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十七上船自投罗网之前,吴宜归将不系楼上上下下走了个遍,仔仔细细研究了船只的构造尤其是动力舱内的蒸汽机设备。如先前所料,蒸汽机用燃煤发动为不系楼的运作提供动力,大大节约了人员开支。因此船上的人要远比其他同等规模的船只要少,船也更加轻便所需资源更少。

  由于减少了停泊的需要,不系楼就可以航行更远更迅速。苏苏给了船上人员的名单以及资料,原来不系楼可以形成一个小型的生态圈,有船员、后勤、大夫以及厨师,人员种类丰富,配备完善。

  在水上的时候不系楼收下轮子作为船只航行,上了陆地就会伸缩出轮子到达目的地后落船。上船的宾客需要严格考察身份背景,相当于现代的会员制,如果不是会员就不允许上船。但也有例外的情况,那就是在陆地上对外开放招揽宾客或者是不系楼掌柜以上人等亲眷可以上楼,作为不系楼老板所邀请的客人等级最高,几乎不受任何约束。

  叶蓁眼下就属于等级最高的这类客人,她原先不过是皇族成员的身份,现在却是老板的贵客,两者的差别可谓天壤之别。

  即使大掌柜明里暗里规劝吴宜归不要太信任叶蓁和苏苏,但是被吴宜归一笑置之。她让苏苏参与商议楼中商业大事,也让叶蓁随意进出不系楼任何地方。

  大掌柜规劝不住,只好听之任之,但还是默默地帮吴宜归盯着二人。在不系楼产生了新老板之后,他职责所在本应该前去各地巡查,却放心不下吴宜归,于是就继续留在不系楼辅助。

  吴宜归其实明白大掌柜的担忧,但是叶蓁和她是过命的交情,而苏苏需要真心以待才能获取她的信任。

  蒸汽机被牢牢镶嵌在里头,吴宜归没办法看个完整,也不能拆下来研究构造,所以很头疼。不系楼中还有两个值得研究的部分,一个是驾驶舱,另外一个是拥有全息投影的会议室。吴宜归知道,整艘船都和玉珏连通,玉珏是连通所有的关键。但她始终无法打开所有限制,玄奕还留了一手。

  人都没了,留下这些谜题是想让人记住他吗?吴宜归不晓得玄奕的用意,只觉得他的形象很缥缈,一会儿是个浪荡子,一会儿又是个严肃的科研怪物。

  实在遗憾她来的时候玄奕已经去世了,否则她真的想要见玄奕一面当面请教他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在DT667里搞这些发明创作,硬顶着国师的名头过完这一生的。

  现在基本解决了生存问题,也拓宽了活动范围的限制,吴宜归有预感只要到了京师就会更加接近“繁花”,揭晓“繁花”的秘密。这一路过来发生的事情太多,但是她没有忘记她到DT667世界的任务。

  “繁花”到底是什么东西,它会以怎样的形式出现,吴宜归对此一无所知。她相信这也是其他穿梭者想要知道的答案。但是穿梭者那么多,她感觉只有自己一个人来对了世界,接近了真相。

  “你在做什么?”叶蓁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她走到了吴宜归的身边,见她正在发呆。

  吴宜归的确正在发呆,她坐在驾驶舱的转椅上,面对着复杂按钮的驾驶台出神地乱想一通,被叶蓁打断了刚刚的思绪。

  她恍惚地抬起头看着叶蓁,面前的这个人是她穿梭来之后发生的第二个“意外”。第一个意外无疑是已经去世五年的柳容修,第二个就是叶蓁了。

  “我在想玄奕到底能不能真的复活柳容修……”吴宜归没有告诉叶蓁的是即使在地球要复活一个人也是不可能的,躯体会腐烂,灵魂会消散。但她面对偶尔会出现的柳容修以及愈合自己的玉珏,也常常会对自己的认知产生怀疑。

  玄奕同样与自己来自地球,但是他所用的一些技术明显领先于自己的时代,难道玄奕是未来的地球人?

  玉珏采用的技术是连通技术,它将自己和叶蓁的生命力连接起来,借用叶蓁的生命力治愈柳容修的,这是不是一种先进的医疗技术?

  而柳容修残存的意识会不会是某种云端记忆?她存储于某处,在某些时刻出现和自己对话。

  这一切的一切看似神话仙术,但是却可以通过领先技术解释。就像是原始人看待现代的飞机一样,都可以视为某种神迹。

  “容修一定能够复活,”叶蓁笃定说,“你就是例子。”

  虽然眼前的柳容修并不是真正的柳容修,但是吴宜归切切实实让柳容修苏醒复活了,所以叶蓁觉得玄奕一定有能力真正复活柳容修。只是她还没找到玄奕设下的迷局答案。玄奕喜欢同他们故弄玄虚,喜欢设置谜题让人破解,这是他的乐趣之一。

  吴宜归靠着椅子说:“你再和我讲一讲京中的形势吧,我怕不了解情况到时候拖你后腿。”

  叶蓁垂眸思索片刻,尽量简明地和吴宜归介绍:“京师之内大致以我和叶芑为首,分为两派。文官和武将当中都有我的人,文官名义上由内阁管理,内阁一共有六位辅臣,我和叶芑势均力敌。武将之中,以陇西秦家和驻守在京师外的秦家军势力最庞大,其余的各地节度使和藩王不足为惧,只是割据四方,暂无能力对京师动手。除了正式在编的武将和嫡系之外,叶芑手中掌管禁卫军,由元春管辖。只是现在元春下落不明,禁卫军就会落在叶芑手中。”

  吴宜归听完说:“我只要知道一个大概就好了,你不用和我讲这么清楚,多了也不太能记得住。”知道的越多,越容易被灭口。

  叶蓁说:“你对我毫无遮掩,我也应该对你坦诚,这些情报你如果有心知道也是迟早的事情,何不现在就和你讲明做个顺水人情。”

  “那我还有个问题,你在别人面前都这么坦白直接吗?”

  叶蓁欣然道:“嗯,除你以外从不与人说起。”即使是柳容修也不例外,说来讽刺的是,这还是柳容修教给叶蓁的。

  “那我真是受宠若惊。”吴宜归笑着说,被人信赖的感觉真好。

  但叶蓁很快打破了她的幻想:“那是因为我可以随时取走你的小命,所以不会担心你会背叛。无论与你说过什么,只要我后悔就有办法让你永远闭嘴。”

  吴宜归悻悻然,还好她和叶蓁没有利益冲突并且还有柳容修柳大家护体,不然这条命随时随地就会没了。

  “那现任国师玄徽呢?他是哪边的人?”吴宜归问。

  “他没有表明立场,不算任何一边。”叶蓁说,“玄奕当年号称超然于世外,不介入任何纷争,由此建立了不系楼,如今不系楼也遵循这种规矩选了新老板。至于他国师的身份也是晚年取得的,我们替他养老送终,他答应做大盛的国师庇护大盛,他死后国师的名头就由唯一的弟子玄徽继承,玄徽与我和叶芑同龄,他从不出面干预政事,专心修道。”

  吴宜归了然一笑:“你相信他没有任何立场吗?反正我不信。”

  叶蓁瞧着吴宜归:“看来你也不是太天真。”

  “过奖了,不过别对我抱有太大希望,毕竟我的脑袋瓜时灵时不灵。对了,我将先前的滑翔翼图纸进行了改良,你可以让工匠照着做。”

  叶蓁笑纳。

  “你回去京师之后是不是要嫁给秦仪?”吴宜归忽然问。

  她记得婉平郡主告诉她叶蓁当年跑去陇西找秦家帮忙,带回了秦仪和陇西军,这才稳住了京师的局势,扶持叶芑登基称帝。秦仪和秦家当时提出了一个条件,那就是要叶蓁下嫁给秦仪。已经五年过去了,叶蓁却还没有和秦仪成亲,这中间又出了什么岔子?是叶蓁不愿意嫁给秦仪?

  “已经到了和他约定好的期限,这一趟回京不出意外就要兑现当时的诺言了。”叶蓁眺望着海平面的地平线,从她的声音里完全听不出喜悲。

  但是吴宜归心里涩涩地,有一种说不出的憋闷郁烦。她也不清楚自己是怎么了,就是在听见叶蓁说这些话的时候,替她觉得无奈,也替自己觉得难过。

  “如果……如果可以选择,你还会选择嫁给秦仪吗?”鬼使神差地,吴宜归问出了这句话。在等待答案的时候,她心里乱得很,“如果你不想回答就不用回答。”

  “无所谓吧。”叶蓁的声音轻飘飘地,就像是在谈论别人的事情,“他需要用我的皇族身份获得名望,我需要他的陇西军巩固权势,我们各取所需,这桩婚姻对我们而言是一场平等的交易。”

  “可——”吴宜归还要说,但是被叶蓁抬手打断阻止。

  “暂时不提我的婚事,十七即将登船,你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叶蓁说,“你只有赢了证明了你的实力,这才有资格和我继续谈条件价码,与我并肩而行。吴老板,我静待你的手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