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两人分别去扶被打的两个同伴,一短须男子大声呵斥道:“胆敢在黑熊帮地界上寻衅滋事,报个名姓住址上来,明早好让家人开门给你收尸!”

  温离楼拿起桌子上的酒坛子闻了闻味儿,抿抿嘴,似乎在为自己此时不能喝酒而觉得惋惜,闻言淡淡道:“谁的宝局子,也扯到你温爷爷头上来。”

  “姓温名楼,家住城西泰安坊,”青年偏过头来,眉眼弯起温温一笑,叫人不寒而栗:“吾命在此,汝敢要否?”

  作者有话要说:

  字数少了,嘻嘻嘻嘻

  我为什么要在容大东家在场的时候让狗温楼出头???

  温狗光芒万丈

  69.万源归宗

  照温离楼的本事,收拾几个拉帮结派的混混不是什么问题,但事情难就难在,犯事的几个人是歆阳第三大民间帮派黑熊帮的,而被欺负的人,是歆阳商会臧会长都要给几分面子的丰豫商号的两位头头。

  这事儿不是一般的棘手。

  最后,武侯还是围下酒肆,绳索缉了一干人等回缉安司。

  缉安司盯黑熊帮日久,此门在珑川甚至在朝歌都有上上层的靠山,于歆阳属第三大帮派,即使是歆阳公府石大人遇见黑熊帮的事,对之亦愿选择自折身份退而避。

  此番温离楼亲自缉拿黑熊帮成员八名,在外赴夜宴的石公府闻讯后,直惊得脚下打滑,险些当众摔倒,出门后弃车驾马,一路朝缉安司狂奔而去——能让石大人如此失仪的事情,可见不是什么小事。

  缉安司司台后门外,方绮梦险要吐,被容苏明急忙拖到路边排水污渠,这才允方总大吐特吐起来,晋律严,若任方绮梦吐在缉安司后门门口,按律不是五十杖就是罚钱几百。

  不远处,迦南赶马车静静跟着,毕遥从车里翻出水囊,大步小步跑过来递给方绮梦,欲言又止,不敢多话。

  容苏明抱胳膊立到两步远外,被方总身上酒气熏得不舒服,俄而才拧起眉头问道:“你心中之谋既不想我知便罢了,尔后准备回家么?夜深了,各坊宵禁将至。”

  “回,回家呕——”方绮梦这回简直要把胃吐出来了,连摆手都感觉抬不起胳膊,最后只好放弃说话,继续蹲着吐就好了。

  几人所在乃缉安司司台后街,缉安司后门与府差所后门正正相对着,出缉安司后门,街对面就是府差所后门,两台所尾对尾,脸面却是一东一西朝向,似乎为应和两台建筑,缉安司和府差所也一直都有嫌隙。

  容苏明静静看了会儿府差所紧闭的后门,那厢自缉安司追出来位武侯,交给容苏明一封信,叉手道:“我台大人命卑职转告容大人,曰,‘容家阿主尽管放心,人既进我缉安司,昭昭律法便不会让他全须全尾全身而退,某践诺,望友亦然’。”

  容苏明收起信件,朝缉安司方向叉手,道:“替某回温司,喏。”

  武侯身上装备齐全,左朴刀右弩机,后腰还有缉拿收捕用的牛筋绳索细铁链,举止间,锁链碰撞丁零当啷。

  带这么多东西在身,行动起来本该多少有些迟缓,但这位武侯叉手唱喏后转身回去,步法身形皆干脆利落。

  方绮梦由毕遥扶着,慢吞吞晃过来容苏明身边,眼睛里的水泽尚未退去,声音嘶哑道:“若彼时缉安以温楼为首,你我目下皆是另一番作为了,苏明,可曾有悔?”

  容苏明慨叹着在方绮梦胳膊上拍了一下,似笑非笑道:“我有老婆孩子热炕头,与你不同,走了,回家。”

  街两旁十五步一盏地灯,仔细将版筑街道照出个轮廓,夜风曈曈,树影鬼魅,公府建筑勾心斗角,檐牙高啄。

  方大总事吐得两腿发软,磨牙的时候朝愈行愈远的容家马车挥了下拳头,最后咬牙道:“毕遥,咱们也回家了!”

  ///

  晋之城分数等级,其中以帝都朝歌城为最,二陪都为中,各地省府与陪都同级别,省府下州城为次,其余难以入流。

  歆阳为珑川省府下辖州城陪府,其繁华兴旺虽可与珑川比肩,但消息类流通却较珑川有差距,这事有利有弊,无论对于谁来说。

  温离楼缉拿黑熊帮成员,安插在缉安司的眼线第一时间把消息传给石公府,但黑熊帮首脑却不能确定何时才会知晓,至于牵扯其中的另外两个普通人,在酒肆外围观的百姓只道是那二人乃是什么有头有脸的人物,具体身份不得而知。

  正好也省了各自家人担心。

  容苏明回到家时间已不早,彼时如意已睡,青荷禀告说主母独自在西廊下赏星星。

  与主院西毗邻的地方原是片光秃秃的废地,早些时候被容苏明下令用墙围了起来——她没功夫打理庭院,也没心思让别人打理,她不太想让这里像个家,太过温馨的地方若进进出出只她一人,反倒让人心中难受。

  花春想嫁来之后的开春,她领人这片将废地好生收整,先后种了各种树木花植,后又沿墙建起回廊,正中间盖了座小小亭子,亲笔题“葳蕤”二字为名,并打通两边院墙,使主院与书房经此地而互相通达,大大缩短主院与书房间的往来距离。

  这片地方,便也因此得名为葳蕤苑。

  绕过主院西边的月亮门,右拐迈上回廊,容苏明走近了才看见,矮脚茶几上杂乱扔着几本账簿,看星星的人歪头躺在云摇椅里,似是睡着了。

  坏心眼地捏住人家鼻子,没良心地把浅眠的人弄醒,容苏明弯下腰来半蹲到云摇椅旁,轻而易举拉住了花春想推过来的手,笑嘻嘻问道:“怎的等我等到这里来了?”

  花春想用另一只手遮挡口鼻,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立马泪眼朦胧,“原是想趁傍晚凉快多看几眼账簿,没成想只看没几页就困着了,唔,目下是何时辰?”

  “将至戌末,”容苏明把放在云摇椅后面那个用来驱避蚊虫的熏香,悄咪咪往自己跟前够了够,起身后又顺手把茶几上凌乱的账簿码齐放好,道:“再待会儿还是回屋睡?”

  花春想没回答,反而往廊外的夜空指,道:“星星,好多,好亮。”

  容苏明抬头看过去,夜幕星辰,诚然很美,“且叫人把这里的灯都灭了去,星月清辉才更显得亮堂。”

  “容昭。”花春想忽然低低唤了一声。

  容苏明踩了下云摇椅的腿儿,躺椅小幅度摇起来,她笑:“嗯?”

  花春想在摇椅的来回摇动中冲她伸出胳膊,“不想走路,你抱我回去。”

  “这么胖,我可抱不动你,”容苏明拉住花春想两手,试图把人从摇椅里拉起来,商量道:“用背的行不行?”

  说着就绕到云摇椅前,转过身去半蹲下来:“请夫人上马——哎呦。”

  花春想用跳的趴上容苏明后背,在人家耳朵上弹了一下,呵气如兰道:“哎呦什么?”

  容苏明分明是步履平稳地开始往回走,却偏拿出一副吃力模样:“重。”

  “你昨儿才说我太瘦来着,”花春想下巴搁在容苏明肩头,故意在那肩骨上磕了下,“绮梦姐说的没错,容昭的嘴,骗人的鬼,哎对了,我娘的生意近来和丰豫有交集?”

  容苏明把人往上托了托,闭着嘴答了声:“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