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铺子歇业,我休息,”容苏明枕着胳膊,问道:“你有何安排?”

  花春想脱去半棉中单,拉出身下锦被躺进去,两脚在被窝里探索着汤婆子:“怪不得今日回来这么早……我没什么安排,只是何妈妈他们在置办年货,不时就会来问问我的意见,且我那些账簿也没看完呢,你问这个做甚?哎呦——”

  花春想吃痛,是被容苏明弹了脑门。

  “当然是有事才会问你的,”容苏明无奈一笑,道:“逍遥镇新开了家汤泉馆,明日和绮梦去看看,本想邀你同往,孰料你事儿还挺多,不去就罢。”

  花春想还没找到青荷给她放在被子里的汤婆子,冰凉双脚在被子下蹬来蹬去,涌动着身子叹道:“啊逍遥镇,我也听说过那家汤泉馆,听说里面还能蒸汗,倒是挺新鲜的,我去我去,我也去……啧,哪儿去了……”

  容苏明忍不住扭过头来:“在那儿找什么呢,费这么大劲。”

  “找汤婆子,”花春想干脆坐起来,将被子掀开去找,结果没有:“咦?明明见青荷放进被子里了,这会儿怎么没有呢?”

  容苏明手伸进自己被子,从里面端出来一个递到夫人手边,忍笑道:“我这儿有俩,大方借你一个,尽管拿去用。”

  “……”花春想盯着手边的汤婆子看了片刻,突然揪着容苏明被子,手脚并用地钻了进去。

  好像是怕被人踹出去似的,她整个人都钻到被子里,蒙着头,紧紧抱住容苏明的腰,腿也圈住容苏明的,控诉道:“原来是你躺错地方,这是我的被子,汤婆子也是我的!”

  被花春想这么一个熊抱,容大东家原本好好搁在被子下的手臂,误碰到了花春想。

  “好似大了点。”容苏明说着,想把人从被子里捞出来,结果被花春想抱着胳膊压着腿,半天使不上劲。

  花春想被这话闹了个大红脸,怎肯轻易出来,更搂紧容苏明几分,瓮声瓮气道:“随意笑话好了,反正比不上你。”

  “听人说多揉揉就会长大一些,”容大东家憋着笑,认真逗耍躲在被子下的小丫头:“不然出来给你揉揉?”

  结果被人在腰间的痒痒肉上拧了一下:“你流氓!”

  容苏明腰间一下子又疼又痒,反正躲也躲不开,干脆将身上锦被掀开个口子,露出花春想的脑袋,语焉不详道:“今日天冷,薛妈妈特意告诉我你沐浴了。”

  单纯的容夫人并没有意识到危险即将到来,还抬手拔开了落在脸上的碎发:“今日是冷了些,不过薛嬷嬷给你说这个做甚?你快给我盖着被子,冷。”

  屋里地龙烧得热,容苏明心知,若当真冷,花春想方才又怎会赤脚坐在暖榻上翻看账簿?

  “去把床幔放下来,不然将屋里灯都熄灭。”她支使道。

  花春想回头看了一眼床幔和那几盏灯盏,果断拒绝:“不去!”

  容苏明:“那你松开我。”

  花春想:“被子还我,汤婆子还我。”

  “你就是想占现成的热被窝,”容苏明毫不留情戳破某人心里的小九九,“被子掀开这会儿也不暖了,汤婆子给你,去将床幔放下来。”

  方才那个汤婆子不知被裹去了哪里,花春想四下摸索着寻找另一个,边道:“大东家指不定又在憋着甚么坏,才不上你的当呢,汤婆子我自己找,床幔你自己放,灯你也自己灭去……”

  闻言,容苏明盖在被子下的双腿动了动,似是在藏着什么,花春想眼尖,扑身过去掀被子:“在这里!”

  被子掀开,没有汤婆子。

  人还趴在自己腿上,挺重的,容苏明动动腿,认真道:“起来将床幔放下。”

  “……”花春想又不死心地翻了几下乱糟糟的被子,依旧不见第二个汤婆子的踪影,最终悻悻作罢,爬过去将床幔放下。

  容苏明闷不做声,以肘为撑,刚从卧榻离身,就见那胖乎乎的小丫头突然又下了卧榻。

  赤脚踩上地板,原来是熄灯去了。

  傻丫头由近及远地吹灯,末了一路摸黑回来。

  气鼓鼓的人刚钻进床幔,就被人拦腰抱住,一个翻身便到了卧榻里侧。

  “我就知道你在憋坏,”花春想脸颊发烫,主动环住容昭,夜色中瞧不见对方神色,只觉目光灼灼:“奈何不巧,薛嬷嬷不知道,我沐浴过后刚来的小日子。”

  容苏明扯来被子将人兜头裹住,躺回自己位置深深叹了口气,抱着胳膊咬牙道:“既如此,明日不去汤泉馆了。”

  “……”花春想挣扎着露出脑袋,喘着气儿笑:“不去就不去,歆阳城里也有汤泉馆,而且还方便。”

  正经的汤泉馆是寻常人生活中不可或缺之处,至于那些挂羊头卖狗肉的馆子,便是有钱人消遣快活的地方,而汤泉馆无论正经与否,丰豫旗下都不知有几多家,花春想口中的方便,当真是极方便的。

  “既然你不去,那我明日也就不急着回来了,”容苏明挪到外侧,拉来被子盖好,清清嗓子道:“下头上报逍遥镇新开一家胭脂铺,生意好到能与丰豫抢客,既然你不去,那我就和绮梦一道去看看罢。”

  胭脂铺子……生意好到能和丰豫抢客……所售卖之物当是不俗的!

  花春想有些心动,蠕动着挪来容苏明身边,用脑门去磕容苏明肩膀:“还不曾问过你,一口一个绮梦绮梦的,她到底是何方神圣?”

  容苏明:“为何要告诉你。”

  “……”花春想挣出手来,捏住容苏明下巴,威胁道:“不说我可咬你哦。”

  谁知容苏明竟偏过头来,朝这边抬下巴,笑道:“喏,给你咬。”

  “你又耍我,”花春想回身躺好,“我也要去逍遥镇,明日何时出发?”

  “巳正前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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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天气不算太好,有风,湿冷,日光为厚重阴云遮蔽,无法驱散盘桓在身边的朦胧薄雾,空气里弥漫着这个时节的碧林江特有的淡淡腥咸味。

  迦南驾车,花春想未带青荷或穗儿,与容苏明一道去往歆阳城外逍遥镇。

  马车自坞梁门出城,沿官渠往西行约三五里,远远瞧见一座气势恢宏的石牌坊,上书“逍遥”二字,所在即为歆阳下辖逍遥镇。

  愈近逍遥牌坊,路两边茶棚摊贩愈多,行人渐繁,马车虽减速,却未停下片刻,终是徐徐进入逍遥镇。

  镇子颇大,常住人口过万,加上歇脚的客旅商贾,日常当有将近两万人往来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