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听话,眠眠。”

  每叫一声名字,面前的人都会明显颤抖一下,陆年靠在椅背上,面无表情睨视蜷缩在地上的人,嗓音温柔像是情人的低语。

  “眠眠不该毁坏娃娃的,那可是我按照你的样子精心制作的,整整三天。我没骗眠眠,这真的是我们老家的习俗,只是我没告诉你全部,娃娃…是给死人用的。”

  阮眠一惊,陆年居然承认了,这跟戴敬说得几乎无差,他到底想干什么?他有种不好的预感,忍不住往后躲。

  他的小动作在陆年眼皮底下,他没有生气,反倒兴奋起来,原本平静的脸上多了丝玩味--阮眠在害怕给他带来了快感。

  “眠眠为什么要怕我呢?我对你不好吗?”陆年噙着一抹微笑,说得更加起劲,“是眠眠自己敞开门邀请我进屋的,应该很乐意给我头发吧,眠眠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没有!”

  小宠物又在嘴硬,陆年笑得更开心了,“那我帮眠眠回忆一下,那次半夜眠眠收到了个快递,当时我还在紧张焦虑地想要找什么理由和眠眠见面,结果门突然打开了,这不是在欢迎我吗?”

  阮眠才不会信他说的,那个快递让他印象深刻,想到面前这个人表里不一,胃里就涌起一阵恶心,“是你给我送的快递?!”

  “当然不是,都怪我没有提醒眠眠,半夜不要给别人开门。你都不知道他们那群怪物,只喜欢你的漂亮,想把你占为己有,要是落到他们手里,你根本无法想象下场,他们会把你绑在床上,充当他们的玩具,再也见不到自由,不止这些,我怎么忍心看眠眠遭遇呢?”

  单听他说话的语气,只会让人觉得是用情至深的爱慕者在表达爱意,可阮眠知道并不是,他就是个疯子。

  落到这个境地,只怪自己防备心还不够重,如果他再果断一点或许就不会这样。

  这么想着,阮眠的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他一时甚至没有精力去思考陆年说的“他们”是谁,恐惧到了极点,他只能害怕地摇头,小声喃喃着:“不要……”

  陆年对阮眠的反应很是满意,起身靠近挑起他的下巴,对方顺从地将小脸仰起,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依然在小幅度的颤抖。

  “听话眠眠,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一个近乎柔软的吻落在眼睛上,隔着黑布阮眠都觉得反胃,但又不敢在这时惹怒他。随后屋子安静了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阮眠都怀疑陆年出去了。

  他小心倾听了一会,连风也没了声息,只有他独自的呼吸声。阮眠小心翼翼动了动手腕试图找东西将绳子磨开,那道熟悉的声音贴着耳畔响起。

  “眠眠,我在看着你。”

  阮眠心脏骤停,这下他是完全不敢动弹了,不知道陆年是什么意思,现在只能期待宁钦发现不对劲报警,在那之前,他得保证自己的安全。

  阮眠深吸口气,极力克制自己的颤抖,软声问道:“陆年,你…我们这是要去干什么啊?”

  “唉,”陆年小声叹息,像是有些苦恼,“眠眠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当然不愿意和疯子在一起。

  但他现在不得不顺着对方,昧着良心道:“愿意。”

  陆年像是被愉悦到了,轻笑了一声。阮眠蒙着眼不知道他的动作,听觉变得更加敏感。他听到了一点奇怪的声音,像金属盖打开的清脆的声响,随后陆年抚上了他的脸,靠得很近,在他耳边说:“那眠眠陪我一起吧。”

  阮眠还没反应过来他话的意思,只听见当啷一声响,有东西掉落在地上,黑布面前闪过一丝红光,那是……

  他愣了一秒,突然意识过来。

  那是火!陆年想让他俩死在这!

  “你个疯子!”阮眠没忍住咒骂道,等不到他们找到这里,他就要被烧死了。

  “眠眠自己答应我的,要和我永远在一起。”陆年看着逐渐燃起的火光,眼里的疯狂更甚。

  四周的热意冲上来,阮眠感觉到空气中的热浪,心里焦急起来,只能向陆年求饶:“陆年!我们会在一起的,但是我的手好疼啊…”

  陆年略带茫然地看过去,阮眠的漂亮他是知道的,细软的黑发乖顺地搭在额前,那双清澈眸子总是氤氲着水雾,如今蒙上黑布多了别样的昳丽,让人更想摧毁他。

  当他一开口那软糯的声音,陆年没由来的心软了,暗骂他娇气,还是笑着轻拥住了他,手伸到背后为他解开绳子,充满爱意又无奈地注视他。

  阮眠活动了下手腕,下一秒猛地撞向陆年,可惜力道不够,他纤细的身躯被陆年按住,对方反应过来,冷下脸道:“眠眠听话,马上就好了。”

  马上就要死了!

  陆年的力气比外表看起来要大得多,阮眠的手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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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紧紧攥住,没有还手之力。

  火势越来越大,随风四处乱窜,肆无忌惮地吞噬一切,很快空气中弥漫起烟雾。

  陆年是真的疯了。

  阮眠只能尽量低下头,避免吸入过多的烟雾,陆年以为他害怕,一下又一下地抚摸他的脑袋,看起来真像一对殉情的爱人。

  *

  喊声,警笛声,一切嘈杂的声音打破了校园的平静,率先发现火势的人急匆匆跑出,路过一道飞快的身影,他想喊他去通知其他人,却被对方冰冷的眼神吓到,在他愣住的时间里,那人已经冲进了火灾现场。

  等他出来时怀里抱着一个人。

  医院。

  “医生,怎么样?”

  “送来的及时,没吸入多少浓烟还算好,就是一点皮外伤,还有就是病人的心理状态需要注意一下。”

  “好的谢谢医生。”

  阮眠听见了细微的声音,眼睫微颤缓慢睁开眼睛,入目是洁白的天花板,左手正打着点滴,他没有死,他被救了。

  有人推门进来。

  阮眠动了下身子稍微坐起来些,往门那边看去,恰好对上宁钦的视线,对方板着脸,眼里有说不出的复杂情绪。

  阮眠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直到宁钦走到面前还没回过神,对方的眉头微皱,神色几番变化,纠结万分,慢慢地好像一切都平静了下来,只剩下一抹他能看懂的怜惜。

  最后他得出了结论,宁钦在担心他。

  两人都没有说话,像是一场无声的对峙。带着劫后余生的惊喜,阮眠巴巴地看向宁钦,做出了自己都想不到的举动——向宁钦张开了手。

  敏感怕生的室友突然变得亲近起来,宁钦愣了几秒,本能地拥住阮眠,触到阮眠柔软的腰肢,不自觉地加重了力道。

  “他……”阮眠的脑袋贴在宁钦的胸口,说话仍带着略微的哭腔,声音沙哑。

  “没事,不用怕。”陆年不会有好下场的。

  宁钦轻抚他的脊背以示安慰,手下的动作极其温柔,在阮眠看不到的视野里眼神闪过一丝冷意。

  这是一个不含任何感情的拥抱,对于阮眠来说,是安慰。但实际上他感受到了更多的东西,隐藏在背后的。

  比如说他感觉这画面很熟悉,似乎他已经习以为常,更比如说满满的安全感把他整个人包围住,他有些依赖。

  这场莫名的火终于被扑灭,抢救及时没有殃及到其他地方。着火地点是学校荒废的一间杂货间,空间不大也没有贵重的物品,火灾现场没有发现其他的遇难者,起火原因未知。

  负责清理现场的人发现了新的线索,据说在现场附近发现了一个黑色棉布娃娃,跟漫天吞噬的火格格不入,大家都在传娃娃能存活下来或许是因为能保平安。

  火灾来得蹊跷,介入了警方,唯一的受害者阮眠被叫去配合调查。

  在医院休息了几天,阮眠的身体没有什么大碍后回到学校会见了警方。

  又是那张熟悉的脸,阮眠瑟缩了下,对方显然也还记得他,冲他礼貌笑了笑在他对面坐下。

  “小同学,一回生二回熟,我记得你是叫阮眠是吧?”兴许是因为他是受害者,警官的语气比上次好了不少,还介绍了下自己,“我姓高,你可以叫我高警官。”

  阮眠小声问了好,便移开视线。他现在看到高警官就下意识想起林清和那个变态,对他还有些莫名的害怕。

  “你这次又是遇到了什么?”

  阮眠抬起头,旁边的女警拿起笔准备记录,他简略概括道:“我被绑架了。”

  高警官不动声色观察他的表情,像是在判断真假,又问他:“是那个骚扰你的人?”

  说到这个有点尴尬,阮眠咽了口口水说:“不是他,是另一个……”

  高警官的表情顿时不对劲了,有些无言,但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也是男性?”

  “嗯。”

  高警官的眼神更复杂了,心想现在的年轻人到底怎么回事?到底没好意思再深究,回归到正事上来:“你说说整个过程。”

  阮眠盯着桌上的书出神,慢慢说:“我知道那个人是谁,他是我的邻居,这次找理由约我出去见面,然后用药迷晕了我,等我醒来时发现被蒙上了眼睛,手也被绑住了。不知道自己在哪,是他点的火。”

  高警官皱起眉头,“你跟他有什么私人恩怨吗?”

  阮眠立马摇头,“没有!他说他喜欢我,想要和我一起死。”

  女警适时递过一册资料,高警官翻开的手一顿,抬眼问他:“你确定你说的属实吗?我们是警方,请你不要有任何欺瞒的行为。”

  “我没有撒谎。”阮眠声音小了些,他感觉对方不信任他,可那天的事情他永远都不会忘,只要一回忆起便忍不住泛恶心,或许他下次该去医院找心理医生了。

  不仅如此,他还听说火灾现场没有发现其他人或者尸体,也就是说陆年很有可能没死,这种想法让他连着几夜都睡不着觉。

  高警官表情越发严肃,他示意女警上前,对方立马会意将电脑打开,显现在他们面前的是那天的监控画面。

  调取监控是很基本的行为,阮眠却心慌起来,能给他看说明监控不简单。难道监控里拍下了什么诡异的事情?

  “我们调取了监控,跟你说的有很大出入,你一开始独自去情人坡是在干什么?”高警官的眼神锐利,像是要把他整个人看穿。

  “等等,”阮眠一时没反应过来,不敢置信地问:“只有我一个人吗?”

  “难不成还有其他人吗?你自己看。”

  阮眠愣愣地站起身过去看监控,这是装在路边的监控,能拍到一点湖边的画面。傍晚六点三十七分画面中出现了他,手上拿杯奶茶,一个人坐在坡上。

  距离有点远,看不清他的神色,没过多久,画面中的他似乎躺在了草地上休息,没有异常。

  天色渐暗的时候,他站了起来,脚步不太稳地往学校偏僻的地方走去,那边超出了监控范围,只有杂货间前面还有一个监控。

  高警官又调出那个监控,这次很清晰,画面中只有他一个人。

  他进了杂货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