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陆埕怎么也没想到祁彧会直接和自己动手, 震惊地看着祁彧：“祁总，我爸爸可是秦州医院的院长！您前阵子还见过我父亲，我父亲说您和我们家医院之后还会有合作, 您……”
“你父亲倒是比你更像个人。”祁彧目光冷冷, 丝毫也不忌惮：“之前的确说过要给你们家医院投资, 不过现在我改主意了。你爸能培养出你这种素质的人, 我现在怀疑他的能力是否能够给我带来盈利。”
听他这居然是打算撤资的意思，陆埕彻底慌了。
他们家的医院马上就要扩建，希望能够往北城那边发展, 也正因为如此，才需要大量的投资。
天知道他父亲是废了多大的功夫才牵上了祁彧这条线，说服了祁彧给他们家投资！
祁彧要是真的因为自己这一句话就要撤资, 那他爸非得打断他的腿不可！
他于是也顾不得脸上的疼痛了，尽量扯出一个笑来：“祁总，您不是这么不理智的人吧？是我承认，我刚刚的确不应该说那句话，但是这不代表我们家医院有任何问题！您不能因为这个, 就做出撤资这么大的决定！”
舒沅也觉得有些不妥。
虽然他现在脑子有点不够用, 尚且还没明白祁彧明明眼睛看不见了,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也没明白祁彧都已经破产了还投哪门子的资，但只理解眼下这个情景的话, 还是可以的。
祁彧因为陆埕骂了他几句, 就要撤回对秦州医院的投资, 理由是秦州医院院长不会教儿子。
怎么想这个理由都很鬼扯啊！
他于是轻轻拉了拉祁彧的袖子：“撤资这种事……还是算了吧, 你不要因为一点小事就做出这么大的决定。”
祁彧的态度却很强硬：“在生意场上品行不端，也是小事吗？”
季云枫也觉得祁彧这个决定未免太过草率, 忍不住跟着劝了几句：“祁彧，你不要感情用事。你们公司也不是只是你一个人的，投资这种事情是高层们一起决定的，你想好了再说话。”
祁彧现在看季云枫本来就很不顺眼，语气便也不怎么友善：“蔚蓝熔岩的事情，就不劳季少操心了。这么大一笔投资的确不是小事，要不是我也有幸在贵医院住了一阵子，还真就要让我这么多的钱白白打了水漂。”
他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季云枫和舒沅都不知道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只有陆埕瞬间白了脸色：“您……您在我们家医院住过？”
祁彧：“想体验一把生活，就没用我自己的身份证。”
舒沅倒是知道他们现在所在的这家私立医院就是秦州医院，也大概听说了祁彧能住进来好像是托了关系的缘故，但怎么都没想到他居然没用自己的身份证。
此言一出，大家便瞬间都明白了。
很多大公司都会有战略投资部门，而通常情况下每一个投资项目在正式出资之前，都会有专业人员进行市场调研以及背景调研。
陆埕他们家的医院是私立医院，陆氏在秦州也算是地头蛇一般的存在，因此内部的确有一些避开监管的灰色行为。在想要拉投资之前，他们想到了之前做过的那些事情不一定能瞒得住，因此为了遮掩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情也是煞费苦心。
原以为来调查的会是祁彧公司里面战略投资部门的高管，那他们自然有办法搪塞过去，毕竟再厉害的高管，到了他们的地盘，少不得也得给他们三分颜面。
却没想到这次来的居然是祁彧本人，而且竟然悄无声息地住进了他们医院。
陆埕尚且不确定祁彧说这句话到底单纯只是为了给舒沅出头，还是真的发现了什么，尽量维持着神情冷静：“祁总，您这是什么意思？是怪我们医院不知道您大驾光临，所以没有照顾好您吗？”
却没想到祁彧是真的一点面子都不给，懒得和他兜圈子：“陆少确定还要问下去？是想让我在大庭广众之下把我的调查结果全部说出来吗？我们合作的前提条件是合作双方都合法守法。因此我认为，我们已经没有继续合作下去的必要了。原本打算回北城之后再让公司专业人员联系您解除合作，既然在这里遇上了，不妨今天就把话说清楚。”
陆埕这下彻底没了一开始时候的嚣张气焰，几乎可以算得上是低声下气，完全顾不上追究刚刚被祁彧打的那一拳：“祁总！祁总，我知道我们一开始的时候的确是有一些……不那么合适的行为，但那些并未真的触及法律！”
祁彧冷冷甩开他的手，像是甩开什么垃圾一样：“我并不想和习惯了钻空子的公司合作。”
“可是这并不会影响医院盈利！而且我们现在也已经在规范行为，之前那是因为……要建立这么大一个医院，难免的事情，以后类似的事一定不会再出现，无论从哪个角度看，您的投资绝对都可以一本万利！”
但是祁彧已经决定的事情，是绝对不会更改的。
无论陆埕如何苦苦哀求，祁彧也没有丝毫要改变想法的意思，拉起舒沅的手便想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眼见实在没有挽回的余地，陆埕干脆也不忍了，直接露出了本来面目：“就算没了投资，我们家医院一样可以扩建！还有你舒沅，我说错你什么了吗？原本以为你就是傍上了一个人，没想到你居然同时傍两个，真不愧是大城市的人，真叫我大开眼界！你就是个表……”
这一次，他的话依旧没有说完，便又被祁彧打了一拳。
“啊！祁彧！你打我，就不怕我报警吗？你这是斗殴！”
祁彧冷笑一声：“那你大可以报警试试。”
只有结伙殴打，或者被殴打者受伤严重，再或者被打者是老弱病残的情况下，才会达到被拘留的标准。像祁彧这样轻飘飘打了他两拳的情况，根本就不构成斗殴。
陆埕当然知道这一点，刚刚也是口不择言。他深呼吸几下，知道自己不能把祁彧怎么样，惹不起总躲得起，愤愤然准备离去。
然而，祁彧却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
他长臂一伸拦住了陆埕的去路，掏出手机不知道发送了些什么，然后就点开了一个录音。
里面原封不动的，全都是陆埕刚刚说过的话。
陆埕还在气头上，没好气道：“你还录音？你想干什么？”
“造谣诽谤，也是触犯法律的。”
陆埕气笑了，指了指舒沅：“我造谣他？就我刚刚说的那几句话？你当我不懂法？造谣如果情节不严重，最多罚款五百。我他妈交五万，今天我还就得骂个痛快！”
“你刚刚也说了是情节不严重。”祁彧冷冷看着陆埕，将手机揣回了口袋：“但是被你诽谤的舒先生，是山流传媒知名主播，也是蔚蓝熔岩合作cv。这些谣言如果传出去对舒先生的名誉造成影响，不仅会损害我们两家公司的名誉，更有可能对我们造成巨额的经济损失。我已经让公司的法务去计算可能造成的损失了，山流传媒那边，也请季总回去之后仔细核算。”
说完，他再次转向陆埕：“陆少回去之后也可以自己算一算，看看以舒先生目前的粉丝基数和名气，你大概会被判多久。”
陆埕听到他们这么说，直接懵了，怎么都没想到，自己随便骂几句话，有可能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
诽谤这种事情，如果不严重，的确只是罚款或者拘留几天。但是一旦涉及到了经济损失，这件事可能就没这么容易过去了。
他从小就瞧不起舒沅，从小自视甚高。他觉得像舒沅这样的人只能一辈子做个底层人，不可能有什么出息，也不可能在任何领域做出成就，怎么都没想到舒沅现在居然还是个小有名气的主播。
原来他和季云枫还有祁彧，真的不是他想象中的那种关系。
原来他只是季云枫的员工，只是祁彧的合作伙伴。
这样的认知比直接打陆埕两拳还让他觉得难以接受。他从来都看不上舒沅，觉得自己哪里都比舒沅强，觉得舒沅和自己没有任何可比之处。
但是现在，不仅是他，他父亲都要想办法讨好祁彧还有季云枫这样身份的人，都要费尽心思才能和这样的人搭上关系，甚至好不容易搭上了关系，也要小心翼翼奉承逢迎，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得罪了他们。
而舒沅，他却可以和这些人平起平坐，他不需要任何人的搭线就可以和这些人把酒言欢，拥有比他更强的名誉和声望。
他只觉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之前的种种低看都仿佛成了一个笑话，舒沅才是笑到最后的那个人。
他这下是彻底慌了：“祁总，舒沅……不是，舒先生，对不起，我刚刚说的话真的只是玩笑，你们……”
“这件事我会让公司法务部跟进处理。”祁彧挡开了陆埕想要向舒沅伸过来的手，对着舒沅做了个请的手势：“舒先生，我们还有一些业务上的事情需要详谈，没必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了，走吧。”
舒沅：“……”
祁彧这一声声的舒先生，真的叫的人毛骨悚然。
但是他还没忘了专程为他跑一趟的季云枫，指了指季云枫，正想说话，却被祁彧打断。
“我刚刚看到不少秦州当地的企业家都在，想必季总会想和那些人认识一下，大概是不想跟着我们离开。季总，是不是？”
季云枫：“……”
祁彧都把话说完了，他还能说什么？
但偏偏……祁彧还真没说错。
他原本的确只是来找舒沅，却没想到居然会这么巧，遇上了秦州当地这些二代或者一代们。刚刚和宋总确实聊的很投机，季云枫也确实想认识认识这些人。
刚刚出来找舒沅，其实原本就是打算告诉他，自己想多留一会儿的，却没想到正好遇上了陆埕羞辱舒沅的场面。
可是现在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再要让他坦然任由舒沅跟着祁彧一起离开……季云枫心里有些不舒服，也不愿意。
大概是舒沅看出了季云枫的纠结，主动开口道：“季大哥，既然你有事，那就去忙吧。”
他想起刚刚祁彧对自己的称呼，觉得有些好笑，学着祁彧的口气，公事公办道：“我和祁总还有些事情要谈。”
听到他这么说，季云枫微微一顿，便全都明白了。
祁彧说，自己这段时间一直住在秦州医院，而舒沅偏偏就住在秦州医院附近的旅馆中。
他来找舒沅，原本是想给舒沅一个惊喜的，因此发现舒沅不在的时候就想着多等一会儿，实在等不到舒沅回来才给他发了消息。
可舒沅在秦州人生地不熟，如果不是有去处，怎么会离开旅馆那么长时间？
还有刚刚吃饭的时候舒沅说的那个傻哥哥。他字里行间都是不想离开的意思，季云枫如何听不出来？
只不过当时以为舒沅有别的什么事，如今看来，恐怕都和祁彧有关了。
舒沅只怕是，真心愿意跟着祁彧走的。
季云枫苦笑了一声，掩去了所有的情绪，对舒沅道：“你们先离开吧，我确实还想再和宋总聊一聊。”
*
舒沅有太多问题想问祁彧了。
他既然眼睛没出问题，那到底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的身份的？是在自己照顾他的中途还是其实从一开始就知道他是谁？
如果祁彧早就能看见了，却还在他面前假装什么都看不到，那他这段时间在祁彧面前的伪装岂不是……
想想就让人脚趾抓地！
而且不仅如此，刚刚祁彧说自己是山流传媒知名主播，这个倒是还可以理解，蔚蓝熔岩合作cv又是怎么回事？他怎么不记得自己和蔚蓝熔岩合作过！
祁彧不会知道他的账号了吧？
一堆问题同时涌入舒沅脑海，简直都快让舒沅的cpu直接烧掉，根本理不清楚其中的前因后果，想了半天才终于在所有的疑惑中挑了一个最重要的问了出来：“你的眼睛其实能看见？你到底是一开始就没事，还是后来又恢复了？你恢复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却没想到刚刚还一脸凶神恶煞的祁总这会儿居然先委屈了起来。
如果是和祁彧不熟的人，可能会觉得现在的祁总和刚刚的祁总并没有太大区别，但和祁彧相处这么长时间，虽然祁总的表情变化总是微乎其微，但舒沅还是练就了一身观察微表情的能力，于是从祁总脸上看出了类似于不高兴想找事但是并不想生气这样的表情。
“我看不见，耽搁你和季云枫见面了？你想见他直说就好，我还能关着你不成？倒也不必和我说是要去见家里人。”
一开口就是问罪的语气，直接让舒沅忘记了他也还在生气祁彧眼睛好了却不告诉他的事情，直接进入愧疚模式：“我是怕你多心，而且我当时以为你又不知道我就是我……”
祁彧：“所以你就这么讨厌我，想离开我，甚至都不愿意在我面前承认身份？”
“我没有讨厌你！”舒沅赶紧解释：“我只是……”
祁彧：“你刚刚和季云枫说我脑子不好。”
舒沅：“我说的不是……”
祁彧：“还说我脾气不好。”
舒沅：“可是你确实……”
祁彧：“还说想把我绑起来。”
舒沅：“……”
“还说我喜欢无理取闹，闹起来哄不好。”
舒沅哑口无言，祁彧落寞地垂下了眼睫，一副了然的神色：“我明白了。连我亲生父亲都不喜欢我，我还能奢求别人对我怎么样呢？反正这世上，多的是讨厌我的人。”
听见祁彧居然误会自己讨厌他，舒沅慌神了，一把拉住祁彧的袖子：“我没有，我不讨厌你！没有人讨厌你！”
祁彧却一副看透生死的模样：“你不用解释，我都明白。医院必然回不去了，现在也订不到今天之内回北城的机票。诺大一个秦州，没有我的容身之处。”
“不是的！”舒沅急死了：“你怎么会没有容身之处？你可以……”
说到一半舒沅愣住了。
他本来是想邀请祁彧去自己之前定在医院旁边的那个小旅馆的，但是当时他本也没打算在旅馆多待，晚上又不住哪里，不过白天去直播一会儿，便没有选什么太高端的旅馆，而且只定了个小小的单间。
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祁彧八成是没有破产，既然如此怎么能邀请祁总去住那种地方？
不可以的，想想都觉得和祁总的气质很不搭。
他于是拉住了祁彧的手，生怕人跑掉似的：“你等我一下，马上，我马上就订到酒店！”
说完也不敢松手，就维持着这样的姿势给季云瑛打了个电话。
季家到底在秦州有产业，想来季云瑛对这里会比较熟。
他从小勤俭节约的普通人的日子过久了，其实并不知道这些有钱人出门都是什么样的排场，生怕要是自己贸然去定酒店，万一他觉得很高端，祁彧却还是觉得平平无奇。
所以这种事情，就还是得请教季大小姐。
季云瑛闯了祸，这段时间老老实实大气不敢出，根本不敢联系舒沅，接到舒沅电话第一句就问：“你和祁总和好了吧？”
舒沅看了一眼站在旁边耷拉着脸的祁彧，一面担心自己这还没解释清楚人就跑了，死死拽着不想松手，一面又不想让祁彧听到自己和季云瑛电话里的内容，只好拉着祁彧的手后退了一步，背过身去压低了声音和季云瑛说话，尽量身体前倾离祁彧远一点的那种姿势。
祁彧微微勾了勾唇角，却很快压下，依旧维持着不怎么高兴的神情。
“先不说这个，我现在不方便讲话，季大小姐，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舒沅小声道。
季云瑛有了上次的教训，面对舒沅的事情也非常谨慎，跟着一起压低了声音：“什么忙，你说！”
“我现在和祁彧没地方去了，想在秦州医院附近这里找家酒店，你有没有什么比较豪华的……”他没想出来什么比较合适的形容词：“就是你们比较常去的那种酒店？”
季云瑛微微一惊，小声询问：“怎么你和祁彧在一块，还要你定酒店啊？这种事情不是应该祁彧操心吗？”
舒沅：“你别管这么多了，我说错话，惹他不高兴了，当然得好好表现表现，好好给他赔罪。”
季大小姐登时发出了一声了然并拖长了的哦~~，对着手机听筒比了一个OK 的手势：“我明白了，我认识一个叔叔，他们家开的酒店就在秦州医院附近，待会儿挂了电话我把地址发你！”
舒沅的感激之情简直难以言表。
季云瑛很豪气：“这点小事算什么？你放心，我现在就给那个叔叔打电话，保准在你和祁彧到酒店之前帮你安排好一切！”
果然多个朋友多条路，每个朋友都会在你落难或者遇到困难的时候拉你一把，给予你莫大的帮助。
朋友，是每个人人生最不可多得的财富。
舒沅挂断了电话，眼睛亮晶晶地看向祁彧：“我找到住的地方了，我们现在就过去！”
祁总看了看舒沅，突然就茶了起来：“你不用照顾我也没关系的。要是想和季云枫一起过元旦，我一个人待着也可以。”
“我没有想和他一起！”舒沅酒店都定好了，哪能哄不好祁总。
“我看你刚刚和他一起吃饭吃的挺开心。陪我看风景？这种话只是说说而已，是我不应该当真。”
舒沅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一语成谶，祁总居然真的这么不好哄，简直都快急出眼泪了，眉头拧起个小疙瘩：“我刚刚已经想和他告别了，只是没找到合适的时机！我本开都要开口了，那个宋总就突然出现了，我总不好这个时候说我想走！我真的想陪你去看风景的！”
眼见舒沅真要急了，祁彧也不再继续逗他，勉为其难地被哄好了，问舒沅道：“我们接下来住哪里？”
见他不生气了，舒沅眼睛再次亮起来：“这边，我认识路！这家酒店可豪华了，我全都安排好了！”
于是片刻之后，二人看着主题酒店房间里挂了满墙的皮鞭蜡烛小手铐，一起陷入了沉思。
祁彧看向舒沅，挑了挑眉：“你安排的？”
舒沅：“……”
人，有些时候还是得靠自己，不能太把朋友什么的当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