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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稻草人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地盘,这里是一座阴暗的地下密室。里面有几个泡着液体的大型玻璃箱,玻璃箱里头若影若现的是几个缥缈的人影。

  他眼睁睁就要得手,却被吴宜归体内的柳容修赶了出来,又遭遇北荣王子。可恨,就差一步就能得到吴宜归的全部记忆了,就差一点点!

  稻草人手里按着一个小型金属物体,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寻常的小配饰。他尝试着把金属物体插入玻璃箱的一个凹陷口,完美契合。

  窃取记忆到了一半被打断了,但里面确实已经记录了一些东西,虽然不知道有多少,但可以试试。

  在稻草人手中的金属物只有三件,他仅有三次机会去尝试。

  等到插入玻璃箱之后,稻草人打算退出密室,还需要等一段时间才能起效,玻璃箱里面的东西什么时候能醒过来连稻草人都不清楚,所以需要每天都进来看一眼。

  “你在做什么?里面躺着的是什么人?”有个被绑在密室柱子上的人吼道,“你快放我出去,我是司军元春,你如果肯放我出去什么条件都可以答应!你要权还是要钱?我都可以给你。”

  稻草人戴着面具轻轻抬头冷静地睨视着元春,元春能看见他的眼神,那是一种冰冷无情的眼神,面对他的咆哮,稻草人毫无起伏,只是默然地做着他自己的事情,就当没元春这个人存在似地。

  元春觉得稻草人沉默地很可怕。他将自己绑来,目的不明,也不曾和他说过一句话。元春是个擅长揣度人心的人,所以能跟在叶芑身边这么多年直到做到禁卫军司军,以一个內侍的身份做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可是现在面对不知道底细的稻草人他有点慌了,因为对方抓他过来之后什么都没说,这样的人最阴沉可怕。元春完全没办法探听一二为自己谋求生机,一条命就被轻松地捏在稻草人的手上,任凭拿捏。

  稻草人这次也没有回答元春,而是继续关上黑色的大门,消失在元春面前。

  大盛京师。

  叶蓁忽然出现在了护国寺。

  被小道士引入后殿,见到玄徽正在书写一幅字画。玄徽是玄奕的嫡传弟子,和苏苏一样是被玄奕收养的孤儿。玄徽天资极高,深受玄奕喜欢。道法颇深,能观星象,据说还通晓天命,因此以十七岁的年纪接了玄奕的国师担子,成为大盛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国师,入住护国寺。

  他身量单薄,穿着一身灰色道袍,高冠束发。提笔写字,挥毫不停滞,颇有指点江山的味道。

  叶蓁缓步过来瞅了一眼玄徽的字,称赞说:“好字,颇有大家风范。”

  玄徽直到写完才搁笔,对着叶蓁行礼后说:“殿下谬赞,我的字尚缺年岁,远不如柳大家当年。”

  叶蓁微笑不答,算是默认了玄徽的说法。柳容修是大盛最年轻的宰相,入内阁,代天子执笔,年少成名。她的书法不像是少年人的,而像是一个沉淀了多年的老成人士,她的字千金难求,在后来一度被造谣谋反被列为禁品之后,反而引领了更多人去求她的字画诗词。

  柳容修的魅力可见一斑。

  玄徽在和柳容修一样的年纪,字虽然一样好,但却缺乏柳容修沉淀后的底蕴厚度。也正因此,柳容修才能被称为一代大家。

  叶蓁直言:“玄奕国师当年可曾对你提起过复活之法?”

  玄徽抖了抖袖子侧目:“师父确实提过,听殿下此言,可是经历过了什么?”

  “实不相瞒,玄奕国师曾经许诺我复活容修,如今容修的确回来了,但回来的不是她本人。虽然面貌一模一样,但是内里却不是她。我想请国师你帮忙召唤真正的容修回来。”叶蓁说。

  玄徽的表情并不怎么吃惊,少年稚气的脸上呈现的是与他的年龄完全不符合的沉稳。玄徽思量再三说:“殿下,虽然师父曾经和我提起,但那也是简单说过而已,其中的细节我不得而知。”他轻轻抬眸,和善地看着叶蓁,“我还有一句话想要和殿下说,逝者已矣,请殿下放过自己,放过柳大家吧。”

  叶蓁转过头平静地望着空地:“我会继续寻找办法。”

  玄徽叹息说:“既是如此,为了避免殿下执迷不悟心生执念,我就只好坦言相告,请殿下随我来见一物。”

  叶蓁略一踟蹰,还是跟着玄徽来到侧厅。侧厅摆着诸多书架,玄徽从其中一本经书上拿出一张纸给了叶蓁。

  “这是师傅所留的信件,请殿下自己仔细阅读。”

  叶蓁拿到手里一看,上面的字虽然歪七扭八,而且有些字笔画较少难以辨别,但连通上下文勉强能识得,于是读了下去。

  玄奕写:“小徽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能读到这本经书读到我写给你的信,等你读到的时候我人肯定已经不在了。你是个好孩子,勤奋好学,读到这封信是迟早的。言归正传,我想和你说,其实复活之法是不存在的,即使有人告诉你有,那告诉你的人要么是骗子要么就是歪门邪道,千万别相信他。如果公主殿下问你此事,你就拿出这封信和她说,柳容修永远不能回来了,她已经永远地消失了。请公主不要再心存幻想和执念,放弃追逐柳容修吧,她还有大好年华,请她珍惜眼前人。”

  叶蓁看到此处,眼眶发涩。她捏着信件的纸张,直到捏成褶皱。

  玄徽怕她将信件捏碎,从她手中将信件抽了回来,再觑着叶蓁的脸色,她看起来依旧平静,然而颤抖的肩膀在提醒其实她的情绪在波动。

  玄徽忍不住劝说:“柳大家的事情我们已经无力回天,但是您的生活还要继续……”

  “可是她明明已经回来了,她们长得一模一样。”叶蓁顿了顿。其实她心里明白,吴宜归是吴宜归,柳容修是柳容修,俩人性情完全不同,只是长得一样罢了。玄奕已经去世,她把唯一的希望寄托在了玄徽身上,然而玄徽却给出了这样的答复,让她再没有理由继续坚持复活柳容修。

  玄徽劝解:“殿下可曾想过如果真的让柳大家复活归来,要给她怎样的身份和环境继续活下去?难道您要让她顶替别人的身份,给她另外一个名字,让她永远活在暗无天日的世界里吗?”

  叶蓁眸色一动,“我不会让她永远活在黑暗里。”

  “我相信您有这般魄力和能力让她以自己的身份活下去,但是您想过她的感受吗?她会遭受更多的非议揣测,会遇到无数窥视和刁难,即使您能周全地保护她,但她会愿意永远这么接受您的保护永远无法大大方方地以本来的身份和名字站在您的身边吗?”玄徽动容地说,“如果换做我是她,我不会愿意如此。”

  叶蓁听了,良久不语。

  她知道柳容修的脾性,如果让柳容修顶着别人的身份名字生活,她一定不愿意。她是如此高傲又如此谦卑,她是掖庭宫的罪奴,也是大盛最年轻最有才华的宰相。

  玄徽补充:“其实您不用设想这些场景,因为世上真的没有办法完完全全复活一个人。”

  叶蓁的睫毛颤动了一下,“我明白了,今日之事不许你和任何人提起。”

  “谨遵殿下吩咐。”玄徽恭敬地抱拳行礼,目送叶蓁离开护国寺。

  叶蓁刚刚走出护国寺,就迎面来了一个人和她打招呼,张岱拦住来人护在叶蓁跟前,只听那人说:“殿下,我是钦天监的掌事,来请殿下去一趟钦天监。”

  张岱代替问:“殿下很忙,具体何事?”

  掌事说:“陛下冠礼一事……”

  叶蓁还未听完,就上了马车坐下。

  掌事:……

  张岱好言好语说:“最近找殿下商议的事情有很多,你们的事情如果真的重要,请你们监正写奏章给内阁。如果是很着急的事情,那么就请监正亲到长公主府递拜帖约见。”

  掌事见马车要走,急忙道:“监正说,星象有异动,大盛京师和北荣各有一颗异星横空出世!”

  “你说什么?”叶蓁的声音透过车帘传递了出来。

  张岱侧身,让掌事近车马前说话。

  掌事拱手说:“请殿下挪步到钦天监详谈。”

  很快叶蓁吩咐下来:“张岱,去钦天监。”

  张岱提醒:“殿下,内阁众位还在等您。”

  “先让他们缓一缓,我迟点去见他们。”叶蓁道。

  “是。”张岱让掌事的也上了一匹马,带着他和公主座驾一同赶往钦天监。只是张岱没想明白为什么长公主忽然对天象有了兴趣。这段时间她一直忙着政务,还要操劳皇帝的冠礼,眼睁睁看着她瘦了一圈。

  今天从护国寺出来的时候脸色很不好,本来想着去完内阁能早点回去休息的,这下可好,要被钦天监害得操劳过度了,希望里面的事情不会那么麻烦。

  “殿下,已经到了。”张岱骑在马上,扭头看着钦天监的两扇黑漆漆发亮的大门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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