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只有呼吸声和锅传来的“滋滋”声。

  折春愣了好久,直到竹鱼提醒“要烧干了”,她才手忙脚乱地把菜放入锅中,又拿碗倒了许多水。

  煮了半天,她还是没有说话。竹鱼轻轻松开手,抽身离开,下一秒却被转过来的折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强硬地禁锢在身侧。

  她开始数:“一。”

  水开始沸腾。

  “二。”

  锅发出“踢里哐啷”的声音。

  “三。”

  她飞快数完,却没有放手,杏眼笑得弯弯,说:“时间到了。”

  又郑重道:“我答应。”

  “好……”事已经做了,竹鱼才不好意思起来,努力抽回手,指指锅说:“要烧干了!”然后夺门而逃。

  冷静!

  即使坐在沙发上打开电子木鱼敲了一阵,竹鱼还是激动地想在地上打滚。

  虽然和她的预想相符,但尘埃落定的一瞬间,还是有种出乎意料的心跳加速,像竞速跑车连过三个发卡弯。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折春端出火锅和烤鸡,放在餐桌上,招呼她吃。

  “尝尝吧。”她期待道。

  竹鱼很配合地吃一大口,本来已经做好盲目吹的准备,却没想到竟然比想象中好吃的多。

  “好吃!”她惊叹,“没想到你居然是做饭天才。”

  折春听了立刻也尝一口,却皱皱眉摇头,显然是没达到心中的标准,“可惜了那三只被浪费的鸡了。”

  她提前三天就做了准备,看了几十遍教程,买了四只鸡每天做一只,失败了就带回宿舍给大家分,吃得舍友都直摆手说此生与鸡势不两立。

  听得竹鱼感叹:“不愧是完美主义者。”

  吃了几口,折春放下筷子,拿了蓝牙音响和一瓶酒放在桌上,问:“听什么?”

  “圣诞歌曲吧。”竹鱼边吃边道:“随便一个圣诞歌单。”

  于是她们的乐趣就变成了猜歌。

  歌单混杂了中日韩英各种语言的歌,折春听英语多,竹鱼各种都听,两人便有输有赢。在前奏响起的下一秒,她们异口同声道——

  “《AllIwantforChristmasisyou》”

  对视一眼,又笑作一团。

  折春用筷子敲敲酒瓶,问:“喝酒吗?”

  竹鱼犹豫,“没试过……”

  折春听了也不知道该不该让她喝,“嗯”了半天,问:“你想喝吗?”

  竹鱼一咬牙,“喝!”

  她倒了两杯,轻笑了一声,把小杯推过来,说:“怎么和英勇就义一样啊。”

  她体贴道:“度数不高,你先抿一口,能接受再喝。”

  好吧。

  在灯光下,这杯酒如红宝石般晶莹剔透。竹鱼仔细看了,试探性地抿了一口。

  第一口是被苦味包裹住的甜,仔细品才能觉出些香。

  但似乎还是货架上的AD钙奶好喝些。她这么想,就这么说了,折春伸手拿酒杯说:“那我去给你拿饮料,剩下的我喝了吧。”

  但竹鱼又不让,说是不能半途而废,一口喝完了剩下的。

  竹鱼有了酒壮胆,突然问:“为什么等我表白?”

  骆凝问过:“你们俩怎么还不在一起,不就一层窗户纸的事吗?”那时她回答的是——我很享受现在。

  这种可以轻易抽身的感觉让她很有安全感。

  可看到折春做饭的一瞬间,天秤倾倒,“可以抽离”的状态带来的不安感超越了理智,这才让她上了头。

  折春认真想了想,说出了出乎她意料的答案——“我想把我们之间关系的界定权交给你。”

  “我不想莽然要求改变,那肯定会吓到你,”她用确定的语气说:“逃跑是猫的天性。”

  竹鱼找不到话语反驳,只能弱弱道:“那你不会把猫抓回来吗?”

  “会啊,”她挑眉,“所以你逃不远的。”

  竹鱼瞪她一眼,伸手夺过酒瓶自己倒,又喝一杯。

  于是,把盘子放回厨房时,折春就发现了她脸上泛着微红。

  “醉了吗?”折春不可置信,伸出两根手指,问:“这是几?”

  竹鱼翻一个白眼,攥住在眼前晃的指头,说:“耶。”

  应该还好,折春想,自己可是喝了半瓶呢,还是意识清醒得能做数学题。

  转头一看,竹鱼已经躺倒在沙发上了,脸枕着抱枕,眼睛半眯着。

  “现在就要睡吗?”折春问:“我们还没回学校呢。”

  “我不困。”竹鱼摇头,坐起来,问她的下来做什么。

  折春坐在她旁边摁遥控。片头滚过,熟悉的片段才出现在屏幕上。

  竹鱼听到刚刚出现过的曲调,一下就清醒了,拉了个靠枕抱在怀里,眼睛亮亮地端坐着,念:“《真爱至上》!”

  折春笑笑,靠在沙发上,说:“既然是传统,就不能缺了今年。”

  竹鱼嘴闲不下来,又抓起一包零食吃,自己感叹:“今年是两个人看……”

  “嗯哼。”折春放松着让身体陷入沙发中,不动声色地更贴近竹鱼的方向,一只手拿着酒杯抿,另只手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玩她的发尾,说:“希望明年也是。”

  明年。

  遥远的词汇。

  竹鱼顿了顿,视线从屏幕中的男演员转到自己的新晋女朋友上,突然升起些责任感,伸手取走她手上的酒杯,说:“还喝呀。”

  “我又不会醉。”折春这么说着。竹鱼却用修长的手指压住杯边,轻飘飘地,然后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

  又一口。

  她垂着眸从杯口看红酒在倾斜的玻璃杯中流向自己,仿佛一块草莓味的丝绸。

  使不上力,她手掌轻轻摁在折春的肩膀,嘴唇离开,只在杯口留下一抹红。

  刚想伸手抹去,一股力量却将她的手重新按回肩头,淡了色的唇被含住。

  折春的吻刚开始霸道又激烈,之后便温柔下来,只是一寸一寸攻掠着,让她恍惚中像是浮上云朵。

  她停在近处看竹鱼,视线炙热又温柔。竹鱼这才意识到自己醉得厉害,竟然浑身发软,像是在烧。

  折春笑,语调慵懒,一只手轻触她的唇,说:“一点都不红了。”

  竹鱼想,不都被你吃掉了吗。

  她又扯了抱枕,塞在两人中间,界限分明,说:“别过来啊,你不清醒,我也不清醒。”

  折春不动了,但还嘴硬道:“我亲我女朋友,关你什么事?”

  “你女朋友正认真看电影呢。”竹鱼扔过去一个抱枕。

  电影正播到经典片段——男配拿着本子一页页翻纸告白,将暗恋的日日月月尽数显露在心上人面前,像是在太阳下晒潮湿滋生的青苔。

  去年看到这里,竹鱼几乎被眼泪淹没,今年却没有一点悲意。

  爱情中的遗憾不会这么轻易被解离,竹鱼脑海中浮现出那个欠揍到不行的答案,快抿不住嘴角的笑——

  心情或许有点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