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雪,下得尤其大,瑞雪兆丰年,四季如春的凰药谷,竟也落满了白雪。

  是个喜庆的兆头。

  庭院内外,都贴着“囍”字,挂满了红绸彩缎,雕刻着金凤的花烛成双成对。

  明日,就是时璎与寒止的大喜日子。

  远天缀着几颗白星,时璎太激动了,独自一人走到花田边平复心情,她遥遥望着被浮云半遮半掩的明月,眼神温柔,笑意愈浓。

  马上就要真正成家了。

  是和寒止,和她最爱的女人。

  时璎根本冷静不下来,恨不得现在就将喜服穿上。

  一阵凉风拂过花田,带起淡淡的清香。

  “时璎。”

  温柔的女声从身后传来,时璎猝然回头,只见三步之远,静静立着一个女人。

  她的模样,同寒止有七分相似。

  同样精致的眉眼,明艳动人,根本不需要多看,时璎就认出她是谁了。

  “寒……”她浑身起了层鸡皮疙瘩,“您是?”

  黎荼微微一笑,“你不是已经瞧出来了嘛,怎还明知故问?怕冒犯我?”

  “嗯……”不论是人是鬼,见到爱人的亲娘,哪儿有不紧张的,好歹是做过掌门的人,居然也结巴了,“我……您……”

  “行了,我就是来瞧瞧你,都说一个女婿,半个儿,我也就当你是我女儿了。”

  黎荼走到时璎身边,围着她转了一圈。

  “欸、欸……”时璎脑子转不动,愣愣地喊了声:“娘。”

  “哈哈哈——”

  黎荼拍了拍她的肩膀,似做安抚,但她接下来说的话,却让时璎一瞬惶恐。

  “我什么都知道,你同寒止之间发生的一切,我都心知肚明,我今夜来,只为一件事。”

  时璎虽心虚,但也没有解释,更没有狡辩。

  “是我对不起她,您但说无妨。”

  黎荼沉默片刻,“我没有福气,不能陪着寒止,看她长大成人,你替我,多爱她一分,好是不好?”

  听到爱人的姓名,时璎比黎荼先酸了眼眶。

  别说一分,就是十分,她也掏得出来。

  “我会的,我会好好爱她的。”

  “好。”

  黎荼并没有再多说什么,白色的身影缓缓消散在夜色里,恍惚间,时璎仿佛看到了寒止的笑脸。

  身后传来脚踩碎雪的声音。

  “时璎,我好看吗?”

  寒止偷偷把凤冠戴上了,金灿灿的冠饰,衬得她明艳不可方物。

  “好看……”时璎摸上她的脸颊,“我好喜欢你。”

  寒止笑弯了眼,蹭了蹭她的掌心,“迫不及待想要嫁给我了吗?”

  “是啊。”

  时璎是真的恨嫁。

  ***

  日光落在彩绸上,仿佛撒了层金粉,白雪之间艳红夺目。

  “你……”叶棠步过时璎身边,实在忍不住了,她笑道:“脸快赶上衣服红了。”

  晚渡紧随其后,她抱着青鞘长剑,笑个不停,只说:“您……您别抖了。”

  朝云从旁探出一颗脑袋。

  “你们别说了,再说,时璎姐姐就得钻到这个地缝里去!”

  她故意放开了声音说,坐在中正主位上的戒真摇头暗笑。

  做了十几年的掌门人,如今剩的那点儿从容伪装,全被通红的脸暴露了。

  黎蘼见时璎垂在身侧的手不停发抖,索性站起身直接将它抓了过来,宽厚的手掌常年摆弄花草,略微粗糙的感觉莫名叫人心安。

  “待会儿北边乐声起,就到你进红花轿子了,切记,轿辇停下后,要等乐声结束,再掀帘子。”

  黎蘼小声叮嘱,但转眼就看到时璎那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只能无奈一笑。

  既是两个女人成婚,旧礼便多有删改,如今两人都上花轿,围中正院绕行一周,而后由时璎掀帘,携寒止共同进堂。

  浮云游散,金光初现,北边的礼乐声高响,时璎也进了花轿。

  烟火噼啪炸响,红炮爆竹间管弦不断,中正院不大,两台花轿同时停下,相距不过三步。

  风吹帘动,两块红轿帘同时翻扬,时璎晃见了乖乖坐在对面,上顶盖头的寒止。

  掌心出了汗,她怕蹭坏了喜服,只能攥紧了绸花。

  礼乐声停了一瞬,时璎半只脚就已经踏出去了,谁料,这一停只是高潮的铺垫。

  婚宴请的人不多,四方宾朋都是熟人,见那半只悻悻收回的脚,一时笑声不断。

  太恨嫁了!

  寒止同样煎熬,盖头挡住了视线,她只能看到红色的绣花鞋。

  突然,乐声就停了。

  寒止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听到了掀帘时,铃铛碰撞的脆响,紧接着是脚踩积雪的响动,而后是……

  是时璎靠近了。

  寒止感受到了她越来越近的气息,就在一帘之外。

  怎么还不掀开?

  时璎手抖得厉害,第一下抓帘子没抓到,第二次才揭开。

  日光落到轿辇里,寒止轻轻抖了一下。

  她知道,时璎就在眼前。

  “寒止。”

  时璎的声音也在抖,抓着绸花的手用了十足的力,暴起的青筋,每一根都无声地诉说着她的紧张。

  她酝酿了片刻,本来该说的是——我娶你,可好?

  等她开口,却成了——

  “我嫁给你,好不好?”

  寒止愣了一下,当即揭开盖头,爱意难藏。

  时璎将半身探进了轿子里,没人看得见里头发生了什么。

  寒止勾住她的脖颈,径直吻上了她的唇。

  大胆又果决。

  “好啊,我娶你。”

  时璎也笑,只是在看到寒止细细扑过脂粉的脸颊时,立刻湿润了眼眶。

  “你知道我今日为何要打粉描眉吗?”

  “他们都说这辈子走得风光,下辈子就不用再吃苦了,我也想风风光光地走,我这辈子太疼了。”

  “太疼了啊……”

  往事涌上心头,时璎再一次心疼了。

  寒止敏锐地感受到她的变化,没有出言安慰,只是默默地帮她揩掉了淌下来的泪珠子。

  时璎握住她的手,拉到了自己唇边。

  她吻住寒止湿热的指尖,须臾才整理好心情。

  时璎重新帮寒止搭好盖头,爱人的吻扫去了紧张,时璎不再发抖了,她将绸花递给寒止,将人拉了出来。

  两人并肩而立,朝着喜堂走去,喊礼奉词的人激情澎湃,时璎脸颊上的红晕褪净,眼眶又红得彻底。

  闪烁的泪意被她隐去大半,她目光柔和,情深一往,正红色的喜服衬得她英气不凡,收腰的设计更凸出了她的身高腿长。

  两人的嫁衣,设计不同,寒止的则更偏柔美,喜服色正,瓷白的脖颈与莹润的颌周在摇摆的盖头下若隐若现。

  朝云想仔细瞧瞧寒止。

  姐姐在她心里,一直都是天底下顶好的美人儿。

  晚渡勾住她的脖颈,“你眼珠子都要黏在师姐背上了,仔细师父扒你一层皮。”

  “光天化日之下,搂搂抱抱,成何体统。”朝云拍掉她的手,“你能不能别老把姐姐当师姐啊,听起来活像是师徒之间……啧……有伤风化……唔!”

  晚渡抓起一颗甜枣塞进她嘴里,“你管不着。”

  “你给我等着!”

  这边险些打起来,坐在对面的莲瓷却是已经落下泪来,她瞧着寒止依旧清瘦的背影,往日辛酸全都涌上了喉头,她不想破坏堂中喜洋洋的气氛,捂脸流泪时,被叶棠纳入了怀中。

  “她找到自己的幸福了,以后不会再吃苦了。”

  晚渡将两个蒲团放下,置于喜堂正中。

  主位之上,戒真居左,黎蘼居右,主位之下,时璎居左,寒止居右。

  大红“囍”字前,一对凤烛正在燃烧,礼乐的响动震落了灯花。

  “跪——”

  本该抓着绸花的时璎突然伸手抓住了寒止的小臂,“当心。”

  下意识的动作都做完了,她才意识到,自己失礼了。

  两人礼未成,按说不能触碰对方。

  正要收手时,寒止也伸手抓了抓她的小臂,“你也一样。”

  黎蘼又宠又无奈。

  时璎索性搀扶寒止跪好,自己才跪下。

  今日大喜,老太亲自看礼,而正坐主位的黎蘼将代替小妹,送女儿出嫁。

  奉呈礼盘的丫鬟端着婚书上堂,将书贴递到了老太手边。

  跪在蒲团上的两人皆默然听着,堂中一片寂静。

  而后,老太放下婚书,简做聆训,礼乐三起,复又停。

  三拜九叩。

  “阖拜天地——”

  时璎余光关照着寒止,两人同时叩首敬拜。

  三叩三起,谢天地,成全上好姻缘。

  两人同时转身,时璎一手虚虚护着寒止,生怕她磕着伤着。

  “敬拜高堂——”

  也是三叩三起,黎蘼唇角发颤,忍住了泪意,她看不见寒止的神情,但有几瞬看到了自己的小妹。

  妹妹,我找到了你的亲骨肉,也替你送了她最后一程,时璎待她极好,你合该放心了。

  喜堂角落里,无人注意的红绸彩缎后,白影微晃。

  时璎的眼里不见疏离,戒真回以微笑,他抓紧扶手,既心酸,又喜悦。

  久久一叩,全是感谢。

  第三次转身,便是面对面了。

  寒止心跳骤急,她喉间轻滚,试图咽下紧张与期待。

  时璎同样激动,气息从来不会紊乱的人,现下已经彻底乱了套。

  “对成喜礼——”

  寒止磕下头时,浑身都麻了,热血冲上头顶,她什么都听不见,只想抓时璎的手。

  而时璎,一颗心正在狂砸,仿佛下一刻就要跳出来。

  直到谢过宾朋,两人都是懵的。

  “入洞房——”

  时璎这才像是突然清醒了,紧紧握住寒止的手,潮热的掌心相抵,湿漉漉的触感同样“惊醒”了寒止,她反手握紧了时璎。

  房中依次摆着玉如意、合卺酒,以及一把金玉剪。

  许多年过去,时璎依旧记得掀起寒止盖头时,自己有多激动。

  鹅黄色的暖光里,爱人的眼眸间,柔情流转。

  时璎挡住了其他人的窥探,她情不自禁地捏住了寒止的下巴,寒止顺从地依着她的力道抬起了脸。

  两人对视片刻,皆是喉头一跳,碍于房中还有其他人,只得暂时忍下。

  时璎从丫鬟手中接过合卺酒,将做着记号的那一半递给了寒止。

  “一敬酒。”

  两人同举杯,齐眉高,交杯而饮。

  时璎瞄了寒止一眼,唇角微勾。

  酒水一入口,寒止便发觉不对,这合卺酒该是苦的,她这杯却不苦,而且还有淡淡的甜味。

  “再敬酒。”

  交换葫芦后,寒止一瞧,时璎已经喝干净了。

  她:?

  寒止只能做做样子。

  “合卺——”

  两人用红绳将分开的葫芦重新缠好,便见老太拿起了金玉剪。

  “结发——”

  时璎理所当然地靠近了寒止,她垂下头时轻声道:“寒止,不要再吃苦了。”

  寒止那一杯合卺酒,时璎早就换成了陈酿,她往里头加了冰糖蜂蜜,别说苦味了,酒味都没剩下多少。

  时璎没换自己的,是要自己记住,什么是苦,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她不怕苦,她怕寒止吃苦。

  所以,她把本该留下一半的苦酒喝干净了,一滴不剩。

  寒止一怔,很快反应过来。

  “时璎。”她没回头,微微侧近了脸,唤了两声。

  时璎明白,她的意思是——

  我爱你。

  “嗯。”

  时璎的头更低了,寒止解下她发间的红色双股平绳。

  从老太手中接过金玉剪,五指为梳,时璎轻轻梳理着寒止的长发,最后剪下一缕,寒止也同样做。

  “永同心——”

  红绳束着两人的长发,自此便是生不分,死不离。

  时璎握住寒止的双手,两人执手相望,终是成为了彼此的妻子。

  “礼成——”

  ***

  再拜长辈之后,就走菜开席了。

  “仔细身子。”

  在时璎又干下一杯后,寒止扶住了她的腰,笑道:“醉酒伤身。”

  “我高兴。”酡红上脸,时璎同寒止咬耳朵,“我娶到你了……我嫁给你了呀……”

  她已经有些不清醒了,说出的话颠三倒四。

  “欸欸欸!”朝云不知从那儿冒了出来,她看着黏在一处的两人,笑道:“注意影响啊。”

  “哈哈哈——”

  叶棠本来只是轻笑,可当她看见莲瓷哭到微微肿起的双眼时,笑得愈发放肆了。

  晚渡神色欣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宴席一散,寒止就迫不及待地扶着时璎回了房。

  将人放倒在床上,她点燃了为新婚之夜特地准备的红烛。

  窗外又下起了鹅絮大雪。

  屋里暖烘烘的,时璎不停地念叨:“爱妻……寒止……”

  她不停地重复,又哭又笑。

  寒止后来见过自己的衣冠冢,“爱妻寒止”四个字,她明白对时璎而言,是什么含义。

  好在如今,爱妻还活着。

  寒止爬上床,撑在时璎身上,吻去她的眼泪。

  “我嫁给你了……你不可以再丢下我一个人了……不可以……唔——”

  时璎缓缓睁开眼,湿着眸子,彻底醉在了寒止的亲吻下。

  两人亲密无间地抵在一处,再无嫌隙,也再没有距离,朦胧摇晃的床帏里,纵情欢愉不再需要克制。

  ***

  酒席散尽了,隔着茫茫风雪,看不清红色的“囍”字,天地间,万物都显得孤凉。

  “回去吧。”老太一边拄着金玉拐杖,一边抓住了黎蘼倒酒的手,“别喝了。”

  堂中只剩下黎蘼一人,她恍惚地抬起眸子,看了老太一眼,便流下泪来。

  “阿荼……她怎么就走了呢?她从前不是日日都要黏着我吗?怎么长大了,就走远了呢?”

  老太望着满院红绸,早已湿了眼眶,久久凝噎。

  “我长大了,自是要闯出一番自己的天地呀。”

  熟悉的女声在耳畔响起,尽管二十余年不曾再听见,但黎蘼还是一瞬就认出来了。

  她猛然回头,只见黎荼就站在摇曳的烛光里。

  “阿荼!?”

  黎蘼胡乱抹了把脸,老太亦是难以置信,杵着拐的手抖个不停。

  “阿……荼……”

  “姐姐,娘亲。”黎荼笑盈盈地走上前,在两人身前跪下,“阿荼回来晚了。”

  黎蘼眼疾手快,扶住了几乎要瘫倒的老太,搀着她坐下,而后同样跪到了地上,她什么都没说,一把将人抱进了怀里。

  她几乎使出了毕生最大的力气,似要将人揉进血肉里,才肯作罢。

  黎荼握住了老太的手,轻轻蹭了蹭姐姐的颈弯,她的声音很轻,也很决绝。

  “倘若再让我选一次,我还是会挺身而出,正义不死,我倒下了,还会有千千万万个人站起来,我不后悔,从未后悔过。只是,不能守在姐姐和娘亲跟前尽孝,确确实实是我错了,我如今已然得道成仙,便请不要再牵忧我了。”

  黎蘼泣不成声,“我想你……”

  老太握紧了黎荼的手,“我永远为你骄傲。”

  泪水滑过苍老的面庞,老太知道,她留不住这个女儿,但她的女儿,守住了武林正道。

  “一世缘分到头罢了,不必长挂于心,来生我们还做家人!”

  黎荼脸上滑过几珠清泪,落到风中,便散得干干净净。

  “你说了就算啊?”黎蘼揉着妹妹的头,嘴上说的话像是儿时拌嘴,但眼里都是疼惜和不舍。

  “我说了嘛,我成仙了!”

  ***

  新婚之夜,两人折腾到天明,陈酿醉人,情爱更醉人,天色蒙蒙亮,时璎先撑不住,睡了过去。

  寒止倒没了困意,独自出门,走到廊下看雪。

  “我从未在凰药谷见过这般大的雪。”

  过分温柔的女声里藏着哽咽,寒止一惊,循声望去,当即愣在原地。

  寒无恤的画,她看过无数遍,美人出画,如今就站在她眼前。

  贴着“囍”字的大红灯笼,摇来晃去,廊下只有风声,两两相望,泪水抹花了寒止的视线。

  “娘亲?”

  她试探着开口,抹去眼泪的动作很慌张,她怕眨眼一瞬,就错过了日思夜想的娘亲。

  “欸。”

  黎荼应了,抬手将人拉进怀里,“仔细冻着身子。”

  寒止只僵硬了片刻,很快便将人抱紧了,十月怀胎时便连通的两颗心,无论何时靠近,都会同频震动。

  “娘亲,对不起。”

  黎荼轻轻抚摸着她的头,“我的离开,与你没有分毫关系,即便没有你,我也早已伤透了根本,回天乏术了,你是个好孩子,莫要为此自责,该自责的人,是我。”

  这是她第一次拥抱女儿,也是最后一次。

  所以黎荼抱得很紧。

  “年少冲动,没有想清楚孕育一个孩子的代价,更不明白作为人母应尽的责任,到底是我眼浑心浊,爱错了人,我和寒无恤都对不起你,你是最不应该道歉的人。”

  寒止默然流着泪,寒无恤已死,她没有心力再去计较了。

  “没有人教导你,没有人爱护你,我本以为你会变得极端恶劣,却不料……”黎荼流泪满面,“可以对旁人好,但也不要亏欠了自己,爱人先爱己啊。”

  她只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平安顺遂。

  “我记住了,祖母和姨母也都这样同我讲。”

  “乖。我此番回来,就是想看看你,看到你过得好,我就没有牵挂了。”

  寒止抱紧了自己的娘亲。

  她也知道,这是最后一次拥抱。

  当朝阳出现时,黎荼最后亲吻了一下自己女儿的额头。

  “我永远为你骄傲。”

  “娘亲,我也为您骄傲。”

  白影消散在霜雪间,被风带上了远天。

  “娘亲,您放心去吧,我找到了自己的幸福,也祝您幸福。”

  鹅絮大雪埋藏了昔日的遗憾,来年开春,新岁万安。

  时璎推开了门,寒止回头望她。

  “有我在。”时璎再一次用氅衣罩住了她。

  “我爱你。”寒止贴在她的心口,随心所欲地重复。

  时璎怀揣着心爱,珍重道:“我也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