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清远夹菜的动作滞住。
“若许大夫是来与我们一同守年岁,那就吃饭,若不是,还请离开。”
许若苦笑。“其实我今日来,是想看看你现在过得怎么样,看你过得很好,我也就放心走了。”
说完,他起身将一瓶药放在桌上,意味深长的看向他。
“这是治疗眼睛的药,记得服用,十日一次,吃完了我会再送来。”
“谢谢你。”
“天色不早,师父还在等着我。”
杜清远起身送他到门口,目送他走远,眸子垂着。
“少爷?”
阿宝轻唤了他一句。
杜清远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已在门口站了许久,桌前刘氏杜叙则阿宝都在等他过来吃饭。
他一扫郁色,笑着走了过去。
今日除夕,刘氏做了一桌子杜清远爱吃的菜,饭桌前,她时不时的给他夹菜,劝着让他多吃一些。
“人都瘦成这副模样,这可不行,再多吃些。”
杜清远求助的看向杜叙则。
“爹,您快说说娘,我都吃撑了。”
杜叙则看向刘氏,三人都笑了,阿宝也跟着一笑了起来。
屋内烛火通明,一桌子人笑意冉冉,其乐融融。
杜清远看向窗外夜空里绽放的烟花。
离开南城到现在,已有半月的时间,杜叙则带着杜清远刘氏回到了老家余桥镇,用多年攒下的积蓄买了这间院子。
并在镇口买下一家茶馆。
杜清远养了几日伤,便开始忙碌着茶馆开业的事情。
这段日子杜清远过得忙碌而充实,可总会在不经意的时候发呆走神。
“过了初三,清远的茶馆就要开业了,想取什么名字?”杜叙则的声音响起。
杜清远望着窗外烟花散去的夜空,似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叫白雪阁如何。”
杜叙则与刘氏对视一眼,刘氏红了眼眶。
“这名字好听。”
子时钟鸣,这一年结束,新的一年开始。
回忆过去的一年,杜清远望着天空。
在这段回忆里,日复一日的,他都在重复着同一件事情,围绕着同一个人,蹉跎光华的朝夕下,他和那个人一同度过了一段难忘的时光。
现在想来,就像是一场梦。
回到屋子,看向爹娘还有阿宝。
一家人在一起,平平安安的,这才是他人生。
……
远处山坡上,许若看着那处虽然不大却温馨的院子。
“师父,不打算将他带走了吗?”
凌云子摇头。
“我本意是保护他,既然他现在很安全,又何必打扰。”
许若不解的看向凌云子。
“就算我们不将他接回去,魔教的人也会找到他。”
“他们暂时找不到这里。”
许若叹了口气。
“希望,能一直这样平静下去。”
虽然与杜清远的交情不算深,可许若的心里总挂念着他。
他总想起杜清远蜷缩在墙角惊恐的捂着自己的脸,露出一双璀璨金瞳的模样。
“走吧。”
凌云子身影一闪消失不见,许若最后看了一眼,紧跟着凌云子离开。
三日后,杜清远的茶馆正式开业。
红底黑字的牌匾悬挂上了门头,白雪阁。
这总让他想起当初和墨尘的那个赌局,没有结局就那样不了了之。
之所以取名叫白雪阁,可能是杜清远对于这场没有完成的赌局,心存的执念吧。
总之,过去一切都成云烟,现在他要将自己的日子过好。
鞭炮炸响,推开门,茶馆开始正式营业。
阿宝在茶馆里当起了跑腿的小二,杜清远卷起袖子戴上围布,每日忙前忙后的泡茶冲水。
每日路过白雪阁商人络绎不绝,总有人停下来叫上一壶最便宜的茶解渴。
“好香的茶,掌柜的莫不成将这最好的茶叶当成粗茶卖给我们这些粗人了?”大汉擦了把额前的汗笑道。
后厨的蓝色布帘子掀开,杜清远提着铜壶出来,给他满上一杯。
“在我这里,茶没有贵贱之分,人也不分三六九等,客官喜欢就多饮几杯。”
“这句话我喜欢,可惜大战打响,我不能久留在南楚国,得另谋出路,不然真想天天能在这里喝茶。”
杜清远握着茶壶提手的手缩紧。
“南城现在如何了?”
大汉叹了口气。“唉,武王起死回生后墨王统领北屿军与皇帝宣战,大战打响,现在南城一片混乱,皇帝逃走,三皇子赵懿乘乱登基为皇。”
“这年头,处处征战,什么时候才能消停下来。”
“那些个掌管兵马的权贵为了所谓的权势斗个你死我活,最后受苦的还是咱们这些当老百姓的。”
“我本是南城人,却不得不背井离乡。”
“唉这日子何时是个头。”
茶馆里喝茶人你一言我一句,最后纷纷叹气,付了茶钱便先后离去。
阿宝收了留在桌上的茶钱看向杜清远。
“少爷,不知道王爷他。”
“阿宝,你去看看炉上的水烧开了没有。”
阿宝不再多说了什么,暗自摇头。
“那一次王爷伤了少爷,着实冷透了少爷的心。”
一边说一边走到炉子前添柴火。
杜清远将今日卖得的茶钱放入柜子里。
“小二,来壶茶。”
阿宝在里面烧水,杜清远便只得亲自去招呼,掀开帘子出去。
“客官想喝什么茶……”
话还未说完,杜清远瞪大了眸子,坐在桌前的二人同时站起来。
“王妃!”
这二人不是别人,正是熊震天与狗蛋。
他离开南城之后,熊震天本想和他一起走,却被杜清远拒绝。
他让他们继续留在王府,墨王府北屿军将势如破竹,碾压朝堂。
良禽择木而栖,显然留在墨王府对他们来说更有前途。
桌前,熊震天与狗蛋目光复杂的看向杜清远。
狗蛋几次欲言又止,却被熊震天捅了捅手只得闭口不言。
“现在,南城情况如何了?”
杜清远问道。
熊震天摇头。“赵懿私练的兵加上太后的兵马令我们暂时无法攻破南城,只得暂退于凉城,现在成对峙之阵。”
说完,熊震天看向这茶馆。
“王妃便一直在这里开茶馆?”
杜清远摇头。“别再叫我王妃了,若当我是朋友,就唤我一句清远。”
熊震天喝了杯中的茶,起身。
“我们有要事在身,等这件事情结束就来看您。”
熊震天带着狗蛋离开,骑上马背走远。
狗蛋追上去,疑惑问道:
“熊叔,为什么不让我说王爷的事情?”
“现在王妃过得很好,何故再说这些给他添堵。”
狗蛋叹了口气。
“说得也是,咱们虽然名义上是王爷的护卫军,可心里头还是向着王妃的。”
熊震天笑了一声,提醒道:“见过王妃这件事情,不要和任何人说起,明白了吗?”
“我的嘴你还不放心,保证严实。”
快马加鞭了足足一日半的时间,二人抵达凉城楼下。
厚重的城门打开,熊震天与狗蛋骑马进入,快马加鞭到达了凉城王府。
二人下了马背。
“熊震天求见。”
侍卫让开路来,熊震天和狗蛋一同进去,到了院门口,看着书房的门,二人对视一眼,走了过去。
推开房门进去,屋内昏暗,酒瓶横七竖八的布满了房间,书架上的书散落了一地,墨尘坐在桌前,一口接着一口的饮酒。
见他们二人进来,漆黑的眸子淡淡的落在二人身上,冷得像是地狱里的寒泉毫无生气。
“已经按照王爷的吩咐,将信送到了越水国,这是回信。”
熊震天恭敬的将信递给墨尘。
墨尘伸出只指头夹住,慵懒的打开,看了一眼信中内容。
“放火烧城,这主意不错。”
墨尘与越水国谈成了合作协议,定于一月后攻打南城,这封信是越水国皇帝所写。
信中给出墨尘攻城的提议。
而这提议便是放火烧城,让他将南城一把火烧成灰烬。
这法子残忍,就算真的可行,也未免太无人道了些。
这样的代价,真的值得吗。
“这件事,交给你去办。”
墨尘说完,端起酒壶又饮了一口。
见二人不动,冰冷的眸子落在熊震天身上,危险的眯起。
“还杵着作甚!”
熊震天一拱手。“王爷三思,城中还有无辜的百姓……”
“打战哪有不死人的,本王的北屿军不是命,南城百姓的命就是命了?”
熊震天想反驳,狗蛋扯了扯他的袖子暗示他别说。
熊震天低着头,退了出去。
走出院子,回头看了一眼,冷哼一声。
“此事还得去找武王商议,放火烧城绝对不行。”
狗蛋连连摇头。
自从王妃走后,王爷性情大变爱上酗酒,手段也愈发残忍,但凡战事,他皆杀人如草芥,绝不留活口。
狗蛋每每想起都一身鸡皮疙瘩,骁勇善战是好事,可王爷未免好得有些过头了。
现如今整个王府都死气沉沉的。
“好怀念以前王妃在的日子。”
“若王妃在的话,一定会有办法……”
熊震天将放火烧城的事告知了武王,武王听后当即大怒。
“砰。”书房的门被大力推开。
武王气冲冲走了进来。
“尘儿,你究竟想做什么。”
墨尘起身,看向他,双眸无神。
“如你所愿,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