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呢？你喜欢女人吗？”
符不语被问得一愣。
步凝的问话像是当头一棒，将她的脑瓜砸了个清明。
这些天她一直在努力让自己不去想这些事情，她知道自己的情绪已经陷入了一种僵局，每当想起苏水烟说的那句“我不喜欢女人”时，总感觉像是被人像拧抹布一样拧着心脏，抽疼得厉害。
这些情绪侵扰着她，打乱了她的思绪。
符不语这才发现，自己好像从来没有认真想过这个问题。
苏水烟说她不喜欢女人，那自己呢？
喜欢女人吗？
二十多年来的生活里，有无数人问过她这个问题，她每次都能毫不犹豫地回答“不喜欢”。
可是这一次，她好像没办法把那一句“不喜欢”说出口了。
不喜欢的话，怎么会总是在苏水烟跟前表现出不一样的样子呢？
不喜欢的话，为什么会这么想时刻跟苏水烟待在一起呢？
不喜欢的话，怎么会愿意跟苏水烟做亲密的事情呢？
不喜欢的话，为什么在听到苏水烟说那句不喜欢女人的时候，会那么难受？
步凝眼看着符不语陷入纠结的神色，还以为她又要像以前无数次那样反驳，她又重新问了一次：“问问你的心，你喜欢女人吗？喜欢……苏水烟吗？”
更加直接的问话让符不语眉头一拧，语调都低沉下来，半晌后才回答：“可是，喜欢又有什么用呢？”
苏水烟说她不喜欢女人。
想到这，符不语感觉仿佛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光，瘫软无力。
步凝犹豫了下，还是决定将自己知道的事情说出来。
“你辞职之后，每天晚上，苏总都会来Sky，坐在角落里喝酒。”
“她……”符不语张了张唇，一时之间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是问：“她还好吗？”
步凝摇摇头，说:“我没有靠太近去看，但我感觉她心情应该是不太好的，因为别人同她说话，她连理都不理。”
“而且，她经常会抬起头来，在酒吧里看来看去，像是在找什么人。”
听到这，符不语感觉心忽然抽疼了一下，她这样突然消失，肯定让苏水烟心里不好受吧。
符不语问：“她没有向你问过我在哪里吗？”
“没有问过，我猜她应该也知道从我这里得不到答案吧。”
海风顺着窗户缝隙吹进来，带来一股轻微的咸腥味。
符不语躺在沙发上，翻了个面。
她整张脸皱成一团的样子，让步凝有些看不下去。
步凝抓起一旁的抱枕，猛地朝符不语砸去，把她砸了个一脸懵。
“怎么回事？我们符大小姐怎么还会有这么游移不定的时候？以前那个随手就能一撩一个准、自信得不像话的符不语呢？”
符不语把抱枕巴拉下来，无奈地看着她，“那不一样，以前我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什么以后。而且，苏水烟站的高度，是我仰望也看不到头的。”
步凝继续机关炮一样输出：“拜托，也不看看我们符不语是谁？管她是皇后娘娘还是美国总统呢？只要你一出马，我不相信会有人会不喜欢你。”
她这一顿夸，把符不语捧出了一个新高度，让符不语感觉自己好像挥一挥手就能让苏水烟乖乖听话一样。
符不语被她成功逗笑了。
看她心情好像好了一些，步凝又丢了一个抱枕过去，“在这呆了这么多天，有没有发现什么好吃的？还不快带我去尝尝？”
“成。”
符不语带步凝去了一家海鲜馆，她这几天没少来，店家都认得她了。
“今天想吃点什么呀妹子？”老板娘笑起来很有一种亲切感，说的话带着本土地方腔调，吴侬软语。
符不语同样用本地话回她：“今天我朋友来，阿姨得端上一些你的拿手菜，让我朋友尝尝。”
“好嘞！”老板娘爽快地答应了。
菜端上来之后，步凝吃了几口，眼睛就亮起来，一直嚷嚷着好吃。
天色渐暗，两个人在海边的酒馆小酌。
步凝感受着细微的海风，还有耳边阵阵的浪涛声，赞叹道：“真是个好地方，难怪你舍不得离开。”
符不语笑了笑，拿了酒瓶，给杯子满上。
今天没什么客人，调酒小哥有些无聊，便就坐在她们这边跟她们聊天，时不时给她们讲一些这里发生的趣事。
他说话有趣，情感充沛，讲起故事来很有感染力，符不语跟步凝都听得入神了。
刚听完一个渔民小姑娘和小伙子的勇敢爱情故事，她们还沉浸在故事里没能出来。
缓过来后，步凝猛地喝了一口酒，忽然说：“不要因为害怕，而止步不前。”
“不要让自己后悔。”
符不语愣了愣，沉默许久后，低低应了声：“好。”
——
周五晚九点，城市灯火通明，人们仿佛被白天困住的野兽，在夜晚成群成群地破笼而出，在城市的各个街道穿行。
苏水烟像过去一个多星期一样，坐在Sky的角落里，点了一杯酒，慢慢喝着。
每天坐在一样的位置，周围的人却在一天天变化。她的想法已经由最开始的，符不语偶尔也许会来Sky喝喝酒，变成了现在的，也许她跟符不语永远都不会再见面了。
这一段甚至都没有一个正式的开始的感情，也许就要这样落幕了。
美好的幻境，已经被她亲手打破。
郑钧今天也来了Sky，她打眼一瞧，便又看到苏水烟坐在老位子。
“怎么着？我们苏大总裁也有借酒浇愁的这一天？”郑钧在苏水烟旁边的位子坐下来，调侃她道。
苏水烟抿了口酒，轻轻瞥他一眼，说：“我可不会喝到吐别人一身。”
“咳。”
郑钧脸上一热，立马抬头在酒吧里找步凝的身影。
不过今天步凝不知道去哪了，找了半天也没看到。
“幸好她不在，你可别提这事了，我好不容易把她哄好。我错了，我不该嘲讽苏大总裁。”郑钧败下阵来，迅速举白旗。
苏水烟没心情逗她，听她这样说也没再继续说什么。
郑钧看了看她这副情场失意的模样，没忍住，又道：“你可是科力集团的总裁诶，你想找个人多容易啊，怎么还需要在这里苦苦等待呢？”
“她不想见我，”苏水烟低垂着眼，神色有些疲惫，“我找到了又能怎么样呢？”
郑钧回想起来，去年末的时候，苏水烟还跟自己说过，这是一场她跟符不语之间的博弈。现在看苏水烟这副模样，她想，苏水烟也许是输了，输得彻底。
不，其实也不能算输，要看符不语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
符不语，会让苏水烟输吗？
郑钧眨眨眼，感觉她们两个人的感情真是曲折啊。
酒吧里谈话声不绝，只她们这一隅安静得很。
这样的安静不知道持续了多久，直到郑钧感觉自己都快要睡着了，忽然听见一个声音问：“请问，我可以在这里坐下吗？”
她被惊醒，朝声音来源看去，惊讶得一双眼睛都瞪圆了。
与此同时，这几天已经被无数这样的搭讪打扰过的苏水烟皱起眉，下意识地说：“不好意思，不可以。”说着，她抬起了头，愣住了。
“不可以吗？”
符不语笑得有些腼腆，又说：“可是我想跟你坐在一起，姐姐。”
郑钧眼珠子在两个人之间提溜转，正想说点什么，忽然被人一把扯住。
步凝拉住她，说了句“那边有事要你帮忙”，就扯着她远离了这一块地方。
郑钧识相地闭了嘴，跟着步凝坐到了偏远的另一个卡座，恰好能看到那边的两个人。
她们八卦地看着那边，丝毫没有刚刚说的要做什么事的样子。
视线有些受限，她们不得不倚靠在一起。
郑钧鼻尖闻到一股清雅的香味，她意识到这是身旁人的香味，不由得侧目看了眼，一时看得有些愣。
等到步凝意识到自己正在被人注视，转过头来看回去时，两个人近得仿佛再靠近一点就可以直接亲上。
步凝吓得后退了一大步，红着脸嚷嚷道：“你干嘛靠我这么近？”
郑钧脸也红了，她挠了挠头，傻笑着说：“你长得真好看。”
这一句突然的夸奖让步凝脸上热度更甚，她视线看向别处，嘴上气势也没有刚刚那么强了，“那，那还用你说，老娘当然好看了。”
郑钧看着她，忽然不想去八卦别人的事情了。
她说道：“你这么好看，可以陪我出去走走吗？”
“要干嘛？”步凝其实是想答应的，只是嘴上还是忍不住想犟一下。
郑钧笑了笑，这么多天，她也已经大概了解了步凝的性格，她没有回答步凝的问话，而是直接拉住步凝的手腕，带着她离开了这里。
那一头，苏水烟被符不语突然的出现打的措手不及，一时还有些怔愣。
半晌也没有得来回答的符不语迟疑了下，又问道：“真的不想让我坐下吗？”
“当然不是，你坐。”
苏水烟回过神，很快回答。
好些天没有见面，两个人之间好似忽然多了一种生疏感，一时没有人开口说话。
酒吧里有音乐声、说话声，气氛倒也不至于尴尬。
最后还是符不语先沉不住气，开口说：“姐姐这几天晚上，都来Sky了吗？”
苏水烟垂着眸，盯着自己杯里的酒液，应道：“嗯。”
想到苏水烟刚刚在没看到自己之前，毫不犹豫拒绝搭讪的样子，符不语没忍住，调侃道：“这几天拒绝了很多人的搭讪吧？”
苏水烟摇摇头，声音不自觉柔软下来，像是害怕打破眼前的幻觉一样，“没有几个，没什么人搭讪我的。”
“怎么会？”符不语眉头微蹙，神色并不赞同的样子，“你这么好看，肯定很多人想跟你说话的。”
“是吗？”苏水烟抬头，看向符不语。
符不语没有回避，同她对视着点了头。
“可我在乎的人好像并不想跟我说话。”苏水烟说。
被苏水烟的视线牢牢锁住的符不语，忽然有点不敢看她，下意识移开了目光。她说：“不会的，没有人会不想跟你说话。”
“那为什么某人突然辞职，不接我电话，还不知道去哪里躲了好几天呢？”
话音刚落，苏水烟便后悔了，她抿唇，很快补充：“对不起，我失言了。”
听到这句话，符不语眼眶忽然发热。
明明是她的错，怎么能让苏水烟道歉呢？
她说：“不要对不起，你没有错。”
是她擅自做主要喜欢苏水烟，明明苏水烟最开始就说过了不喜欢女人，是她自己要自作多情。
符不语忽然发现，眼前的场景十分熟悉，就好像回到她跟苏水烟第一次见面的那天晚上，她同倩倩说“不喜欢女人”的画面。
只是这一次，苏水烟变成了她，而她变成了倩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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