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是太心软太善良了,她或许应该学方绮梦那样,在温离楼这厮不着调的时候挥拳头追着他揍的……

  逗着从来没发过脾气、说过重话的易墨姑娘一路冒着雨回得缉安司,温离楼才拍去落在身上的细碎雨珠,还未顾得上吩咐范成大立马去安排提审方才截下的那个追踪者,而同样才带人出案回来的范成仲也还没来得及向司正提及五花儿街上的苍州商聚乱之事,司台门下冲过来帮温离楼牵马的武侯就禀告了一个出人意料的消息:

  “约莫一个时辰前,山楂西街和乾明街中段交错口的车道上发生起撞车事故,一死六伤,死的那个,身份是大成商号大东家,叫容党。”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阅览;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闵潇黎 1瓶;

  我这个把人写死的本事呦~

  六尺三寸在唐宋那一时期(忘了具体是唐还是宋)的长度计量里相当于现在的一百八十九公分,如果代换成秦朝军人的话(始皇扫六合那阵子),这身高好像是很常见的普遍身高。

  小剧场:

  温离楼(支棱着大长腿仰天长笑):狗子们,仰望本司罢哈哈哈哈哈哈!

  容苏明(扳着如意的小肩膀):闺女,别灰心于只占了一半的基因问题,擦干口水,好好吃,好好长,将来一定能超过狗温楼家的叶寒烟,毕竟你妈比她妈高!

  温离楼(抖着腿,人生头一次怂恿闺女):小叶别怕,大不了以后做一个扑倒容金豆的女人,年纪不是问题,身高不是距离!!老子支持你yoyoyoo~

  方绮梦(满头问号):说好的狗容驴温呢?怎么又突然battle起孩子来了???欺负我没有是不是????

  容党:我的死讯悄悄淹没在这些人没心没肺的欢笑打闹中,掀不起一丝悲桑。。

  97.螳螂捕蝉

  “容党,男,旧历八年生,歆阳本地人氏,初步判定死因乃肋骨断折反插/入心脏,至于身上其他所见外伤,皆符合马车相撞之祸,但不排除其他因素所致其他伤迹。”

  从车祸当场查验回来的仵作捧着厚厚的簿子,逐字逐句将验尸时记录下来的内容念给一脸俨肃的温离楼听。

  末了,他知道温大人会问什么问题,干脆欠了欠身抢答道:“之所以无法精细地确定死因及其他情况,是因为死者家属赶到后,二话不说直接就认领走了尸体,咳……”

  年过半百的仵作手握半拳遮在嘴前虚虚咳嗽了声,偷瞧一眼温离楼神色后,他颔首解释道:“听说死者家里有个在朝歌当大官的儿子,想来其家眷无非是碍于面子,想要给逝者留个全乎身,单就现场状况看苦主诚然是意外身亡,街道司把案子移送来咱们司台,想来也是碍于苦主儿子的面子,大人可还要再点人去现场?卑职手边压了提刑司一尸身待验查,请大人示下,卑职好安排精确时间。”

  仵作前半段话说的没错,大晋有相关律法有明文规定,民之遗骸,查实后送归家属,且那些但凡有人认领的尸体,认领人不同意时仵作是不得进行验尸的,否则按律处置。

  仵作声落,屋子里的气氛有些不怎么轻松。

  温离楼面色微沉端坐在公案后面,一手撑着椅子扶手,一手食指有规律地在仵作呈来的查验副本上点着,视线落在街道司转送来的案件手实,眉宇间压着的正经肃俨硬是盖住了那双桃花眸里生来就有的潋滟多情。

  这一刻,这位平素对什么都满不在意的司正身上,早已没了丝毫平时温文尔雅平易近的气场,只剩冷峻疏离的正大官威,叫人没来由心生敬畏。

  她沉吟片刻,霍然起身道:“劳烦季先生您再随我去趟事发之地——范二?把你手里的事交给张武帅,你带上人随我去趟翻车的地儿!”

  ——山楂西街和乾明街中段交错口。

  街道司的司正可不是个看人下菜的油滑之人,若非他有证据证明这件事情另有隐情,那么翻车死一个人的案子他是如何都不会转送来缉安司叫她温离楼接手的。

  从门外进来的范成仲叉手领命,与季姓仵作共随温司正身后出门。

  短短片刻时间里,从仵作的报告到街道司的案件移交,温离楼早就不知道在心里想过多少事情、脑子转过了几百道弯了,她虽然心中有答案,但身为护持大晋律法之人,她就算再了解再相信自己的朋友,她也还是要凭借实实在在的证据弄清楚一件事。

  那就是,容党之死到底与容苏明有无关系?

  不然就算容苏明清白,但也抵不过软舌如利刀,刀刀毙人命——毕竟她老温可是亲身体验过的。

  .

  容党家里已被登门的人挤得几乎没了落脚之地,不过才个把时辰的时间,容党的灵堂就已经被布置好了,容家老姑奶奶由家人搀扶着颤颤巍巍走进来之后,由正厅改置而成的灵堂里重新掀起了一轮哭天抢地的热潮。

  听着这此起彼伏撕心裂肺的哭声,看着这满目飘白丧饰,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容家老姑奶奶悲从中来,眼前一黑险没直挺挺向后倒下去,幸好被人及时扶住。

  “我的侄,我可怜的侄......”仿佛瞬间苍老好多岁的老太太推开女使,自个儿拄着杖哆哆嗦嗦朝棺木走了两步,眼看着再近一步就能扒住斜盖三之二为全盖严的棺了,两脚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抓住,立于原地再动弹不得。万幸女使眼疾手快,再一次及时从后面扶住摇摇欲坠的老太太。

  跻坐在旁边的吉荣瞧见老姑奶奶如此,哭得几乎要瘫到地上昏厥过去,所幸被两个女儿左右托着才没以头抢地,那架势诚然是受不了这样的打击,要随容党而去的,她极哀而痛哭着,没有像容党的其他女人那样又哭又嚎,她分明哭得无声,那决堤的泪与崩溃的模样却能狠狠撞恸人心。

  老姑奶奶正欲收拾情绪而过来宽慰侄儿媳妇几句,外头院子里突然传来一阵异样的嘈杂声,像是什么人在闹事,老太太四下瞧一圈,心中知晓打发去找老三容棠的人还没回来,便示意自己的心腹老妈子到外面看看发生了何事。

  吵嚷声愈来愈近,老妈子趋步进来,道是三公子提着剑要去找长房的人报仇,下人们围了圈在阻拦,却又恐鲁莽上了三公子,是以才有些混乱。闻此言,老姑奶奶的眉头拧成了川字——今日大成商号遇见麻烦的事情,她第一时间就听自己儿子说了。

  老妈子口中的三公子容显乃容党嫡次子,本家中行三,平时顶着大成少东家的身份跟着他爹做点生意,本是逍遥自在的甩手掌柜,今日骤然失父亲,又逢母亲悲伤欲绝,长兄远在朝歌朝廷,大成铺子的事情还在发酵,他又不知听了谁的分析建议,竟在诸多事情加诸于身后一时难以承受,急于找个由头卸卸压力,便有了这出提剑要杀容苏明的闹剧。

  没白来叫里里外外的人看了笑话去!

  老姑奶奶生平最看不行扛不住事儿的人,尤其是自家孩子,甚至还是在容党的灵堂之外,她当下就冷下了脸,手中拐杖在地上重重一捣,大家主母的威仪不输朝歌城里那些侯门爵府里的命妇,离得近的内宅女眷吓得几乎生生忍住哭泣,变成捂住嘴小声啜泣。

  “显哥儿着是太过伤心了,去几个人把他带到后边休息休息,再寻个可靠的小厮来,持了显哥儿的名牌,到丰豫请昭姐儿过来罢,至少给她亲叔父上柱香。”老姑奶奶的声音不疾不徐甚至慢条斯理,听起来分明像是隔壁家慈祥的阿婆,但细闻可知那是经过岁月洗礼的沧桑以及毋庸置疑的令行禁止,闻者无有不按令行事的。

  歆阳丧葬习俗里有“报丧”一说,便是苦主家里亲眷穿了麻孝到亲戚家,敲开人家家门,于门外行三叩首之大礼以告对方悲讯。

  容苏明目下在五花儿街的丰豫铺子里忙碌,闻容党意外身亡的消息后她立马招呼迦南同她一道往家里回,却是两人才迈出铺子大门,迎面便扑通跪下个腰缠白丧的家仆。

  容迦南下意识半边身子挡在阿主前面作以护卫,容苏明一只脚买过门槛,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那仆人用脑门咚咚咚在地面的青砖上重重磕三下,高举着手中名牌大声哭道:“我家老爷今晨大去,老姑奶奶请长房过府戴孝了!”

  容苏明一手搭在迦南肩头,身子僵在了原地。

  眼瞅着这位容家仆的脑门高高肿起来,三个响头把自己磕成手捧仙桃的南极仙翁,容苏明在街上路人的围观中,视线越过仙翁……呸,越过容党家仆,与不远处那玄袍之人四目相对。

  是缉安司司正温离楼,这位官爷亲自带人来丰豫商号带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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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可看清楚了?听清楚了?的确是温缉安亲自将人带走的?!”

  容党的灵堂之外,抄手游廊的隐蔽转角,容晗红着眼睛如此连声追问面前叉手而立的家仆,落落大方的姑娘如今脸上的神情除了丧父的悲伤外,却还也带着股说不上来的......阴骘。

  家仆似乎被五姑娘的这副模样吓了一跳,头皮骤然有些发麻,一个叉手揖差点作到地上,埋着头笃定道:“不会有错,小人一步不错地跟着报丧小厮去的丰豫商号,亲耳听见丰豫东家向为首的武侯道了声‘温司’,也亲耳听到那位温司说‘有些事情牵扯到容大东家,请大东家随本司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