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没说完,小泊舟已实时收到他家主冰刀雪剑般的锐利目光。

  危险将至,趋利避害的本能驱使小泊舟拿着水瓢就跳到了花春想身后躲着,大声呼叫:“主母救命啊!”

  “个没大没小的小崽子,出来!”容苏明过来把人往外揪,却又绷不住假装的俨肃,灿烂笑了开来:“大过年的我不跟你计较,你且告诉我,这话都是跟谁学的?”

  小泊舟缩着脖子藏在花春想身后,东躲西避的不让容苏明抓到:“阿主饶命,泊舟知错了,泊舟不该听姑奶奶如此吩咐的,主母救命……”

  “好了好了,”花春想被两人闹笑,回手捏小泊舟的脸蛋,柔声细语道:“莫再闹了,泊舟乖。”

  小泊舟老老实实不再乱躲。

  “……”容苏明也不再揪泊舟,渐渐收敛起玩闹的心思,歪头挠了挠下颌:“那,那什么,容泊舟,过来继续烧火,待会儿给你煮莲子羹吃,几碗都成。”

  小泊舟乖乖出来干活,花春想忍不住揉他脑袋,小孩回过头来,偷偷向花春想做鬼脸。

  这皮猴孩子,花春想心道,还当真是不怕容昭那阎王。

  容苏明那手做年夜饭的本事,是少年时跟她祖父祖母学来的。

  食材早已备好,从第一道菜下锅到最后一道菜出锅,左右不过才花费一个时辰不到。

  带着饭菜从厨房回自己院子时,容苏明悄悄去地窖取出一小坛酒,让小泊舟温热后送到吃饭的小偏厅去。

  青荷和穗儿布好饭菜就识趣地退下了,主仆不能同桌而食,容苏明在厨房给他们留了饭菜。

  吃饭用的小偏厅,又只剩下容苏明和花春想两人。

  “吃饭罢。”容苏明说。

  “嗯。”花春想点头。

  期间氛围不算太好,花春想想活络下氛围,但每每拉起个话头,都会被容苏明三言两语终结。

  饶是好脾气如花春想,也终于受不了容苏明这古怪脾气了。

  她放下筷子,以帕巾点拭嘴角,不卑不亢问:“容昭,最近几日可是我有哪里做得不对,惹你不开心了?”

  容苏明眼眸半垂,重复花春想方才的动作,放下筷子摇了摇头:“何有此问?”

  “无他,无他,”花春想模样乖巧,反而是柔柔笑道:“这本就是我自己选择的路,如何都是要走下去的……我已经饱了,你慢用。”

  说罢,她起身离开,独自回到起卧居。

  未几,泊舟来送温好的酒,刚迈上堂前石阶,小偏厅里就传出一阵稀里哗啦砸东西的声音。

  小泊舟未敢出声,又端着酒蹑手蹑脚折了回去。

  是夜,容苏明宿在书房。

  大年初一头一天,她与花春想整日都没见,就连三餐也是各自吃的。

  入夜,花春想照旧打发穗儿去书房,敦促容苏明早些回来歇着,作为容夫人,这些都是她该造成的任务。

  孰料容家主真的从书房回来了。

  花春想什么都不问,依旧和以前那般,对容苏明客气有礼,嘘寒问暖,该有的关心也丝毫不少。

  安置许久后,身边人渐渐呼吸平缓,花春想以为人睡着了,回身平躺下来,长长叹了口气。

  身边人忽而微微一动,花春想立马定住不敢动,生怕扰了身边人的好觉。

  容苏明背对着这边,温声道:“明日去你家,礼物我已备好,礼单明早拿来给你过目,东西该添的添,该去的去,你发话就是。”

  花春想嗯了一声:“知道了,谢谢你。”

  容苏明又沉默须臾,道:“我不知你选择的那条路具体是什么,我就想问问,在你那里,我被放在何处。”

  她身后,花春想良久未语。

  容随你再开口,语气态度依旧平静温和,仿若在说别人的事:“拿我当枪使,拿我当盾使,好呀我没意见,可是你……你不该,你不该这般不讲理地把我往外推的,你娘应该千万遍地叮嘱过你,要你牢牢抓住容家冢妇的位置,是否?”

  花春想咬着嘴唇,闷声应了句“嗯”。

  容苏明笑了一下:“所以,你的顺从、迎合、讨好,甚至包括关心,也都是为了这个目的?”

  花春想闭上眼睛,黑暗之中几乎所有感官都被无限放大,她早就知道瞒不住容苏明,什么都瞒不住。

  “我以为,成亲后没几天你就会揭穿我这些心思,”花春想声音很轻,尾音带着颤抖:“没料到了你虽早已发现,却隐忍不发直到现在,我娘说的没错,你不是寻常商贾,更不是一般人。”

  艰难苦恨中长大的孩子,要么还是被踩在泥里,继续为吃饱穿暖而苦苦挣扎,要么就是蓄力经久,一朝大富大贵、飞黄腾达。

  而欲成后者,必吃得苦中苦,受得难中难,人中龙凤,亦是由此来。

  容苏明:“你也不用给我戴高帽子,你想要的那种以后,我不同意。”

  她容昭,还不缺人搭伙过日子。

  到这个时候,反倒是花春想比容苏明更冷静几分。

  她劝道:“我自幼跟在祖母身边受教,深知两口子之间,相敬如宾才是最长久的相处之道,”

  “丰豫乃珑川四大商号之一,你财多不可以斗量,又在朝廷挂正五品户部誉职,我嫁进容家乃高嫁,守好自己手里的一亩三分地,不插手你的大小事务,便是你我之间最平衡的相处方式了,若你觉此计不妥,我就听听你的建议。”

  “……”容苏明被气得在被子里胡乱踹一脚,嘴撅得都快能拉磨盘了。

  吓得花春想拥着被子就往床里侧躲去,以为这人要动手打自己。

  她曾有位闺中朋友,十六嫁为秀才妻,十七死在拳脚下,一尸两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