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来陪我吧。”

  寒止说什么,便是什么。

  时璎褪掉衣衫,踏进了泉汤里,她微微一提膝,牵动的肌肉线条从踝骨一路向上,干净又利落,棕色的汤药没过她的脚背,再是修长的小腿和紧致的腰腹。

  她四肢都生得优越,因常年习武而精瘦有力,这些,寒止摸过,也体会得深切。

  在时璎的腰完全没入药汤前,寒止都毫不掩饰地盯着。

  她自己本就瘦,腰细些也是理所当然,可时璎匀称高挑,偏就是这腰细得有些过分。

  素日里系着护腰,还不够明显,可夜夜都亲手丈量的人委实太清楚,何为盈盈一握了。

  寒止的眼神太赤|裸,时璎不需要想也明白。

  她坐进汤泉里,彻底沉下身去,许是药效太强,她内里不虚,须臾就红了脸。

  寒止拨开药汤,浮游到时璎跟前。

  两人泡散的发纠缠在一处,寒止往她身上浇了一捧滚汤。

  水珠顺着时璎的颈子往下淌,被泼的人也只是乖乖坐着,半分报复的意思都没有。

  寒止忽然很想掐她。

  她想着,也就做了。

  脖颈被人捏住,时璎觉察到自己的命脉正紧贴着寒止的掌心。

  眨眼的功夫,这人就能取她的性命。

  饶是如此,时璎也还是没动,甚至愈发喘不上气时,她也没讨饶。

  她只是一遍又一遍地描摹着寒止的脸,直到眼里的雾气抹花了一切。

  “哈啊——”

  窒息前一刻被松开,时璎斜身喘气,长睫颤个不停。

  寒止轻笑,微敛的眸子里藏着危险,她将气息紊乱的时璎困在身前,“既然难受,为什么不挣扎?”

  时璎仰视着她,非常笃定地说:“你舍不得杀我。”

  “我若是失手了呢?”

  寒止直直注视着她的眼睛。

  “你会给我殉情吗?”

  对视间擦出了火花,时璎喉骨滑动。

  寒止粲然一笑,她戳了戳时璎的心口,“你不是个坏胚,你是个疯子。”

  时璎抓住她的手指,拉到唇边啄咬了一口。

  “承让。”时璎感受到腰腹间异样,“你就这么喜欢我的腰,逮住机会就摸?”

  话虽这么说,时璎还是主动往寒止手里送。

  “说得我像是色中饿鬼。”寒止手不停,“不过,我确实喜欢。”

  “摸吧。”

  时璎将手搭在泉边,“反正你也是要还回来的。”

  寒止作势要逃,动作却放得慢。

  她不是真心想跑。

  时璎圈住她,“抓到了。”

  寒止顺势靠在她肩上,气氛沉静了须臾,她开口问道:“时璎,你说你练了刻在洞壁上的心法,具体都写了什么啊?”

  时璎没有犹豫,“我背给你听。”

  这是个危险的举动,寒止已经知道了坤乾十三招的全部招式,一旦知晓了心法,时璎所有的弱点都将尽数暴露在她面前。

  时璎明白,但她还是开了口。

  寒止心不在焉地听着,复杂的情绪,她自己也理不清楚。

  时璎不设防,她本该高兴的,可是这心法的内容,却让她愉悦不起来。

  太有天赋的人对于口诀也很灵敏,她隐隐觉得,六十真言似乎和时璎的心法,有不谋而合之处。

  但这只是猜想。

  “这就是全部了,只是洞壁上还刻着两个字,我不理解。”

  时璎一五一十地交代了所有的细节。

  “是什么?”

  “除夕。”

  时璎至今都不曾参透这两个字,洞中石壁上也无其他刻字。

  “除夕……”寒止紧贴着时璎的身子,“除夕是我的生辰啊。”

  某种宿命般的牵连让两人同时一怔。

  “那日在船上,你吸走了我的真气。”寒止试探着说:“你可有不适?可有觉得难受吗?”

  时璎听到了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她默然抠紧了温泉壁。

  “那一道真气还撼动不了我。”

  “同源真气不相斥倒是说得通,可同源真气外显都是一致的,决计不会一道滚烫,一道冰凉,既然你我真气不同源,为何不相斥,你想过吗?”

  我的真气对你有助益,是不是?

  寒止没有问这句话。

  药汤顺着她的长发淌下,嘀嗒声没有时璎的心跳急。

  “嗯,我的真气吸走了你的真气,我却没法内化,这没有任何意义,我想不明白其中的关窍。”

  时璎面不改色地撒了谎。

  她曾问过戒真,为何两人的真气会相融,但戒真也不清楚。

  唯一已知的是,通常被吸走真气的人都会生不如死。

  时璎早已笃定了一件事,她不会再要寒止的真气,她不想让寒止受到一丁点儿的伤害。

  倘若寒止知晓自己的真气可以成全时璎,她会如何选择呢?

  时璎了解她的性子,她怕寒止牺牲自己。

  所以,她打算咬死一件事——寒止的真气对自己没有用。

  从前种种,她没有打算完全烂在肚子里,幕后的黑手,她也已经摸到了线索,妥善解决一切,应该是指日可待,她打算将一切危机都处理干净后,再向寒止坦白可以坦白的。

  可她忘了,造化弄人,差之毫厘的选择就足以颠覆一切,人算又如何抵得过天算。

  寒止静了几瞬,时璎的话是真是假,她辨不出来。

  “时璎。”

  寒止湿润的指尖抚上时璎的脸颊,她眸中探究散尽,只剩下浓浓的不安。

  “不要伤害我。”

  没有警告,全是恳求,是寒止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对时璎的纵容。

  十八年都不曾低头求爱的人在这一瞬狠不下心来。

  寒止缓缓垂下头,“我说过的,我也会害怕。”

  许久不曾见过的沉郁之气再现,寒止落寞间更多的是委屈。

  为什么被纯粹地爱着,就这么困难?

  时璎环住她的脊背,轻轻拍了几下,“我不会伤害你的,你相信我,我永远都不会害你的。”

  “你发誓。”

  “好,我发誓。”

  时璎竖起三指就要开口,寒止拦下她。

  “你说,倘若我今日所言有假,寒止便不得好死。”

  “什么!?”

  时璎本是不信这因果鬼神的,可当寒止将誓言说出口时,她忽然就慌了。

  不行!

  她自己可以不得好死,寒止不行。

  “我……”

  时璎的为难让寒止猝然生出了一种刀割般的快感。

  不论时璎有没有撒谎,她的犹豫都足以证明她的真心。

  寒止掐紧了自己的指腹。

  是因为爱,所以连一句晦气话都不敢讲吗?

  啧。

  寒止心潮翻涌,垂下的眼帘挡住了她的灼灼目光,再抬眼时,所有的阴郁和疯狂都散得干干净净。

  “逗你的,做什么还当真了?”

  寒止适时岔开了话题。

  时璎罕见地没有说她坏,鬓边已有汗淌下。

  今夜的月色很冷,时璎的反应不自然。

  寒止怀疑她,却又不舍得让她用性命做赌注,就连不得好死,遭轮回报应的人,她也选得是自己。

  残月吊在灰蒙蒙的天上,寒止面上笑意淡薄,像是自嘲,更像是无可奈何。

  她对自己的这条烂命,当真无可奈何。

  作者有话说:

  感谢观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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