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国臣【完结番外】>137、第百三十七章

  又几日,傍晚。

  凌粟携妻女来右仆射府上做客,吴子裳在客厅招待潘夫人与孩子,凌粟与赵长源有事要聊,去了外书房,凌粟女儿妮妮非要跟着爹爹,在外书房里转了两圈觉着无聊,又自己去找阿娘和吴姨姨。

  “盐铁茶乃国之要务,当年熙宁百新尝试图收之归公,未果,商国公府故多年来诸般低调,三大盐场人盐税上查不出太大问题,但我在漕运上发现些情况。”

  外书房里,凌粟变戏法般往外掏卷宗,宽袍大袖加挎包的容量,整整在赵长源面前摆放十卷:“证据都在这里了,我敢给你拍胸脯保证,抓着司漕上线索去查准能揪出背后卧的妖魔鬼怪。”

  “问题要查,却不急于这一时,来日事兴时,我先要保证盐和茶都站在咱个这边。”赵长源拿起一份翻看,久坐腰疼遂起身在屋里踱步,说话间靠在那边窗前条几上。

  这人神奇地和林祝禺差不多习惯,有东西可以靠时会即刻放松下来塌一下腰。

  这个……凌粟沉吟片刻,道:“商国公虽被百姓戏称为盐大王,然公家高明,招他为驸马,本朝驸马仕途止步正四品,不得过重参政,待敬华公主回驾,商国公又会为何利益所动?他此生不愁吃喝不愁名。”

  此刻向晚,赵长源仍被外面热浪扑得烦腻,却不表现出来,鬓边挂着细细汗湿,半低头翻看手中卷宗:“人么,总有那么一二根软肋,”

  说着笑了下感叹:“软肋这东西不好弄,既有了,要么亲手毁掉,要么周全护好,莫叫人拿去威胁。”

  凌粟若有所思,愈发觉得大人物执人生死如燎发摧枯,他们这帮昔年热血澎湃少年人终于走到如今这一步,右仆射赵长源轻飘飘一句话,背后隐含不为人知之事几多几多。

  官做起来了,凌粟多少会感觉什么变了,唏嘘道:“上次我们衙署官员奉命下地方办事,地方官殷勤周到,我却还是不习惯别人的点头哈腰恭维逢迎,以往布衣读书时,看见下官对上官巴结不已,一个个舐痔得车,心中总是鄙夷,未曾想,今朝自己成了那个拿架子的,还是不习惯。”

  “不习惯也得硬端着,”赵长源沉稳道:“你在下官面前稳不住,他们只会轻看你,不把你的事放在心上。倘为他们轻视,你抓事情十分,落到他们手里时要被松两分,依次往下去,等落到百姓头上时,你觉得还能剩几分?”

  “我知。”凌粟点头,纠结处正是在此,一边看不起高官拿架,一边又不得不接受:“故高位者不得不威,不得不肃,惟如军中令行禁止,方能勉强保证十之益政三分落实百姓身。”

  言罢,凌粟笑起来,赵长源也忍不住跟着笑。

  见状,凌粟摸胡须整理仪容,笑腔未敛:“都是你在《千行稿》里的观点,实在深入我心,话到嘴边就忍不住说。”

  “可它里面观点若付诸行动则注定失败,”赵长源笑着道出如此血淋淋事实,不难过,不懊恼,不急不躁,深思熟虑。

  那本以三叔父赵礼达革新观点为基础的,倾注她将近二十年心血的书作《千行稿》,的确会给国朝前进指明一定方向,但她同时清楚知道书中观点若付诸行动在目前大条件下则必定失败,她甚至能坦然接受着。

  凌粟无不惋惜,声音压低,沉稳而缓慢:“贺政富民财,你就敢去开民智,这无疑是在挑战皇权和贵族世家固有利益,某种程度而言,《千行稿》中所列政见会促进天子集权制度衰亡,所以……”

  天下士人生来接受“天地君亲师”之教化,赵长源竟欲尊民为上颠覆之,故《千行稿》中观点若推行,以今朝之周局则注定要以失败告终。

  “但百姓以后生活会有所提高、日子会有所改善,”赵长源转述小林郡王的评价给凌粟,是少言寡语者极其难得的长篇大论:“非因牧民者受到新政巨大冲击和威胁后良心发现,真正要去为百姓谋福利,而是因那些观点诞生了,并有人竭尽全力去做了,以后还会有千千万万前仆后继的为民者,他们做了,他们来过,他们争取过。”

  “善!”凌粟忍不住拊掌叫好:“匚匸凵冂,我辈尽己所能,尽力而为,无悔而已,至于目下么,目下还是饭要一口一口吃,事要一件一件做,只是事催得人唯恐来不及。”

  “得抓紧时间见见商国公,”赵长源总能做到嘴上说一件事同时脑子里盘算另一件事,对于话题毫无征兆的转变也能接得行云流水:“还有那个敬华公主的救命之人,叫厉啥来着?”

  “厉百程,”凌粟不假思索:“户部文书上调阅可知她是祁东军出身,曾在谢大都督麾下听用,立过几件军功,于祁东收复次年解甲,离军后一直在老家耕牧,救下敬华公主纯属偶然,不过厉百程一介布衣女子,可用?”

  赵长源看完手中卷宗,重新过来冰鉴旁坐下,与凌粟之间隔小半间屋子:“可用与否我们说了不算,今晨我新与谢大都督见过,她欲引这位旧部入内御卫听用,不过厉百程可用与否对目前局面而言影响不大。”

  “你在户部还得深挖,”赵长源隔窗瞥见外面回廊有人影过来,继续道:“后续下手盐茶业,还得靠你敲开那两块铁板。”

  话音落,凌粟点头同时,不听在外面敲门道:“启得主君知,晚饭备好了。”

  赵长源应之,朝门口方向摆头和凌粟道:“知道你们一家三口要来,吴子裳提前在瞻楼定的饭菜,今个咱俩小整两口?”

  凌粟赞同:“必须的,好不容易蹭你右仆射一顿饭,不整两口怎么行!”

  饭前说好的凌粟和赵长源喝两口,结果饭桌前吴子裳喝不少,她今个有些高兴,多喝了几杯。

  待饭罢,送走凌粟一家,赵长源抓紧时间处理手头急事,半个时辰后才得以撇下其他事而回卧房来看吴子裳醉酒情况。

  天热,人穿着皆凉快,卧屋里别无旁人,彼时吴子裳只半袖轻纱在身,仰面躺在竹玉凉席上睡,赵长源手欠,过来捏住人家鼻子把人给弄醒。

  被弄醒就烦,吴子裳不挣眼直接手脚并用连推带踹,嘴里哼哼着:“别动我!困觉……”

  “不等我回来你就先睡啊,”赵长源持续犯欠,捏人家鼻子和嘴不让人家好好呼吸:“嘿,吴子裳,醒醒。”

  简直恼火,吴子裳抡起拳头直接捶,准头没瞄纯靠感觉,结果被人一把捉住有气无力的拳头,包在手里亲了亲:“好吧你先睡,我还有些事要处理,要晚些时候回来,你不要乱翻身掉地上。”

  卧榻换成架子床她都照样能翻跌下去,除非赵长源睡外侧挡着她。

  “……嗯。”吴子裳困,敷衍应,动动手指抠了下赵长源手心,她以为是抠,实际效果有如挠。

  赵长源脸上挂起两个梨涡,觉得吴子裳微醺犯困好像头小猪,遂又忍不住亲她,亲罢手亲脸,亲眉眼,再亲眼角那颗泪痣,总也亲不够,越亲越不想走。

  人真是奇怪,书房里分明还有一大堆千头万绪事等着处理,此刻她却能不紧不慢在这里贪恋春闺,好生不舍。

  “不要再啃我!”被吴子裳嫌她烦,嫌她扰人清梦,两手并用把那张俊秀的脸往远处推:“你快走,去忙……”

  赵长源欠欠儿的,非要想方设法把人惹烦惹恼,这才心满意足回外书房继续忙事务。

  近来赵长源异常忙碌,吴子裳睡到半夜爬起来喝水加如厕已是深更半夜,那姓赵的还没有忙完,即便如此,姓赵的还又常常次日晨卯时三刻去押班。

  吴子裳暗中向不听打听,始知赵长源近来每日最多睡两个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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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过罢乞巧节,至七月初九这日。

  午饭过后天尤其热,白晃晃烈日炙烤着世间所有生灵,空中没有一缕云,绿叶打卷,蝉鸣无力,正是人困马乏时,皇帝快到驾鹤时,柴氏宗室及文武公卿已顶着炎炎烈日在皇帝寝宫外跪候两个时辰。

  午后,众人干等忐忑,用过饭后正各自寻荫凉处躲热,青雀大太监冲出皇帝寝宫急召三台重臣入殿。

  赵长源早有准备,跟着三台相往里冲时顺手拎了户部凌粟和国子监高仲日同入殿,大家猜测皇帝该到咽气时,有宗亲鼓动公卿冲进殿亲眼看皇帝,被谢重佛带禁卫军当场把人拿住。

  而三台重臣进皇帝寝殿后不足半个时辰,丧龙钟响彻皇城,顷刻传及整个汴都。熙宁三十三年秋七月初九,未正,帝贞崩殂,享年六十又三。

  皇帝柴贞在弥留之际,给周国下了最后两道圣旨作为他统治时代的结束标志,圣旨一道罪己一道传位,熙宁历宣布结束在今日,帝后唯一嫡出女策华公主灵前既位,是为新朝女帝。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柴贞直到临死,也是在用罪己诏的方式把推女儿为帝的“不得已而为之”归罪在自己身上,天子罪己,只期望世人能对他最爱的女儿宽容些许。

  远在承平街盈冲居总铺的吴子裳也听到了丧龙钟,她居二楼,打开窗户望皇城方向,烈日把虚空中一切烤变形,热浪翻滚,她只看见巍峨皇城隐约一角楼。

  视线收近些,街面上各商家匆忙收着五颜六色的番招,摘下铺外五彩斑斓的花灯,不远处的公门望楼上已飞快挂出一面巨大黑布滚边素旌旗,连望楼上的公门差役也在腰间和官帽上系了素。

  皇帝崩,天下缟素。

  皇权更迭至公主,天下哗然,八方宗亲入汴吊唁,最易生乱。

  有远房宗亲联合地方守备军以凭吊名义朝汴都方向奔来,势若黑云压城,然至三秦辅地而为如蝗飞箭杀勒马,是郁孤城率三大营全盔进入战备状态,曰奉三台钧令,地方甲胄有胆敢踏进三秦半步者,杀无赦。

  汴都宛若铁桶,消息只进不出,有宗亲花费大力气打听始知,郁孤城备战同时,谢重佛已领五万禁卫军接管汴都防御,于冉冉带二千内御卫戒严皇城大内,林祝禺罕见地腰挂横刀镇明堂,策华公主奉旨灵前既位,是为新帝。

  诚有泰半文武公卿拒不参拜。

  地方兵马盘踞三秦辅城外,欲联合拒拜新帝之公卿共行大事,怎奈何千谋万计而不得,整个汴都城似被一只无形大手牢牢捂住,里头消息永远递不出来,连汴都民间那些黑路子都统统走不通。

  而利益永恒,城外宗亲花费千金买通某民间帮派小头脑,始知上面有人给汴都黑门下令严禁通外,否则灭门毁派,能威压汴都大小黑门者除定国公谢重佛外别无他人。

  拒不拜新帝者是城外宗亲入大内的希望,却是汴都守城者之阻碍。

  大内,黎泰偏殿:

  禁卫军大都督谢重佛看着林祝禺腰间横刀,脑子里是不久前林少帅横刀饮血的场景。

  彼时有宗亲在殿中鼓动大臣,忽又手持锐器冲到新帝面前张牙舞爪质疑,吓到新帝,挂刀明堂镇八方的小林郡王冷刀出鞘说杀便杀之,大行皇帝灵柩前见横洒柴氏血,文武公卿登时噤若寒蝉,名声算什么,林祝禺才是那个真正人狠话不多的角色。

  沉默中见在坐几人眉头紧拧,谢重佛拾个礼故作轻松道:“陛下不必忧心,数个老帮菜而已,都是沽名钓誉的墙头草,没几个真像王八吃秤砣铁了心敢不遵先帝遗诏,我去拧几颗脑袋回来,效果保管立竿见影。”

  谢重佛所言不无道理,大局已定不可更改,有点眼力价的都知道审时度势择木而栖,那些不愿参拜女帝的人里半数是头脑拎不清的糊涂蛋,这些人你还留着弄啥,纯属浪费百姓税款养活他们。

  可糊涂蛋们守的是所谓“正道”,谢重佛军伍出身,做事考虑实际情况故而选择杀一儆百,此无不妥,赵长源除硬实力外还要考虑软实力,公主登基,名正言顺与军伍拥趸同样重要。

  面对谢重佛的建议,赵长源不语,看新帝;新帝不语,看林祝禺。

  只见林祝禺照常倒坐将军椅,胳膊搭在靠背上,下巴垫在胳膊上,头微歪,眉目低垂。

  又静默片刻,新帝聘提议:“乱时以杀止之是最有效之法,可目下值先帝停灵期间,新朝不好大肆扬刀杀旧臣为以后埋下祸根,而既然外头那帮人要扬正道,不妨便与他们辩上一辩何为正道?”

  打打杀杀最不好,阿聘最喜欢有事说出来大家讨论。

  “理么,辩则明。”小林郡王仍旧一副文弱模样,睁了睁眼,低声附和新帝。

  闻得林祝禺低缓开口,谢重佛总忍不住瞥小林郡王腰间横刀。

  罕见林少帅佩刀,大都督总想与人家过两招,适才林少帅出刀杀宗亲,那快准狠的做派实在让谢重佛觉得百闻不如一见,身受重伤还能有如此身手,她暗戳戳怀疑林祝禺是不是故意装病弱。

  新帝此提议得到两位摄政相臣一致同意,消息传出去,外面公卿沸反盈天。

  先是闻说谢重佛极力主张斩杀不拜新帝之人,人人义愤填膺骂谢重佛:“残暴不仁不尊天道!不配为官!”

  未几黎泰偏殿再出消息,说新帝不支持动刀见血,要在黎泰殿与公卿辩真理,反对派公卿觉得:“动刀动枪太血腥,辩论方是君子所为。”

  你看,人都是这样。

  若上来就给他们说咱个来辩论辩论所谓正道天理吧,他们认为自己代表正义而不会搭理你的任何提议,可你若先说杀之,而后再退一步给出第二个选择,他们在对“杀”之举或愤怒抗议或大义凛然时,会趋利避害选择就坡下驴,做出勉为其难的样子答应辩论。

  赵长源的套路,屡试不爽,一套一个准,阿聘学到了精髓。

  于是乎,在停放大行皇帝灵柩的黎泰殿上,赵长源与林祝禺二人合力上演舌战群儒。

  说白就是文臣吵架,一张长桌摆开,二人与反对派公卿对峙连续十六个时辰,最终各有退让妥协,以宗亲孝成郡王及鸾台侍中应寿祖为首的反对派朝臣终于肯在黎泰殿三跪九叩拜新帝。

  大行皇帝治丧期间发生的事流传到皇城外时早已失去原本模样,掌握话语权的男人们不相信女人能当好皇帝,在口口相传中故意把以女帝为原型的故事人物描述成残暴、淫//荡、骄奢昏聩的暴君形象,从意识思想上攻击女子为帝。

  软舌似刀杀人如麻,不可放任,谢重佛的禁卫军在汴都巡逻,当街斩杀了几波妄议天子的人,民怨生,不久中枢又有新政推行下去,啥都不懂的平头百姓实实在在得到新帝好处,逐渐闭了嘴。

  作为先帝治丧大臣和新朝托孤大臣,赵长源和林祝禺二人在皇宫里度过了新朝最艰难的开局时期,吴子裳再见到赵长源是在仁宗皇帝下葬、新帝登基大典结束后。

  彼时序属三秋,轻寒。

  “怎么蓄须呢,”吴子裳在自家门口接住人,平静情绪压不住浑身上下透漏出来的阔别已久的喜悦,嘀咕:“你怎会蓄起须呢?”

  “因为在服药,故而会长胡须呀,”赵长源拉住吴子裳,另只手抬起稍微遮挡,凑近嘀咕:“我去洗漱洗漱,保证收拾干净。”

  前阵子初初被推上摄政辅国的托孤重臣之位,她和林祝禺忙到不可开交,本就无暇太过顾及仪容,又因年轻总被人拿来说事,比如公卿同新帝政令唱反调时,动辄唱一句“辅相太年轻,不知某些事就该如何做”,气得二人干脆蓄起须。

  “还别说,胡须留起人看着老练太多,尤其林祝禺,”赵长源牵着人往家里回,边走边闲聊道:“她本就一张俨肃脸,蓄须后更冷肃,黎泰殿里议国事,谁要是想故意跳出来唱反调,开口前都得先观察观察林祝禺脸色。”

  两个以坤充乾的人蓄须装沉稳,其实这事也挺滑稽。

  吴子裳失笑:“我以为你们这些乌沙议国事看的是实力和本事。”

  “没恁高尚,”赵长源揭发道:“所谓官场,说白和你们商场、甚至街坊邻居、普通人间处理事情情况无二,甚至有时比平头百姓解决问题更不讲理,别把当官的都想成什么知书达礼的好人,官场上看人下菜比别处更常见,站黎泰殿么,实力只排在第二位。”

  别久,吴子裳搂住赵长源胳膊,高兴得话语轻快:“那第一是什么?”

  “第一是不要脸程度。”

  “啊!”吴子裳感叹:“你现在是摄政辅国之臣,高于三台相首,实力最强,所以你才是黎泰殿上最不要脸那个?”

  “这么说也没错……”赵长源左顾右盼,进内宅后实在忍不住想腻歪,却还没敢怎么着呢即刻被吴子裳掐手,提醒她要正经些。

  此时赵长源无比庆幸母亲和霍如晦出门远行不在家,不然她回来后还要首先去向母亲问安。

  家门上的“右仆射府”匾额已更换成“摄政相府”,未几,暮色薄薄,红灯新点,赵长源洗漱收拾干净,迫不及待跑回起卧居。

  “阿裳我好想你!”她把人扑倒,顾不上湿发尚未彻底擦干,抱着吴子裳,故意挠痒痒逗她:“你想我没,想我没?”

  “想,很想,”吴子裳被她挠得腰间痒,哈哈笑,拱着身子躲来躲去,脸都笑红:“你不要闹嘛,过会儿不言她们过来,看见辅相如此没有威仪,笑话你哩。”

  “今晚没人敢来咱们院......”赵长源细细亲吻身下这个她朝思暮想的人,氤氲着水雾的黑眸里,疲惫的红血丝压着还算理智的隐忍。

  闻得此言,吴子裳更加热烈地回应着,她同样忍受不了和赵长源分别快三个月时间,浑身上下无一处不在疯狂叫嚣着思念。

  屋外深秋凉夜寒,屋里帐暖退衣衫,坦诚相对,用力拥吻,无不在诉说着阔别已久的思念和重逢的喜悦,吴子裳正有些头昏,埋首她颈间的人忽然不动了,气吸温温热热打在她裸露的肌肤上,引起层层颤栗。

  “赵长源?”她轻声唤,身上人一动不动,呼吸平稳,竟是没能抗过疲惫,不慎睡着。

  好吧,吴子裳艰难钻出来拽过被子把人盖好,好吧,长源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