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厅内的祥和气氛, 被隆隆袭来的爆炸声和震感瞬间打破。
一众来宾不明所以,纷纷打开门窗查看。
“那个方向……不是城北的矿池吗?”
“爆炸的威力真恐怖啊,相隔大半个厄尔兰多市, 都能这么明显地感觉到!”
“如果真是宴氏的矿池, 那矿池下的地幔热河会不会受到影响……”
一时间, 众说纷纭。
嘈杂的人声传到苏茸耳中, 让他的心也跟着揪紧。
“他们在说你家的矿池,难道……”
接下来的话在看清宴西辞的表情后,瞬间被他咽了回去。
那个人的脊背虽然挺得笔直,身体却在微微颤抖。
他碰了碰宴西辞垂在身边的手, 湿腻腻的全是冷汗。
……他在害怕。
苏茸心里默默想到。
“苏茸,我,我可能得回去看看。”
宴西辞转向他,脸色已是一片苍白。
宴氏的热能产业版图中。
城北的这座热能矿池可谓重中之重。
因为它恰好设建造在地幔热河上, 蕴藏的热能资源极其丰富,但相应的,开采难度和危险性也是最大的。
弥沙帝国同意将这座矿池交给宴氏运营,
是青睐,也是沉甸甸的责任。
倘若这次爆炸真的威胁到了热河的运行。
以那位陛下的性格, 恐怕不会轻易放过宴氏。
多年来父亲已经为了热能矿殚精竭虑。
不知这场爆炸,他是否还能承受得住。
宴西辞心跳得很快,冷汗控制不住地往外冒。
下一秒, 却有一只柔软的手握了过来。
披着他外套的omega站起身, 仰头望着他。
“我陪你一起去。”苏茸抿唇道。
……
“废物, 都是一群废物!”
会客厅内, 容毅将播放着爆炸实景的光屏狠狠甩在地上。
不论是容锦元, 还是下方跪着的官员。
表情都显得战战兢兢。
容毅的心情早就被那场失败的相认糟蹋得差不多,
偏生又遇到矿池爆炸的事故,当场情绪就失了控。
“宴鹤那老小子呢?让他迅速拿出解决方案,要是不能在24小时内排查出爆炸原因,做出损失预案,朕让他再也没法在热能业立足!”
“回禀父皇,宴家主在知悉事故的第一时间就赶去了现场,但是地幔热河的扰动,已经让爆炸点附近的辐射量达到了致命程度,恐怕深入还要一段时间。”
容锦元沉声道:
“辐射事关人命安危,万万轻慢不得,还望父皇三思!”
在君主震怒的时刻,也只有他敢仗义执言了。
容毅的视线重重落在他身上。
不同于前太子容锦熙的懦弱无能,三皇子的胆识和能力,都让人刮目相看。
可他的资质也只是再平庸不过的Ⅱ级而已。
甚至不只是他,所有适龄的直系皇储,资质都算不上特别突出。
唯一的选择,就只剩下了疑似拥有纯白之血的陶言蹊。
不过可惜,
那个孩子也并非传言中那么好拿捏。
“哼,”他冷笑道,
“倘若爆炸引发了地幔热河的震荡,产生的辐射波甚至会危及整个厄尔兰多市。一人性命与千万人性命孰轻孰重,想必宴氏家主应该心中有数。”
“遵命,属下会将陛下口谕即刻传达。”
“……父皇说得极是。”
容锦元几乎和传讯兵同时回答。
目送着对方离去的背影,他忽然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
自己作为父皇的喉舌,为他支持研究所的暗物质实验,又费尽心思寻找纯白之血,究竟……是对是错?
“行了,今天朕也乏了,如果没什么要事,就留待明天再议吧。”
容毅烦躁地摆了摆手。
会客厅的屏风后就是皇宫传送舱。
他在容锦元等人的护送下登上座舱,并没有多交待什么,就关闭了舱门。
直到传送的光芒彻底消失,
容锦元才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
他疲惫地揉着眉心,推开屏风走出。
迎面碰上了匆匆赶来的斐特莱奥。
“言蹊他情况如何,医疗官是怎么说的?”
面对他的问话,青年beta连连摇头:
“殿下,医疗官……并没有查出陶先生身体的任何异常。”
“除了有些贫血和营养不良,他的其他指标都在正常范围内。”
“可他如果没什么事,怎么会忽然晕倒,甚至还咯血了?”
容锦元的脸色越发难看,
“他现在苏醒了么?”
“一直没有醒来的迹象,医疗官说他的意识参数不太稳定,现在处于自我封闭状态中。应当是……受到了强烈外界刺激所致。”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容锦元嘴唇抿紧,指尖深深刺入掌心。
刚才那段对话,对少年的伤害确实太深。
容毅成为上位者已久,难以为他考虑太多,甚至连足够的耐心也吝啬给予。
换作自己处在陶言蹊的位置,恐怕也会觉得心痛失望,不愿相认吧。
或许,还是自己操之过急了。
“我怀疑,言蹊的虚弱和纯白之血有关。你让医疗官准备全息检查,我要尽快拿到关于他血脉尽可能多的指标。”“还有……尽量为他多调理身体,皇室的珍贵药材你们随意取用,所有用度记在我名下即可。”
“好的,请殿下放心。”
斐特莱奥看出了他的痛苦,眼里闪过不忍。
他原本想安慰容锦元几句,却忽然感应到了什么,倏地回头望向一处落地窗。
窗帘被夜风吹得猎猎舞动,此外似乎并没有任何异常。
“怎么了?”容锦元问。
“没事。”斐特莱奥轻轻摇头。
那种被人暗中窥伺的感觉……
应该,是自己多虑了吧。
……
药液顺着针管一滴滴涌入少年体内。
即使在昏睡之中,纤细的眉依然紧紧皱着,眼尾也被泪水洇得湿润发红。
“呜,不要,走开……”
他轻声呢喃着什么,一滴泪悬在睫毛上将坠未坠。
下一刻,忽然有人轻柔地为他拭去了眼泪。
男人的身影仿佛凭空出现在床边,悄无声息。
他垂眸注视着指尖那抹湿痕,
没来由地觉得它烈油一般滚烫。
怎么又哭了?
昙燃指腹摩挲着少年的脸庞,感受着比以前清减了许多的轮廓,脸色越发沉凝。
怎么会瘦了这么多……是生病了么?
可刚刚医疗官的检查结果他也看在眼里,陶言蹊的身体指标并没有任何异样。
心底某处仿佛被剜去一块,空洞疼痛,呼呼地漏着风。
昙燃不知道这种莫名的情绪从何而来。
明明一切都如同计划的那般顺利推进,自己不仅找回了记忆,也并没有受到组织的追究。
对陶言蹊的思念却怎么也止不住。
留在体外的液态信息素,能大致告诉他陶言蹊的位置。
所以在爆炸发生后,他当即安排漆桐赶往了事故现场,而自己则悄悄潜入了皇宫。
却没成想,正好撞破了陶言蹊身世的秘密。
“你居然……就是那个弥沙皇室暗中寻访多年的小皇储。”
轻轻一句叹息逸出昙燃嘴角:
“初见你时,怎么会这么狼狈呢?”
似乎感受到熟悉的气息,昏迷中的少年忽然动了动。
他缓缓睁开双眼,乌润的眼眸里光影涣散:
“哥……”
起初昙燃以为他醒了,心中一惊。
随即反应过来,这幅状况应该是被梦魇住了才对。
陶言蹊怔怔地望着他。
泪水从空洞的眼底不断涌出,整个人如同坏掉了的人偶娃娃,娇弱又衰败。
“哥,求求你,不要走……”
插着针管的冰凉手指抓住男人的掌心,他低声地、痛苦地呓语着。
“妈妈走了,我什么都没有了,不能再失去你……”
“如果是我做错了什么……我会很乖的……”他浑身都在颤抖,“你别生气,别离开我……”
“我没有生气。”
昙燃叹息道。
从初遇开始,陶言蹊就是这样小心又珍爱地对待着他。
怜惜都来不及,他又怎么会生气?
“……哥?”陶言蹊依然沉沦在噩梦里,对外界的声音几乎没有什么感知,
“你在哪?等等我,别丢下我一个人……”
再也听不得他绝望的哭喊,昙燃俯身托着他的后背,将他紧紧抱在怀中。
“我在这里。”手掌温柔地抚摸着少年伶仃的背脊。
一次又一次,温暖而有力。
惊惧不安的颤抖在男人的安抚下渐渐平息。
思绪混沌,陶言蹊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却本能地渴望着那股清冽的气息。
他微微仰头,滚烫的唇贴上了昙燃的颈项。
喉结处传来的湿.腻触感让昙燃浑身一颤。
他低下头,望见陶言蹊还没来得及收回的一抹淡粉,心念微动,蓦地回吻上去。
甜蜜馥郁的金桂气息倏地撞入唇齿间。
比起以往,他的香气更加浓郁。
那种感觉不知该如何形容,仿佛青涩的幼芽即将成熟,颗粒饱满的蓓蕾沉甸甸地压在枝头。
只需一阵东风,就能簇簇盛放。
但如果那个时机迟迟无法到来。
不止花朵无法盛开,甚至连耗尽了养分的桂树,也难逃枯死的命运。
一阵难以名状的悲伤忽然攫住了昙燃的心。
冷静罕见地被打破,他甚至没有理会陶言蹊变得急促的呼吸,就再次将唇深深含住。
与此同时,某种卑劣的想法在他心中萌生。
空旷的原野不再满足于现状,干渴的土壤紧紧缠绕着幼树的根系,成.瘾般地渴求着甜蜜的汁.液。
而那件事,也顺理成章地给了他一个缘由。
下一刻,机甲的通讯忽然响起。
“喂,队长。”
耳边传来漆桐懒洋洋的声线,“矿池的爆.炸情况惨不忍睹,据说那个宴氏家主迫于压力,已经不顾劝阻深入爆.炸点了。”
“对了,你那边情况如何?”
昙燃的视线始终落在少年身上,指尖抚过水光润泽的唇,眸色微深。
“新的目标,已经找到了。”
他轻轻勾起唇角。
作者有话要说:
嘻嘻嘻是不是很甜鸭
12小时后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