,才能叫对方心安。
“姐姐,我好厉害,你要不要夸夸我。”羌宁惊喜地发现自己这次居然有进步,忍不住卖乖道,“姐姐医术了得,比张蔚岚的酒都有效。”
林冬阮温声附和:“是阿宁身子相比之前好了些。”
羌宁:“是吗,不骗人?”
林冬阮遮住自己眼眸,不经意间露出了一分懒倦:“嗯。”
羌宁顿时信心倍增,甚至都顾不得哭了,直接缠着林冬阮既要这又要那的,直到林冬阮有些困了,她还兴致勃勃地想着别的。
羌宁:“姐姐,别睡。”
林冬阮柔声道:“有些累了,不是困。”
“那好,说点儿姐姐你感兴趣的。”羌宁中途容她歇息片刻,开口道,“今年的十三试,若若考中了,这些事情并未提前知会,我也是那日在礼部女官里发现的她。”
一提这些事情,林冬阮果然不困了,很快接话道:“若若天资聪颖,考中也是意料之中。”
羌宁莫名有些醋意,不满道:“姐姐,你怎么夸她也是用这些话?当年你也说过我天资聪颖。难道对谁都这样说吗?不是我独一份的吗。”
林冬阮轻笑:“阿宁居然还计较这些。”
“姐姐,你知道的。”羌宁轻轻咬人,“我并不大度。”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评论区居然在纠结毒的事情,前文提到过两三次,先帝给帝师的是假毒药,真的毒药反而是皇帝手里的那个解药,然后因为皇帝和帝师闹别扭,没有吃解药,因此也没有中毒。帝师医术厉害,先帝怕真的一开始给了毒药,对方会解出来,不如直接狡诈骗人,这样引导对方,达到过河拆桥的目的。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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