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跑带起寒风撩动大衣的衣摆, 吹散了黎楚楚的眼泪,那龟裂干涸的唇瓣也失了血色。

  被苦难不公的生活折磨的女人,早已经忘了如何去控诉自己波折不止的人生。

  被遗弃的人总比常人更懂得珍惜, 更何况骨肉血亲带来的羁绊。

  从一无所有再到自己辛苦撑起的家,黎楚楚用单薄的躯体与单薄的人生, 为病弱的女儿编织出充满母爱的世界, 却从来没有问过自己, 究竟想要的是什么。

  在浸骨的冬日, 她一路狂奔直到大汗淋漓,也不敢半分松懈。

  弃掉停在高架桥上的车,尹生陪着心爱的女人,在拥堵的机动车道上飞奔。

  这样的疯狂在她们的年纪里, 看起来是如此的荒唐, 但又不经意的附上了一层的莫名的浪漫。

  这个残缺的家, 因为尹生的回归, 终于有了一份生机与底气。

  黎楚楚从未奢望过的陪伴与偏执的爱, 尹生悉数送给了她。

  于是,势单力薄又孤苦无依的母女,迎来了冬日里的春光。

  廊道里传来马不停蹄的脚步声。

  护工在散去的人群中, 终于寻到黎楚楚的身影, 她慌忙招呼着:“安安妈妈!”

  “安安呢,安安在哪儿?”黎楚楚顾不上披头散发的狼狈, 带着满身湿寒的气息, 她疾步冲到护工面前,红着眼眶乱了阵脚。

  “安安已经被医护人员带去检查了, 你先缓缓气。”

  听到危险已经解除, 黎楚楚紧绷的神经稍稍松懈, 但依旧挥不去情绪上的焦虑不安,“歹徒呢?歹徒没有对她怎么样吧?”

  “你是黎安的监护人吗?请跟我们走一趟吧。”突然出现的警察打断了黎楚楚的询问。

  紧随而来的尹生来不及喘息,拼了命的站站在爱人身前,挡住了去路,机警的反问着:“你们...你们要带她...去哪儿?”

  警察见二人上气不接下气,便心平气和的解释着:“情况是这样的,刚刚一名陌生男子闯进病房挟持了小朋友,对方威胁着要见孩子母亲,虽然被警察同事救下,但是由我们接手案情,需要进一步了解情况始末,所以希望各位配合我们的工作。”

  冷静下来的黎楚楚,一把拽住尹生的手腕,眼神里全是藏不住的祈求。

  这样的神色落在尹生的眼底,意味着黎楚楚将心底最放不下的柔软,全数交在了她的手上。

  明白爱人的意思,尹生先一步开口承诺着:“我和护工守着安安,你去配合警察讯问...放心,等安安检查完了,我会第一时间给你电话,别怕...有我在。”

  “尹生...拜托你了。”黎楚楚展开双臂紧紧抱住她的底气,虽然拥抱里充斥着挥之不去的寒冷,但被报以回抱的感觉溢出了暖意。

  “乖,不会有事的...一会儿我去接你。”

  “请跟我们走吧。”警察打断了难舍难分的二人。

  黎楚楚微微点头,跟着警察朝楼下大厅走去。

  在楼梯间的转角处,一抹高大挺拔的身躯与她相遇。

  女人单手搭着警察制服,另一边的蓝色衬衣袖子高高挽起,胳膊上缠着厚重的止血纱布,似乎才做完清创处理。

  女警平静如水的神色,让人看不出多余的情绪,只是那张过于熟悉的脸庞,让黎楚楚一眼就能铭刻在心底。

  她怔松得倏而顿了脚步,不得不回眸注视擦肩而过的女警。

  那抿直的唇角,一看便知不善言笑,眉眼之间充斥着犀利的锐气,气场上和纪南岑有着本质上的天差地别。

  可是太像了,实在太像了,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两个迥异的灵魂。

  黎楚楚保持着回身观望的姿势,知道女警的身影消失在楼梯的拐角处。

  走在前面的警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不解的询问:“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没...没什么...”

  “走吧,讯问歹徒需要花费很多时间,我们抓紧点。”

  .

  黎楚楚被带到了距离医院不远的片区派出所。

  刚走进办案大厅,负责案情的警察,一手拿着文件一手端着茶杯,从审讯室里走了出来。

  负责带黎楚楚的警察简单做了交接,“老陈,孩子的监护人带过来了,你需要了解情况的话,现在就能带去做笔录。”

  “行,交给我吧。”

  黎楚楚打量着眼前估摸三十多岁的男警,没有吭声,她还没从惊魂未定的情绪里走出来,甚至不知道接下来自己需要面对的是什么。

  “别紧张,带你来只是例行询问,顺便了解一下歹徒的目的,你也可以提出合理的诉求,请跟我来。”陈警官看出了黎楚楚的紧张,便安抚了几句,带着她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坐进椅子里,陈警官倒了一杯热水送到黎楚楚的面前,“先喝水,外面挺冷的。”

  黎楚楚捧着水杯暖手,“谢谢...陈警官,我也不知道歹徒为什么突然跑到病房...”

  陈警官抬手制止了她的追问,对着电脑打开了系统,反问道:“姓名,年龄,住址。”

  “黎楚楚,今年32岁,住在.....”

  黎楚楚报完自己的基本信息,陈警官忽而追加了一个问题:“方万,跟你是什么关系?”

  这个快要消失在黎楚楚记忆里的名字,突然又跳了出来,惹得她下意识的站起身,动作过大,弄得椅子重心不稳,狠狠倒在了地上,发出沉闷又叨耳的动静。

  办公室里其他办案的警察纷纷投来目光,好不容易抚平焦虑的心绪,再次浮上心头。

  “黎楚楚,你先冷静点。”陈警官端起茶杯不紧不慢的呷上一口,“刚刚审讯,方万声称是孩子的父亲,所以...你能聊一聊是怎么回事吗?”

  黎楚楚哪儿能冷静?她拔高了音量矢口否认着:“不可能...我没有结过婚,我是未婚先孕的...安安的户口手续很齐全,他凭什么说自己是孩子父亲!”

  ......

  “这件怎么样?”

  “挺好看的。”

  “不行,颜色太艳了,不能喧宾夺主...这一套呢?”

  “好看,端庄大气。”

  “不行不行,黑色调的太商务了...”

  苏屿汐在衣帽间里挑选着衣服,来来回回换了十多套,没一样是称心如意的。

  倚靠在门边的纪南岑每一句回答,都在努力求生,即便等的不耐烦,依旧保持着好脸色,深怕一不小心就掉进老婆大发雷霆的坑里。

  “老婆。”

  “嗯?”

  苏屿汐还沉浸在怎么打扮才算得体的思考里,纪南岑呢喃着走到她身后,环着腰将脑袋磕在了肩头,不吝言语的赞美:“你穿什么都是好看的,随便选一套吧,家宴不必那么隆重的。”

  “这是我第一次参加你的朋友宴请,我不想过于潦草马虎,毕竟...出门在外,我也是你的面子嘛。”苏屿汐作为商人,总会想得更周到,话里话外都是替自己的小老攻着想。

  知道老婆重视晚上的家宴都是因为自己,纪南岑只好顺了她的心意不再催促,而是搂着曼妙的腰身走到衣柜前,帮着精挑细选。

  “这一身怎么样,我觉得挺好看的,主要还是老婆大人天生丽质,披件蓑衣都能T台走秀的。”

  “少来,我看你就是等的不耐烦了,看不出来呀...你什么时候学会了甜言蜜语,你这张小嘴不是最会气人的么?”刮了刮了小老攻的鼻子,苏屿汐没好气的控诉。

  “没有不耐烦,我是怕司机来了你还没收拾好,让波尔小姐她们等太久,多不礼貌呀~”

  “行吧,就穿你挑的,反正你喜欢就好。”苏屿汐松了口,取下套装,转身盯着小老攻,“愣着干什么,我换衣服你还要看?”

  涩气的搓搓小手,纪南岑笑眯了眼睛,嘶哈着嘴讨好道:“领略爱妻更衣,嘶...多好呀~”

  “色鬼!”苏屿汐嗔唤一声,推着小财迷往卧室走。

  “不要嘛,老婆~我帮你换衣服,我的服务可周队了~”

  “你那点动手动脚的小心思我还不知道,滚出去!”

  就在小两口腻歪着打打闹闹时,苏屿汐的手机打破了亲热的氛围。

  纪南岑拿起手机看到来电,诧异的送到老婆面前:“爸的电话。”

  “你接呀。”

  “自作主张接电话会不会不太好,要不还是你接吧?”

  “肯定又是催咱们回家,你接吧,没事的。”

  实在磨不过苏屿汐,纪南岑只好单手叉腰背身接通了电话,“喂?爸...”

  “......”听筒里的沉默持续了一小会儿,很快便响起了奚榆的声音,只是没了往日的亲和,语调爬满了厌恶与愤怒,“让苏屿汐接电话!”

  “妈?你这是...”纪南岑点了外放键。

  “别叫我妈,你们现在马上回苏宅!”

  被长辈莫名其妙的训斥,她面色难堪的看向了苏屿汐,随即追问道:“家里发生什么事了吗?”

  “什么事?你们干了什么好事,还需要问我吗?!”奚榆又是一顿没由来的斥责,接而听筒里只剩一片冰冷的忙音。

  从来没有听过母亲这般气愤又不顾礼仪的态度,预感到事态棘手,苏屿汐只能扔开手中的套装,随意的穿了件羽绒外套,便招呼着:“看来今天赴不了波尔小姐的家宴了,苏宅肯定出了事。”

  “你别担心,我马上去取车,顺便给波尔小姐打个电话,你快些收拾好了就下来,我在院子等你。”

  纪南岑冷静的安排一番,转身匆忙离开卧室。

  苏屿汐虽然面上波澜不惊,但一想到母亲是拿父亲的手机拨来的电话,不安的感觉好似涌来的巨浪,拍打着她的心口,莫名的惴惴不安。

  .......

  作者有话说:

  1.抱歉,让大家久等了,我在想,季颜要怎么个死法才够解气?

  2.预收文《案发现场禁止谈情说爱》求收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