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然无有,”武侯头子眯了眯眼,烟锅里的烟丝确为上品,才又继续道:“瞧见望楼旗号后我便立马带兄弟们往这边来,谁知在梁家铺子门前,又冷不丁遇见两方起冲突的,这才将我们哥儿几个全绊住了。”

  容苏明抄手而行,闻言问道:“梁氏今儿也遇事了?”

  “也是梁氏,也不是梁氏,”武侯头子为难地拧眉,道:“就是一老汉挑担子走到那里,和一位架着梁氏马车的、梁氏隔壁悦来商号的伙计不慎碰在一块,老汉索赔,两方就不忍不让,当街就掐起来了。”

  “说起来,这还得谢谢那边六号铺的兄弟们,”武侯头子隐晦道:“若非他们及时赶来,恐怕我们几个也没法这么快过来。”

  方绮梦脸上笑意体,叫人看不出其他表情,“自然是要感谢几位的,兄弟们的感谢少不了,您就请好罢!”

  郜氏兄长盯着脚下路,下巴和口腔依然麻木无有感觉,却也没有丝毫被逼得走投无路的模样,甚至他在心中盘算着,等到了缉安司之后,或许他可以去找……

  “哎那老兄,”武侯头子朝郜氏兄长抬下巴,道:“你下巴掉了罢?”

  被郜氏兄长蔑来一眼。

  武侯头子浑不在意,噙着烟嘴道:“掉了没关系,等路过医馆的时候,让叶先生给你捏上就好了。”

  武侯头子健谈,又扭过头来和容方二人说话,道:“二位与我们司正认识,当也识得叶先生,她是我们温司夫人,医术可好,我们这些兄弟们谁要是有个头疼脑热崴脚摔伤什么的,都爱如找叶先生瞧病。”

  方绮梦哈哈笑出声,此刻的她不能让自己安静下来,更也无法独自沉默,“你们找叶先生看病,你们温司那小气劲,她都不醋的么她?”

  武侯头子也哈哈大笑,旁边小武侯笑道:“温司私下里爱同兄弟们说笑,但凡听说叶先生给谁瞧了病,那温司见着这人后就准会开口要看病的钱,但他老人家也只是说笑,从没真的收过兄弟们半文钱。”

  “她老人家哈哈哈哈……”方绮梦笑得前俯后仰,“小官爷,这话可不敢让你们温司听见哈哈哈哈!”

  “缉安司的车来了呢,”容苏明抬手指向迎面而来的三辆武侯马车,向武侯头子叉了下手。

  武侯头子道:“来的正好,这边到缉安司走过去也不算近。”

  钻进马车的那刻,容苏明的视线无意间与登上另一辆马车的郜氏兄长碰在一起,郜氏兄长托着下巴瞪过来,表情明明再正常不过,容家主却隐隐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可当她想要抓住这点奇怪的感觉深究一下时,诚然发现自己又好像什么逗没有发现。

  身后正好传来方绮梦的声音,“容苏明,你咋不进去呢!莫不是卡着了罢?唉,平时叫你别嘴馋、少吃点,你偏不听,这下可好,年纪轻轻就能卡在……”

  “你催个甚球,”彼时郜氏兄长已钻进马车,容苏明扭回头来怼老友,迈步进马车:“说得跟你比我瘦多少似的,还是说你吃的酒肉比我少?阿弥陀佛呦,方总在泉聚德吃的鸭子都够开家养鸭场喽。”

  公府制下的马车不疾不徐朝缉安司方向跑去,车内断断续续飘出来丰豫两位头头互怼的话语,听起来竟有几分欢乐。

  以至于意外突来的时候,给容、方二位驾车的武侯,以及车板另一边的武侯,脸上还都挂着忍俊不禁的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

  搬砖撂瓦,搂草打虫,修电瓶车换客厅灯座之后……

  母上大人:“有空赶紧再把墙边那个插座修修,盥洗台下面漏水你也再看看,不行的话就去五金店买管子回来换。”

  胖钟:“请放过您的独生女。”

  59.翠玉明珰

  被撞翻的公府缉安司马车,是载着郜氏兄长的那辆。

  车上共四人。

  坐在车板子上的两位武侯飞跌出去,一个摔得当场昏迷,一个头破血流动弹不得。

  车内坐着武侯头子和郜氏兄长,马车被撞翻后未和马匹分开,受惊的官马从地上爬起,径直扬蹄而奔,身后还拖着就快散架的车厢,川流不息的车道上顿时鸡飞狗跳起来。

  左近望楼自会第一时间发现此处异动,并迅速增派武侯过来,容苏明和方绮梦皆为寻常平民,对此种意外多是束手无策,为自保平安也只能紧紧靠着车壁维持自身平衡。

  她们乘坐的缉安司马车,也正被驾车的武侯疯狂加速追赶被撞的那辆,另一位武侯则是不断放声大喊着四个字:“马惊,避让!”

  耳边尽是男女惊吼和东西碰撞的声音,惨叫嚷骂声可谓此起彼伏,该是伤了不少人。

  飞速行驶中的马车突然转了个方向,容苏明即使用力抓身下坐板和门框,却还是往旁边重重甩去,侧额毫无缓冲撞在硬物的棱角上,鲜血溅出,被方绮梦扑过来一把捂住伤口,两人齐齐摔倒在车厢里。

  温热的血顺眼角淌下,热血未及凉下就模糊了容苏明视线,使她眼帘前只剩一片血红。她抱着头,突然听见那种断断续续的、用竹筷拨青铜钟的声音。

  这声音怪得甚,时近时远,时轻时重,却在她耳中不停徘徊,徘徊,徘徊......

  她的意识渐渐模糊起来,只知道还有谁的一只手死死按在自己眼睛上,她浑身都轻飘飘的,似是在云端又若在雾里。

  她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但却觉五感渐失,张张嘴也听不见自己的说话声,似也失了音。

  糟糕呀,容苏明心想,不会一场意外之后自己就要被磕瞎了罢?

  磕瞎?

  马车意外!

  阿筝!!

  容苏明一个激灵清醒过来,依旧浑身乏力,抓住方绮梦衣领把人往近了拽,呼吸急促中还有些牙齿打颤,声音极低,口中话语有些含糊不清:“灵、灵澈,眼睛,翻车,证据......”

  “我晓得了!晓得你的意思了!”方绮梦微微一愣,极快理解好友之言,马车还在飞速奔驰,二人被甩得撞上坐板,方绮梦抓紧了容苏明,慌张道:“你别着急,不然血捂不住啊!”

  话音甫落,武侯急急勒停马车,车厢甚至因为骤停而往旁甩出了点距离。

  马车骤然往前一沉,车帘子被人猛地掀开,易墨蹲在门口,面色阴沉:“情况如何?”

  “你他娘怎么才来?!干你母你为什么才来!!”方绮梦一愣,旋即破口大骂起来。

  女子满手是血,身前衣襟上有着清晰无比的血手印,她边骂边哭,真的害怕极了,鬼知道某个瞬间她有多怕容苏明死掉,或者落得容筝一般下场。

  受惊的马被缉安司的人当场斩杀,容苏明被送去左近医馆救治,方绮梦把带人赶来增援的缉安司司正也一并骂了个狗血淋头。

  然则骂人归骂人,方绮梦还是第一时间拽温离楼到一旁,向她转述了方才容苏明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