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口处的某道针脚似乎有一点点走歪,花春想凑上前细细查看,轻轻笑了一声:“赶得急,领子这里歪了点线,脱下来我再修修。”

  不过丁点绣线问题,容苏明浑不在意,咧咧嘴想着不然就算了,无需再动针线,花春想回瞪她一眼,表示不同意。

  “作何赶得急,怕过季了我还穿不上你的新衣?”容苏明打趣问,听话地脱下崭新袍子。

  跟花春想来到矮榻坐下,她还不忘多点台蜡烛过来。

  花春想要穿针引线,往灯台跟前凑近:“离我远点,针尖再扎着你,先去把外袍穿上。”

  “哦好的,”容家主把外袍套上,又颠儿颠儿凑过来:“既然袍子靴子都有了,你能不能再顺手缝个糖袋子给我?”

  “好啊,家主开口,必定得有,”认真改线的人头也不抬:“想要什么颜色什么花案,说来听听。”

  容苏明从笸箩里拿出串黑色绣线,沿着线头把它往线板上缠,动作略显笨拙:“就用做衣服剩下的料子就行,至于花案,自然是你喜欢什么花咱就绣什么花,你定。。”

  花春想不禁勾起嘴角:“要我定啊,你就不怕我绣得太花哨?”

  “不怕,花哨我也要。”但是用不用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行啊,待过几天和靴子一块拿给你……哎哪儿去?”花春想眼角余光里忽然一空,她忙忙喊那要去睡觉的家伙:“先别慌着去睡,靴样我还没定呢……”

  晋国朝廷腊月廿五封印,启印要等到正月十五过后,但大小商铺却是正月初五破五后就开始营业。

  丰豫开工几日后,某日天暖无风,容大东家与众理事议事毕后,单独留了一早出门下午才归的方总事在屋。

  说的还是和余庆楼的长久合作。

  方绮梦老实道:“目前的话,就现有条件而言两家其实已经没有其它东西要谈的了,只是那位易大东家,总让人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

  说到这里,方总事手指叩着桌子边边,道:“你真的摸到那姓易之人的实力背景了么?别阴沟里翻船,白闹笑话。”

  若是与当真和余庆楼签定终身式的契约,这对丰豫来说,将会成为稳固丰豫根基的又一个保障。

  “当真摸清楚了,”容苏明合住书案上的账簿,起身走过来,抱起胳膊靠在了书案前面:“容家墨玉佩都被那位易大东家拿在手里了,我若是不弄清楚她,那我不就是给自己留隐患么,至于契约何时谈妥,可有大概日期?”

  说起这个,方绮梦再度坐回椅子里,托着下巴和容苏明详细聊起来。

  大概半个时辰后,待这件事说完,方绮梦想起手头还有许多紧要事待做,转身欲走,却又被容大东家唤住脚步。

  “还有何事?大东家您吩咐。”方总事半回过头来,见容昭欲言又止,嘻嘻笑道:“有事但讲,作何要吞吞吐吐的。”

  “你看我今日,与昨日有何不同?”容大东家用亮晶晶的眼睛盯着方绮梦看,似个正在等待夸赞褒扬的小孩:“说说看嘛,哪里不同?”

  自没断奶时认识至今,这是容苏明头一次在自己面前问这种话,方绮梦的反应整整慢半拍:“啊?啊!是啊!你今日哪里不同?”

  容大东家理理衣袖,有几分显摆:“你看我的衣裳,”又伸出脚来:“还有这双靴子,”最后,抱起胳膊朝无良地方大总事炫耀:“都好看罢,花春想给我做的呢。”

  “……”方绮梦捧心:“我虽然还没有用午食,但怎么感觉刚才一下子吃了好个柠果呢,好酸哦!”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阅览

  方总事:柠檬树上柠檬果,柠檬树下你和我。

  容昭:其实树下只有你一个。

  易墨:来刷个存在感~

  18.丰豫大计

  既然新年已过,年前暂时按下的事情也到了逐一解决的时候。

  花春想惦记母亲花龄,不忍母亲以一己之力与花家几房相搏,却又不被母亲允许插手花家事,只能三天两头往娘家跑,关心花龄身体健康与饮食日常。

  日子转眼迈进二月,但春还未至,朝暮寒风仍料峭,容苏明不忍花春想两边来回跑,干脆搬来花龄这里小住。

  说来也巧,这日早间,容大东家打马去上工,走出巷口时,竟在路边早餐摊子上瞧见了余庆楼易墨易大东家。

  这位易大东家知性温婉,常以素净打扮示人,虽谈生意时偶见淡妆,但此人举止谈吐不俗,如何看都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

  便是眼下坐在嘈杂的早餐摊棚子下,周遭尽是黔首九流,她那出尘气质也是无可遮掩的一份遗世独立。

  容苏明心下一转,干脆打发迦南先去铺子,自己栓了马来到棚子下。

  且当没看见那边坐着的易墨,她随手将马鞭子别在后腰,边寻空位置边朝灶台方向喊道:“老板,半张葱油饼一碗苞米粥。”

  “半张葱油饼,一碗苞米粥,客自寻了座位,饭这就来!”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应下容苏明的话,转身去向灶台前忙碌的身影报饭。

  这一片住的都是歆阳寻常百姓,他们平平淡淡,毫不起眼,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每天都要为生计而奔波劳碌,那些早起赶工来不及做朝食的人,便会图方便而跑来早餐摊子吃朝食。

  眼下是客多时,棚子下坐着很多人吃饭,饭桌不够用,拼座自然有,容苏明特意走进易墨视线里。

  一大片黑灰粗布衣衫中出现一袭海蓝锦袍,如何低调也都抢眼,易墨放下筷子招呼道:“容友,这边来坐。”

  “易友,巧啊。”容苏明依言到易墨左手边的空座上坐下,老板娘旋即将她点的餐送来。

  易墨打量容昭一眼,含蓄道:“记得贵宅在北。”

  容苏明笑道:“妻家母就这附近住,我们俩过来小住,有好几日了,今天才巧遇易友,你也住这附近?”

  易墨摇头:“路过,顺便吃点东西。”

  容苏明笑而未语,低头吃苞米粥,像是当真来吃早饭的。

  未几,易墨放下筷子,眉眼温柔却清冷:“容友慢用,酒楼在北,某赶时间上工,得先走一步了。”

  瞧着易大东家乘马车悠悠走远,容苏明放下几个铜板欲走,起身后突然眼前一黑,只好含了颗糖到嘴里,再次坐下来休息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