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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蓁去时,天还未亮,叶蓁归时,日出东方。

  一行骏马奔驰不停,回到了马车失踪的地方再次马不停蹄奔向西方。王副将紧随叶蓁身后,他颠簸地看着叶蓁的背影,由衷钦佩公主殿下果敢坚毅,为了使君和郡主不惜奔波劳碌至此。即便是他一个粗糙的大男人都遭受不住,更何况一个养尊处优惯了的公主殿下。

  叶蓁眼神刚毅,手都被缰绳勒出了血瘀,但她浑然不察似地只管骑马前行。

  快点,再快一点。

  “殿下,前面有人!”王副将大喝道。

  叶蓁眸色一敛,眯着眼睛细瞧,果然前方地平线处出现了两个人影,一高一低,一男一女,男子扶着女子沿着小道缓慢前行,看起来两个人都受了伤,因此行动迟缓僵直。

  等到再近前一些叶蓁才看清楚那俩人的脸,是陈君和婉平郡主,没有吴宜归。

  叶蓁“驾——”地一声再次催马靠近,陈君和婉平也见到了远处的人马,首当其冲接近的居然是叶蓁,他们以为叶蓁到达淮南城之后会停下来休息,然而叶蓁却不顾劳累亲自赶来救援。

  勒马停步,叶蓁在马上俯视陈君和婉平,出声有些暗哑:“你们感觉如何,可受伤了?”

  陈君略瞪圆了眼睛惊讶地看着叶蓁,他没想到援兵居然会这么快赶到,更没想到是叶蓁亲自带了援兵赶来。此时婉平正无力地搭在陈君身上,意识不清,一条手臂血痕累累,即使被布条包着,但渗出的血色谕示有着极其惨烈的伤口。

  陈君禀报道:“我没事,婉平郡主受伤了,需要医治。”

  “苏凝姑娘在何处?”

  “她为我们引开狼群,眼下生死不明。”陈君道,“请殿下送郡主回去养伤,我随殿下回去找苏姑娘。”

  叶蓁听见吴宜归遇险,瞬间脊背绷直,声音森寒如冰:“她往哪个方向引开狼群?”

  陈君指着一个方向。

  “你也受伤了,你陪着郡主一同回去,我去找苏姑娘。”叶蓁毫不迟疑,双腿夹住马肚朝着陈君所指方向飞驰,发丝迎风飞舞,耳边的风声猎猎作响,奔跑的路上扬起一阵尘土。

  王副将急道:“殿下!”他命令留下两个骑兵送陈君和婉平郡主回去,自己带着余下人马追着叶蓁。殿下也太着急了,就这么一会儿工夫人就几乎跑没影,若是遇上危险可怎好?!

  陈君经历一夜的恶战对峙,的确也是体力不支,他与婉平同骑一马与婉平回淮南王城。虽然刚刚叶蓁不曾怪罪,但陈君知道自己此举有违礼义,即使情况再恶劣,他也不应该答应抛下苏凝一个弱女子落入狼群追逐之中。

  苏凝脚力不济,可能很快就会被狼群追上,多亏了她拖延的这段时间为他和婉平郡主换得一线生机。

  如果只有陈君自己就罢了,他一定会和狼群奋战到底,死不足惜,但他不忍心让婉平郡主也落入狼群成为它们嘴中的食物,于是当苏凝说要引开狼群的时候,他最终还是答应了。

  苏凝给他们生了火逼退狼群,她自己吹着口哨引起狼群注意,然后疯狂地跑向树林。这是陈君见到苏凝的最后一面,她的背影纤瘦,看起来没什么力气,她也不会武功,面对凶煞残暴的狼群几乎没有生机……

  陈君在心底里默认了苏凝已经遇难,只盼叶蓁此去能找回她的一点遗骸安葬。

  叶蓁一路行来都没看见人影,倒是看见一处凹陷的山洞里一堆还带着热气的篝火,看来陈君等人昨夜是在此处安歇。在马上双目逡巡,放眼望去,东方是一片平原草地,视野开阔容易追击,吴宜归不会往这边跑。西边是一片树林,林木茂密,若要躲避狼群树林才有一线生机。

  叶蓁心中已经有数,命令道:“王副将,将骑兵一分为二,一队人马随我去树林查看,另外一队你带队去东边寻人,若有踪迹放烟为号。”

  “末将领命!”

  叶蓁忽然身形一晃差点跌下马,身边的将士急忙询问,叶蓁避开了他的手摇摇头,摘下水囊仰头喝了一口水,后来索性将水浇在脸上权当洗脸了。

  这一幕看得身边的骑兵目瞪口呆,他们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公主殿下,但不由得说殿下天生丽质,纵然一夜未眠又路途奔波,他们都风尘仆仆,面上倦容难掩,可是殿下仍旧风采过人,浑然天成的皇家贵气迫人,即使当头淋了水粉黛尽褪,她的五官神态还是犹如精工玉雕一般精致过人,令人挪不开视线。

  叶蓁不管旁人倾慕的视线,她睁开双目抹去脸上的水渍,毫不停歇地勒马前往树林。

  “殿下,前面地上有东西!”一个骑兵眼尖,捡起一个竹筒交给叶蓁,叶蓁拿在手里脸色愈发沉重。

  这是吴宜归的信号烟,她连这个都舍弃丢下了,她到底在何处?

  “走!”

  终于追进了树林,叶蓁忽然勒住马匹强行停住,高高抬手道:“放慢步速,下马围圈而行,狼群就在前方。”

  身边的骑兵听命下马,卸下背上的弓箭拿在手中准备随时张弓进攻。战马配合地安静地在林间吃草,茂密的树林内的确不方便骑马,一有动静便会惊动潜伏在林间的野兽。

  叶蓁拨开前方荆棘,猫腰挪动脚步,长眸微敛,终于从树林的间隙中瞧见了一匹匹窝在一起正在休息的狼群。这些野狼个个凶猛彪悍,狼牙锐利能够轻而易举地咬破成人喉咙,估计婉平郡主手臂上的伤就是这么来的。

  狼群在这里,那吴宜归呢?她在何处?

  叶蓁不安地继续扫视,突然目光一滞,她看见有一匹狼爪子下压着一块碎布,那布料地颜色好像是吴宜归身上……

  她该不会已经……

  叶蓁遍体生寒,牙齿在打颤,正张开一张弓箭想要射中那匹狼以泄恨的时候,忽而眼前飞来一只褐色的纸飞机,叶蓁一下子懵了。

  纸飞机摇摇晃晃地扎在叶蓁脑门,然后坠机倒在地上。叶蓁怔怔地摸着额心一点红,有些发懵地看着地上的纸飞机,眼睛缓慢地眨动了一下。捡起纸飞机展开,才发现这是一张百两银票,上面用炭笔写了一行歪七扭八的小字,叶蓁勉强看懂了:我在树上。

  仰头往狼群围着的那棵大树顶上看,叶蓁瞬间破涕为笑。

  正见吴宜归坐在大树其中一个枝桠上,高兴又雀跃激动地挥舞手臂,她想要喊叶蓁但是怕被下头的狼群听见,于是只能在上面表演一个滑稽的哑剧。

  她的衣着形容着实狼狈,疲于奔波逃命一夜,支撑到现在已经精疲力竭,幸好她擅长攀爬,拼尽最后一点力气到了树上与底下的狼群僵持,她心里想着只要再多坚持一会儿就能等到叶蓁来救她了,每当晚上即将瞌睡,她就掐住自己用疼痛来提醒不要睡,叶蓁就要来了,就这么安慰自己到了天亮,眼下总算等来了叶蓁。

  可是叶蓁却没有一眼发现她,吴宜归急中生智,用苏苏给的银票折了纸飞机飞到了叶蓁面前,还扎了懵懵的叶蓁一下,叶蓁才顺利地发现了自己。

  一见到叶蓁,吴宜归吊了一整夜的心总算安定了下来。有她的叶小五在,她的小命算是捡回来了,她继续抱着树干老老实实等着她的叶蓁救自己。

  叶蓁不负所望,利用了在战场上锻炼出来的默契和气魄,与手底下的骑兵配合无间,片刻后剿灭了守在吴宜归树底下将她困了整整一夜的狼群,放了信号烟让王副将回来驰援。

  “下来吧。”叶蓁站在树底下抬头和上头的吴宜归说,“你安全了。”

  王副将指挥骑兵清理狼群的尸体,贴心地清理干净周遭只留下吴宜归和叶蓁。

  吴宜归想要站起来抱着树干下去,却发现自己腿麻了。“叶蓁,我动不了了。”她尴尬地坐在树枝上,无助可怜地望着叶蓁。

  叶蓁听见她叫自己名字,脸色稍霁,她的的确确就是真正的吴宜归,她就在自己眼前,回到了自己身边。

  “那你待着别动,我上去接你。”叶蓁宠溺地说。她腰间绑着一根绳索爬树,坐在吴宜归的那根树枝上瞧着吴宜归,一双眼睛仿佛蒙了一层雾气似地迷离多情。

  “你才是真正的吴宜归,对吗?”叶蓁一瞬不瞬地盯着对方,像是要将她看透看穿。

  吴宜归鼻间发涩,忍住委屈伸手屈指轻叩了下叶蓁的脑门,笑笑说:“除了我还有谁会叫你小名叶小五?还有谁会折纸飞机,谁敢这样敲你脑门?”话还未说完,吴宜归就被叶蓁牢牢抱入怀中。

  叶蓁狠狠用力拥抱,仿佛要将吴宜归融入自己骨血一般使劲。

  “你是不是用了很多办法,做了很多牺牲才回到我身边?”叶蓁暗哑着嗓音呢喃着问,“否则你不会这么晚才找到我来到我的面前,我差一点点又要失去你了。”

  吴宜归回抱住她,等到触及她的脊背,才发现叶蓁远比她看起来的还要单薄。这半年她经历了战乱,现在又要尽心竭力处理朝政,她瘦了好多好多。叶蓁说自己为了回来牺牲了很多,而一直等着自己的她内心又是如何煎熬难过?

  外人看着她风光无限,其实她的日子一点也不好过……

  “对不起,我花了半年时间才回来找你,对不起,我让你一个人等了这么久被人骗了这么久……”吴宜归道歉,拍拍叶蓁的背安抚她。

  叶蓁松开她与她近距离对视,眉目中有狡黠之色一闪,忽地正色道:“我要验明正身。”

  “啊?唔?!”吴宜归蓦然瞪大眼睛,她的嘴巴被结结实实堵上,措手不及地陷入一片温柔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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