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南岑坐在陆之默的身旁, 压着嗓子伤心欲绝的哭嚎,她还没有做好生离死别的准备,甚至不敢想象未来的日子会是什么样。

  即便陆之默苟延残喘吊着一口气, 随着时间分秒流逝,她眼前的一切都在慢慢失去色彩, 只剩死灰一片的黑白。

  她想省一省没有力气, 便勾了勾手指头, 示意纪南岑靠近自己。

  纪南岑随即慌乱的匍匐在她唇边, 想要听她说些什么,“我在,我在!”

  “臭财迷...对不起...”

  纪南岑依旧执着于救赎,她泣不成声, 努力缓和着声音, 似斥责更似祈求:“我要你活着跟我道歉, 而不是到死了才幡然醒悟, 你怎么舍得抛弃我?我们回孤儿院好不好, 去陪陆妈妈吃饭散步…我们回家!”

  “我已经回不来家了…我给你留下了一个烂摊子,也许你要花很长的时间去修复层出不穷的问题,我很抱歉...”

  “陆之默, 你能不能别死...只要你不死, 什么都可以从头再来的...”

  纪南岑豆大的眼泪滴到了陆之默的眼角,这才赋上了悲情的色彩。

  临到死了, 这家伙也不曾哭泣, 她的强大从未变过。

  “听我把话说完...别让陆妈妈担心,她要是问起我在哪儿, 你就说我回翡冷翠了, 好好哄哄她吧...

  还有...砸了神明信仰...一定要砸了它...然后去多布尔...多布尔离翡冷翠不远...去那里...真相都在那里...”

  “好!我答应你, 我一定会去多布尔的!”

  “替我向苏屿汐道歉,以后的日子你要好好过...我困了,你走吧...”

  艰难的收住悲伤,纪南岑双手捂着两边的腰伤,转身向苏屿汐跌跌撞撞的走去。

  看着爱人步伐不稳的走来,苏屿汐惊慌失措的扶住了纪南岑的肩。

  当看清她的裤子泄出两道长长的血痕,在恐惧里努力的寻着冷静,“南岑...南岑你怎么了?”

  纪南岑累了,她转眼看着没有什么动静的陆之默,心如死灰的哭求着:“带我回家...我想回家...”

  “好,我们回家,马上就回家。”苏屿汐顺着爱人的目光望去,心也跟着猛然一紧,她大概是明白了纪南岑的意思,于是艰难的扛着失去重心的她,朝着赞达嘶吼,“帮帮我!”

  赞达忙着处理现场的后续,他侧头安排着曲烨:“你去看看发生什么事了。”

  曲烨抻着脑袋,发现了不对劲,“南岑好像受伤了。”

  “赶紧把她扶上车,随时准备出发。”赞达微蹙眉头,出发前还向波尔小姐承诺过,不会让纪南岑收伤,结果还是中了招,他头疼极了。

  曲烨拔腿跑了过来,他检查完伤势后,一把将纪南岑背到了背上,“走,跟我走。”

  “曲烨...”纪南岑抓着曲烨的衣服,鼻酸袭来,她颤着哭泣祈求着:“帮我一件事...”

  乐天无忧的财迷突然变成这个样子,曲烨始料未及,他只能先应承下请求:“好,你先说什么事...”

  “让赞达别带走陆之默,她想安安静静的离开,就这样吧...”

  “好,这事我帮你做主了。”

  曲烨先将受伤的纪南岑送进车子里,又把凌希和苏屿汐安顿好,临到上车前,他停了脚步,观望着精锐队伍的撤离。

  另一边的赞达正要走向陆之默时,曲烨伺机跨开步子拦下了他,“波尔小姐叫我们尽快回去,别让她担心。”

  赞达执意前行,“总不能把陆之默丢在这里,就算是尸体也要带走才行,不能留下任何对我们不利的后患,反正也费不了多久的时间。”

  曲烨抬手再次拦住了他的去路,解释道:“陆之默的遗愿,她想一个人安安静静的走,这样的请求就如她所愿吧,而且纪南岑受了重伤,需要赶紧治疗,实在耽误不得。”

  赞达看向曲烨身后的车子,又回头看向死气沉沉的陆之默,终是点头接受了这样的请求,“行吧,一个人安安静静的走也好。”

  在一行人陆陆续续撤离现场时...

  .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越来越少,伴着车子发动的轰鸣渐行渐远。

  耳畔的世界终于安静。

  陆之默仰躺在杂草里,她的视线变得愈加模糊,像是被世界遗弃的娃娃,满身污秽又残破不堪,这一刻的孤独让她安静也让她莫名的酸楚,甚至越来越上头。

  也许她原本的人生归属本就是这样的结局,只不过兜兜转转一大圈,又回到了被遗弃的起点。

  渲城寒冷的深夜,空际没有星月相伴,每一阵刺骨的夜风,都在轻轻拂走一丝活下去的余地。

  陪伴在陆之默身边的只剩孤苦伶仃,她在心底默念着从1000开始的倒计时。

  “好孤独啊...”哀然叹息之后,她想要挪动身体,却已经耗尽了所有的气力,除了眼睛还能眨动,除了鲜血还在疯狂的溢出。

  人在死前不是会有走马灯的回忆么,为什么自己没有?

  也许她自私又孤傲的人生里,并没有什么值得回忆的过往,这样的人生真是可怜又可悲。

  “我是一颗草,命贱的草...随风飘摇...我是一颗草,不值一提的草...没有关心无人要...”后院里回荡着凄凄厉厉的歌谣,一遍又一遍。

  一抹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她的眼前,触在满是血污的脸上,指尖竟比她失温的脸颊还要冰凉。

  陆之默已经看不清对方的容貌,只觉得这是失血过多后,在死亡的临界点上产生的幻觉。

  她圆睁着眼睛,露出了彷徨的神色,随即又微眯着灿然一笑,这一次,她笑的很温柔,是此生仅有一次的纯粹的笑容,没有掺杂半点邪念。

  原来属于她的走马灯是这个样子的,没有转瞬即逝的闪回,而是执拗的定格在一个人的身上,也需那是她所有的执念幻化的结果。

  陆之默用光了力气展开双臂,努力迎接死亡的拥抱,不带丁点恐惧。

  可是面对唯一的遗憾,面对被她毫不留情伤害的那个人,她突然又变得害怕,怕的眼泪疯狂肆意着脸庞。

  多遗憾啊,今天没有见到心心念念的人,最后一面。

  陆之默嘶哑的道出最诚挚的话语,也是这苦难的一生里,最有温度的一次倾诉:“白清让,我是爱你的,你还信我吗?”

  陆之默真挚的询问淹没在突然刮起的一阵诡异大风里,她神色自若的朝着漆黑一团的空际笑眯了眼睛,大概是回家了。

  可惜,此生仅有的一次温度,来自这具逐渐冰冷的躯体。

  ......

  三天后。

  “乔波尔!纪南岑是我的合法妻子,你没有任何理由拒绝让我见她!”苏屿汐面容憔悴,自从纪南岑被赞达带走处理伤势后,她们已经三天没有见面。

  一早闯入乔波尔的家,苏屿汐早已没了矜贵端庄的气场,此刻的她歇斯底里,无端的指责着乔波尔。

  乔波尔用着早餐,选择了不理会,但也没有驱赶的意思。

  坐在另一边的赞达放下了叉子,语气显得很生硬:“苏小姐,你和纪南岑假婚的事,组织是知道的。

  虽然当初是由前负责人陆之默牵头了这份任务,但你也看到了,现在PA-40安保集团由我接手管理,我对纪南岑的评估还没通过,你暂时不能和她见面。”

  “形婚又怎样?我和她领了证,就是合法的婚姻关系,你们无权妨碍我们的私事,我可以告你们的!”

  就着餐巾擦拭唇角,乔波尔指着桌上的餐点询问:“你还没用餐吧?”

  “谢谢,我不需要,我需要的是合理的解释,我需要的是见到她。”

  “苏小姐,你也是响当当的优秀企业家,遇事如此慌张又还行为失态,这样未免太欠妥了些?我希望你先冷静下来,再好好谈一谈。”

  乔波尔的态度已经算是给足了苏屿汐面子,她起身走到客厅沙发坐定,示意曲烨和赞达先离开。

  苏屿汐跟着走到了沙发前,这几天的煎熬无人倾述,她侧头看向挂在墙上的合影,照片里的人几乎都已经打过照面,其中的纪南岑笑容很是机灵。

  乔波尔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看到合影的相框,她的态度温和了许多,连说话的语气也跟着轻轻柔柔。

  “两年前我被父亲的养子绑架,赞达、曲烨和南岑组成了队伍救我,当时可比陆之默和段承霈构陷的场面要可怕得多,行动成功后我在恩菲尔小镇养伤,这是大家饭后拍下的纪念照。”

  苏屿汐成了局外人,在她没有出现的岁月里,不知道纪南岑过的怎么样,照片的笑容告诉她,那家伙过的一定比自己想象的更快乐。

  收回目光,大小姐坐到旁侧的沙发里,寻求着答案:“波尔小姐,请你告诉我,南岑在哪里,为什么不让我见她?”

  乔波尔迟疑了许久,踌躇着不知道该怎么做合理又不让对方担心的解释。

  苏屿汐看穿了她的心思,梗着喉咙追问:“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南岑她...苏小姐,我明白你很着急很担心她,但是能不能给大家一点时间?

  有些事需要从长计议,有些伤...”

  乔波尔顿了话,她和凌希一路走来不容易,知道两情相悦又无法好好享受平朴的生活,是一件多么叫人煎熬的事。

  苏屿汐双手攥着膝头,焦虑却不再盛气凌人,“我的心理承受能力,还不至于差到什么波折都无法承受。”

  一阵哀然的吁叹后,乔波尔还是选择了坦白事实,“好吧,南岑的腰伤不严重,伤势及时处理,恢复的也还行。

  只是她的精神状态很糟糕,不是我故意不让你见她,而是她不吃不喝谁也不见,包括你和我。

  你应该比我更了解她的身世,陆之默的背叛与离开,对她的打击实在太大了。

  无法靠医疗救治的心伤,我们只能靠时间去抚平,同时我也希望你在这段时间里好好思考一下,关于你们形婚的事。

  我听赞达说,PA-40总部对于这次叛变的事情很重视,为了以绝后患,南岑很有可能被调回翡冷翠执行其他任务,所以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作者有话说:

  1.现在还怪我副cp篇幅多吗?要知道存在即有意义。

  陆之默的事告一段落,我们即将开启下一个篇章——火葬场+虐渣。

  2.预收文《案发现场禁止谈情说爱》求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