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花春想莫名睡不着觉,歪在床里头拉容苏明闲聊。

  季节虽已入秋,气候却还未发生较大转变,夜里还是有点热,女子赤脚蹬在卧榻里侧的围栏上,只有腹部搭着毯被一角,戳了下容苏明,悠悠道:“要是老华成亲,咱们该随多少份子钱才妥?”

  “那得看你觉得多少为妥,”容苏明展胳膊展腿伸懒腰,打哈欠道:“不困的话给捏捏胳膊罢,疼得厉害。”

  “老华当时给我随的份子钱是五百两整,还送了一座桐荫稚女玉山子,听绮梦姐说那玩意有市无价呢。”花春想收回脚,侧起身来给容苏明捏胳膊,“那你给出出主意,除了份子钱,我还应该给老华随什么?”

  好像送什么东西都显不出她的情谊。

  容苏明这边这条胳膊疼的厉害,被轻轻一捏就忍不住倒嘶冷气,“你轻点轻点嘛,疼。”

  花春想“哦”了声,旋即就放轻力道,犹豫须臾,还是没问出那句“你胳膊怎么了”的关心。

  待手臂没方才那么疼之后,容苏明才继续说道:“话说你们今儿是把事情给说定了吗?怎的都到随份子这一步了,用饭时候不是才说只是去看了看么。”

  花春想每侧身躺时就习惯把腿搭到容苏明身上,这次亦然,但她本人却毫无察觉:“嗐,是我想的多呗,我觉得那唐二娘对老华也有那么点意思,最那什么的是,唐二娘的一双儿女也特别喜欢老华,就冲这点来说,她俩的事估计就能成一半,目下估计就只差捅破那层窗户纸了。”

  容苏明枕住另一条胳膊,问道:“为何说唐二娘儿女喜欢老华,事情就能成一半?”

  “因为像唐二娘那种带着孩子独居的人呀,她若是再成婚的话,她首要考虑的肯定是孩子嘛,嘶——”花春想说完才反应过来,似嗔似笑着用力捏了容苏明一下,道:

  “我发现你对事情的关注点老是和别人不一样,我在跟你说份子钱的事,你三两句就扯到这上面来,容昭,你在铺子里上工时候也这样么?绮梦姐和你的大总务是怎么和你把天儿聊下去的?”

  天气热,围幔未曾放下,驱蚊虫的熏香淡淡萦绕在空气里,让人无法忽略。

  花春想的腿还搭在自己腿上,容苏明突然抬了下靠外侧的那条腿,成功夹住花春想脚踝让她动弹不得,玩笑道:“我只是怕有一日你会带着如意离开,然后找个对如意好的再成一家。”

  “你这家伙,好端端怎又混说八道起来了,”花春想试图把腿收回来,谁知容苏明力道这么大,教她如何都挣不脱。

  挣扎失败后,她干脆探身过来整个人半趴半压到容苏明身上,捏住这家伙的下巴居高临下道:“容昭你以后不准再说这样的话,我当真不想听。”

  屋里没留灯,只有明亮月光从窗户的明瓦上映进来,将屋内景象照出个朦胧,容苏明看见近在咫尺的人眼睛里似有光亮,盈盈动人,却无比认真。

  她静默须臾。

  是啊,还在一起的时候说出的话大概都是真的,无论是山盟海誓还是死生不渝。

  “春想……”情感内敛的人最终还是单手抱住趴在身上的人,胳膊稍微一用力把人压近过来。

  放低缓的声音略有些沙哑:“春想呐。”

  “嗯,说。”

  “……你名字真好听。”

  花春想不知道自己期待着听容苏明说什么,但听见这句话后她竟然觉到了那么一丝丝的失落,便使坏地去抓容苏明腰侧的痒痒肉,反正人被她压着,还不是任她捏扁搓圆。

  于是乎,在容家阿主咯咯直笑的求饶声中,容家主母开腔道:“迢星居的都已经是那般的肚子了,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容苏明笑得停不下来,眼角都攒出了隐隐约约的泪水,更无法整段说话,断断续续道:“当,当然是,生生下……”

  “那可不行!”花春想悍然否决,义正言辞道:“我才不要我女儿凭空多个妹子呢,名义上的也不行!”

  怕痒的人咯咯笑得捂住眼睛,好半晌才回过劲来,艰难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不太明显的喉结在花春想的朦胧视线里上下滑动了个来回。

  容苏明道:“我这儿憋着更大的坏主意呢,你要不要先听听?”

  花春想脑袋一歪,人麻溜地从容苏明身上滑了下去,道:“早就听闻过容大东家满肚子坏水儿了,今次承蒙赐教,某洗耳恭听。”

  几乎是没有停隔间隙,花春想才躺下身来,容苏明就拉着身上毯被翻身压了过去,“来来来,单单是洗耳恭听效果可不得行,须得言传身教结合才可以。”

  “唔!容昭……你轻……大流氓……”一星半点的话语残余从起卧居的窗户里偷溜出来,被徐徐夜风吹散,飘向高高地枝头树桠,飘向更加深远的星辰夜幕。

  院子里尚有夏虫鸣叫,明天定是天朗气清日。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阅览。

  今天去放羊,被半大的羊羔子扽跌进河沟,自己竟然爬不上来,又被羊羔子拖上去,丢人不丢人暂且另说,当它咬着我裤子口袋把我往前拖的时候,我其实真的很想糊它一巴掌,,,我气得揪着裤子冲它跺脚,它却一脸无辜地朝我撂蹄子。。。

  我们要爱护动物,不能对小动物施加暴力哦。

  72.意料之外

  那个“更大的坏主意”究竟指的是什么,到后来花春想也没有再听容苏明说起过,因为那之后没多久便到了如意的周岁生日。

  丰豫大东家容苏明和花家香长房嫡女花春想的女儿今朝满周岁,小姑娘姓容名镜,闺中小字如意,外人提及时多称呼为容家小金豆,可见此子身份之重。

  容苏明在丰乐楼设午宴,与宴的大都是生意场上和丰豫商号,或者和花龄在生意上有来往的,当然,容家二房三房也请了,不过来的都是和容苏明同辈的堂兄弟姊妹,然而此次小金豆周岁宴最有噱头的,乃是丰豫大东家容苏明首次偕家小公开出现在众人面前。

  在以往的几次容家宴席上,容苏明和其妻容门花氏从未同时在人前出现过,遑论两人还带着孩子。

  这个由头很快在席间传开,几乎每个人都会用此说法劝让容苏明吃酒,“这可是你一家三口头一次在咱们眼门前出现,不吃一杯怎么可以!”“怪不得之前都不让媳妇露面呢,金屋藏娇,容二你可以哇,这杯罚你小气吧啦,不喝就是看不起咱……”

  没人能想得通这些劝酒的理由有何种站得住脚的凭据,反正若是在盛情下没吃敬来的酒,那就是她容大东家当着众人不给面子,不把客放在眼里了。

  自开始敬酒后,宴席主人翁如意小丫头就被奶妈等人抱了下去照顾——席上人太多,谁见都要抱一抱如意,谁见都想喂如意吃点东西,小家伙后来急眼哭了起来,只能抱下去哄。

  容苏明命人悄悄换掉了花春想酒壶里的烈酒,同她一道从最远处那间包间的席面,一直敬到最近这处包间里的这张酒桌。

  满杯酒下肚后,旁边一华服女子起身搭上容苏明肩膀,起哄道:“上次你家小金豆满月宴,你容大东家到涌金楼匆匆露了一面就跑,叫我们几个逮都逮不住你,今次可算抓住你们两口子了,不把上次欠下那酒也吃回来,咱们几个可是不放过你呀!”

  “蒯姐姐笑话我不是……”容苏明从桌上拿起酒壶,抬手就又给自己倒了满杯,与华服的蒯东家碰杯后一饮而尽,眉心拧出川字,笑道:“这杯只当给蒯姐姐赔礼,满月宴时苏明怠慢,此番定叫蒯姐姐吃好喝好才行!”

  “倒底是你容苏明,爽快!”旁边一男子接了这么一句嘴,同桌其他人纷纷过来与容苏明敬酒。

  一人敬上一杯,来者不拒,饶是容苏明酒量再好,目下也终于开始显出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