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离舟没有随便拿两个橘子就上楼, 慢慢挑拣。
闻星秋身体不好，胃口不好，吃饭都不怎么积极, 对水果的兴趣更是少了。突然说自己想吃橘子，那就是真的很想吃了。他不能马虎，必须挑出最好的。
除了橘子，江离舟还选了一些温性的水果，希望闻星秋有心情尝尝看。这么做有些费时间, 但也算一箭双雕——
给老婆吃最好的, 也给自己一点冷静时间。
他终于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太高兴了，真有点控不住自己。忍不住亲亲抱抱, 手上还算老实, 眼神已然无法掩饰, 似乎把老婆给吓到了。
江离舟提醒自己：不要急，慢慢来。
他这么想着，切苹果的动作都缓了下来。
负责服务的别墅管家就在旁边，看到他这么慢悠悠的，便以为是不熟练的缘故，主动说：“需要我来切吗？”
江离舟停下来, 发现自己刚刚切出来的苹果可丑了。他知道自己不擅长这种事, 便放下了刀, “好, 你来吧。苹果放一点就行, 橘子要多些。今天的橘子酸吗？”
“不酸, 请尝尝。”管家马上给他剥了一个。
江离舟尝了一下，发现真的挺甜的就放到果盘里面了。闲着也是闲着, 便盯着管家切水果，看了10来秒就感觉心思又飘回楼上了。
几分钟没见到老婆了，真难熬。
江离舟觉得自己已经冷静，可以回去了。没让管家做果盘的造型，等一个碟子摆满了就拿起来向楼上走了。三步做两步，走得很快，要不是怕动静太大可能就直接跑起来了。
三楼，观星房。
闻星秋还坐在沙发上。本来在看手机，听到他的脚步声就马上藏到身后，眨眨眼，抿抿唇，让红晕未褪的白嫩脸颊现出了小酒窝，声音软乎乎的，“回来啦……”
江离舟看一眼就压不住嘴角了。
怎么这么可爱啊。
他快步走过去，随手把果盘往茶几一放，便又忍不住伸了手就把乖软老婆搂过来，“嗯，等久了吧？”
“不久。”闻星秋嘀咕，“我才开始看呢。”
“看什么？”
“呃，星象。”
闻星秋答得犹豫，同时把手里的手机藏得更深。身子没动随便他抱，连歪掉的衣服领口都没顾上，由着半边肩膀与锁骨露在外面，却让自己的目光转来转去不肯对视，分明是心虚撒谎的样子
江离舟被雪白的肤色晃了眼，并不在乎闻星秋在隐瞒什么。深吸一口气，先帮闻星秋把衣领调正了，再压下不能说的心思，尽量保持镇定语气来聊天，“我查过了，今天不适合看星星。”
闻星秋笑了，“没关系，我们也不是为了星星来的嘛。”
江离舟发现闻星秋挺放松的，搂得更紧，甚至有了逗一逗的心思。渐渐逼近，附耳低语，“那是为什么？”
闻星秋被拂过的呼吸弄痒了，颤了一下。低下头，在软嫩的唇瓣咬出一个浅浅的印子，才憋出弱弱的答案，“水果。”
江离舟一愣，“什么？”
闻星秋已经转过身，借着拿果盘的动作，从他圈出来的怀抱挣出来了一点，“这个橘子看着不错。”
江离舟没有阻止，只是挪近小茶几给闻星秋一点方便，“对，今天的橘子挺甜的。”
“嗯嗯。”闻星秋应着，拿了一瓣却没有马上吃，撕起上面的橘络。
江离舟有点诧异。
他之前见过闻星秋吃橘子。那会儿的闻星秋没有管橘络，直接吃了。今天怎么突然讲究起来，撕掉橘络才愿意吃？
江离舟有些不解，但也没多想，拿过另一瓣橘子来撕橘络。
闻星秋先撕好了一瓣，喂给他，“吃吧。”
都喂到嘴边了，江离舟也就吃了。没怎么注意橘子的味道，只是迎向闻星秋盛满期待的漂亮眼睛，不由自主笑了起来，“很甜。”
闻星秋又拿了另一瓣橘子，没管橘络就吃了，“是哎，很甜。”
正在帮老婆剥橘络的江离舟：？？？
怎么一会儿介意橘络，一会儿觉得无所谓，直接吃了？
闻星秋尝完那块，又拿了其他的橘子开始剥橘络，“夏天的橘子好像是人工培育，反季节的，不过味道挺好……”
橘络并不好剥，有时候会弄碎果肉沾上汁液。闻星秋显然不喜欢手指被打湿的感觉，剥得很小心，还拿了一张纸垫在下面，只要弄湿就擦擦。
江离舟觉着这么吃水果太费劲了，便问，“你不喜欢橘络吗？”
“没有啊。”闻星秋眨了眨眼，“橘络有点苦，但是通络理气，化痰止咳，吃了对身体好啊。”
江离舟更疑惑了，“那为什么要剥下来？”
闻星秋也露出了茫然的表情，“你不是不喜欢吗？”
“没有不喜欢。”江离舟拿过闻星秋手里的那块保留筋络的橘子，直接吃了，“我可以直接吃，你不用剥的。”
闻星秋懵懵点头，“噢，那是我弄错了。”
为什么会弄错？
江离舟很想知道，但隐约感觉到了这个问题藏着的危机——不管闻星秋是怎么误会的，都是在为他考虑。他又否定又追究的，只会让氛围变差。
江离舟便没有多问，转开话题，“樱桃也好吃。”
“嗯。”闻星秋尝了两颗，便拿了纸巾擦擦手，“够了，吃多了会睡不着的。”
江离舟知道闻星秋胃口小，不会劝着吃。把碍事的茶几挪到旁边，见到闻星秋要往后靠了，又把挤到旁边的抱枕拿过来，帮忙垫着。
闻星秋噗嗤一笑，“你也太体贴了吧。”
“应该的。”江离舟也笑，“还有什么需要？”
闻星秋竟然认真考虑了好一会儿，才说，“你明天要上班吗？”
江离舟已经猜到了接下来要说的话，“不上，我们去联系律师和公关团队，商量怎么对付宋知柯吧。”
“哇，你知道我要说什么。”闻星秋瞪圆了眼睛。澄澈干净的眸子正好映着玻璃圆顶撒下来的月华与星光，盈盈动人。
江离舟忍不住靠近一些，在闻星秋秀气的鼻尖轻点两下，“你很好猜。”
闻星秋却没有腻歪的意思，继续说正事，“我能赢吗？”严善亭
江离舟也变回认真的样子，好好回答：“能，我们现在有证据了。起诉的流程比较长，我们做好该做的准备，就可以对外公布。到时候，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清白的了。”
“明天再说吧。”闻星秋只是笑了笑，“我们先庆祝，保持开心。”
江离舟笑了，“我一直很开心。”
“包括贴纸掉下来的时候？”
“……”
江离舟想起了那会儿的尴尬感觉，觉得无奈又好笑。同时，他想起闻星秋那一张写着“我愿意”的贴纸，“你怎么会准备回答的贴纸？”
“路过书房，看到你写过的贴纸啦。”
“唉，还是吵醒你了。”江离舟记得搬酒工人折腾的动静。他当时就觉得这么吵会打扰到闻星秋，特意看了一眼二楼的房间。见到窗帘是拉着的，他还在庆幸，想不到闻星秋已经醒了，只是没有打开窗帘而已。
闻星秋抚上他微微皱起的眉间，体贴说，“不是啦，我本来就睡不着。还有，他们吵是他们的事，跟你没关系。不要叹气嘛。”
江离舟握住闻星秋的手，轻轻摩挲，“你一直没睡吗？”
他记得闻星秋一直呆在房间，直到六点吃晚饭才出来。如果闻星秋一直没睡，憋在房间里应当很难受吧？
闻星秋眨了眨眼，笑得甜甜的，“对啊，我也拿了贴纸在练字噢。”
原来不只他一个人在准备。
江离舟越发觉得老婆可爱，将手握得更紧，顺势靠近，“我还有一个计划，你愿意配合吗？”
闻星秋原先是懒洋洋躺着的，发现他覆上来就绷紧了一些。坐直身子，眼睛因为慌张而眨个不停，手都暗暗地揪住衣角了，面上还是乖乖在笑，特别认真地问着，“愿意啊。什么计划？要去窗边吗？”
都慌成这样了，还在为人考虑。
江离舟又喜欢又心疼，不舍得让闻星秋这么紧张了。没有搞突袭，稍稍松手，保持着可以让人以逃开的距离，才郑重问了，“我可以亲你吗？”
闻星秋懵了一懵，便垂眸咬唇。没有看他，目光随着向前伸的手一起落在心口，不是软绵绵的轻抚，指头扣紧稍稍用力。
江离舟不免胡思乱想：这是要推开他吗？
他没有暴露自己的焦急神色，心却跳得越来越快了。
闻星秋恰好在此时笑了一下，“你也很紧张啊。”
“嗯。”江离舟坦然承认，再问一次，“可以吗？”
闻星秋没有答话，但是看向了他。眉眼弯弯笑意盈盈，很漂亮，但是缓缓阖上眼睑，轻轻颤动的浓密睫毛，和不再抿紧的柔软唇瓣，是他此刻更想看到的美景。
江离舟这才倾身，吻了上去。先是浓睫轻颤的眼睛，再是白里透粉的脸颊，最后游弋到那个笑得甜甜的唇角，将怕痒的轻笑一并吞下。
这个计划，他完成得很好。
江离舟还记得闻星秋方才的不适，没有太放肆。克制自己，一会儿后就停下来，把人揽在怀里，给了安抚的摸摸头。
闻星秋默默依偎了一会儿，突然嘀咕，“亲亲怪。”
江离舟：？
这是在说他吗？
闻星秋没再说一次，倒是动动身子在他的肩窝挑了更舒服的位置来挨着，“抱抱。”
“好。”江离舟立刻不纠结了，搂紧抱好。
他低下头，想看闻星秋有没有不舒服。不小心让自己的嘴唇与闻星秋的额头相擦而过。他忽而觉得这样若即若离的碰触很撩人，再蹭一下。
闻星秋又嘀咕起来，“真是亲亲怪。”
江离舟：“……”
确实在说他。
老婆就在怀里，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但他还是有点慌，小心问着：“你生气了吗？”
“没有。”闻星秋的声音越来越小了，“就是没想到你是这样的。”
江离舟没说话，思考闻星秋原来觉得他是什么样的。
闻星秋又说，“怪不得你喜欢看《放浪》。”
江离舟：“……”
那是什么东西？
江离舟发现不对劲了。刚才，闻星秋认为他喜欢吃没有橘络的橘子，这会儿，闻星秋又说了一个他不懂的东西，说他喜欢看……
闻星秋为什么会这么想？难道网上又有与他有关的奇怪传言了？
闻星秋突然打了个哈欠，声音小小的，“几点了？”
江离舟看了一眼，“9点了。”
“噢。”闻星秋没再说什么，只是揉揉自己的眼睛。
江离舟知道闻星秋有睡午觉的习惯，一天不睡是真的困得慌。他不舍得和闻星秋分开，却也不想为自己的私欲拼命纠缠，主动问：“困了？”
“嗯。”闻星秋已经没什么精神说话了，但还是逞强，“但还能坚持。”
江离舟笑了，“不用坚持，今天没什么星星。我送你回房间休息？”
闻星秋已经迷糊了。想点头的，却发现挨着心口也很舒服，而且心脏跳动的规律频率有奇妙的催眠效果，就这么定在那儿。
江离舟想再问问，“秋秋……”
“嘘。”闻星秋真的是不清醒了，讨厌一切打扰休息的东西。把江离舟的手调整位置，变成环绕取暖的舒服姿势，又嫌弃江离舟衣服上的扣子有点硌人，随手一拨就弄歪了。
江离舟当然是惯着，默默等待。
没一会儿，闻星秋真的睡着了。
江离舟听到平静的呼吸，知道是时候了，把人抱下楼。
二楼的房间还是睡午觉时候的样子，窗帘拉着，温度和湿度正好，小夜灯已经自动打开，不需要太多调整。
江离舟把闻星秋放上床，帮忙盖好被子就坐在旁边。盯着安静的睡颜一会儿，便俯了身，给个晚安吻。
和上次一样轻柔，却不用再担心被发现了。
因为他们在一起了。
*
安顿好闻星秋，江离舟回到三楼。他终于讨到老婆，还在激动，看什么都顺眼，甚至愿意帮着管家把没吃完的果盘拿下去。
管家还在楼下等着，见他端盘子就赶紧接手，“我来就行。”
“没事，顺手。”江离舟心情很好，还会夸一下，“果盘很好吃。”
管家陪聊，“橘子不错吧？”
“樱桃好吃。”江离舟笑着回答，心里想的却是闻星秋——闻星秋最后吃的是樱桃，唇齿间还有那股滋味，甜甜的。
管家不知道他的想法，礼貌回复：“你喜欢就好。”
江离舟也没打算尬聊下去，让管家继续做事就回自己的房间。
回到房间，他还是坐不住，先去走廊确认闻星秋的房间门关好了，再通过窗户看一眼闻星秋那边的窗户，发现帘子是拉好的，为闻星秋能好好睡觉而放松，又因为自己不能看一眼而隐隐失落。
他转悠一会儿，还是坐在书桌前了。想把自己的喜悦昭告天下，想到脾气很坏的爸爸又忍住了，只是给穆铭发了一句：【表白成功了。】
穆铭没回复。
江离舟知道穆铭的性子，也没有指望——穆铭在上班时间兢兢业业，在下班时间就是用心情决定回复速度。即使看到消息，也因为“不紧急”和“秀恩爱”选择无视。
还是哥哥好。哥哥肯定会听他说话。
可是哥哥那边才12点左右。哥哥想停药，晚上入睡困难，每次都是天亮睡下午醒，这一会儿还在梦里面呢。
江离舟在通讯录扫了几遍，最后还是没找谁秀一把。他有其他朋友，但是感情和信任度不够。除了穆铭和哥哥，他不敢确定其他人是否会把这件事告诉他爸妈，选择小心为上。
江离舟去洗了个澡。洗完澡，冷静了，想起一件不那么甜蜜的事情。
闻星秋认为他讨厌橘络，喜欢看一个叫做《放浪》的东西。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误会？
他首先想到的是网上有人瞎逼逼。
他不是娱乐圈的人，不愿意过多暴露在公众面前，但是为了帮哥哥处理席翀的后事被扒了。那些人没有扒出什么有用的消息，只是比对着哥哥的温和形象给他捏造了“狼子野心”的人设，编排一些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变态爱好，被删被封也没有完全消失。
可是网上的人也不会这么无聊，编出“江离舟不喜欢吃橘络”这种无关痛痒的谎言吧。
江离舟觉得不是因为这个，但还是搜了一下。搜索结果没有异常，无聊网友还是在拿席翀的事情做谈资，瞎编豪门争斗。
难道是穆铭整他？
闻星秋有穆铭的号码，之前就为了给朋友买点心而联系过。现在他们在一起了，闻星秋还真的有可能去打听他的爱好。
江离舟越想越觉得有可能，打了穆铭的电话。
穆铭接了，用了礼貌的说法，语气却像是机器人一样冰冷无感情，“有事请说。”
“秋秋找过你吗？”
“几天前找过，问我点心怎么买。我帮他买了。”
“只找过这次？”
“嗯。他找我，我肯定会给你报告的。”
江离舟更觉得匪夷所思了，“那他跟谁打听的。难道是尹子烨？”
“打听什么？”
“我的喜好。他觉得我喜欢吃没有橘络的橘子，还喜欢一个叫……放浪的东西。等等，我搜索一下。”
江离舟记得闻星秋的原话是“喜欢看《放浪》”，那么《放浪》应该是某个作品。
穆铭完全不在意，只问：“我可以不等吗？”
“一小时一万。”
“《放浪》是吧？我帮你搜。”
江离舟已经搜到了，“是一部电影，男主有亲吻癖，走到哪里亲到那里，把对象都亲怕了……完了，他不会以为我是变态吧。”
穆铭搜到了更多，“这部电影很小众，崔振翱陪着宋知柯参加综艺的时候，说这是他很喜欢的电影。”
江离舟愣了一下，就咬了牙，“崔振翱讨厌橘络吗？”
“没搜到，我去把崔振翱的采访综艺都看一遍。”
“不用了。”江离舟觉得自己已经猜到了，“秋秋就是弄错了，把他当成了我。”
穆铭可不像他这么激动，说一句大实话，“要是他不弄错，你们也不会在一起。”
江离舟：“……”
这话真扎心。
穆铭又说：“你只是表白，没有坦白吧？他还是没发现自己认错人，可能还以为自己暗恋成真，很开心呢。”
江离舟知道穆铭是对的，但还要嘴硬，“不是暗恋成真也会开心的。”
“你问过他吗？”
“……”
说来说去，还是绕到了“跟闻星秋说实话”上面。
江离舟的好心情彻底没了，揉揉眉心，“我会说的，但不是现在。”
“哦。”穆铭没有多劝，只是问，“还有什么事吗？”
江离舟想了一想，叮嘱：“如果他找了你，问我喜欢什么，你先说我这些年变了很多，再把我真正喜欢的东西告诉他。”
穆铭爽快答应，“好，我懂了。”
江离舟松口气，“我会给你加奖金的。”
穆铭却笑了，“不用，我就想吐槽一句。你又开始撒谎了，下次演哭戏就不用我准备芥末了吧。”
江离舟：“……”
他找了个什么助理。
江离舟没生气，但是挺不爽快的。为了不让穆铭继续吐槽，直接挂断电话。
耳边没了声音，室内归于安静。
江离舟也就更加清晰地感受到了纠结的情绪。他知道自己总有一天要向闻星秋坦白，却也知道那样做多么危险。他数不清自己对闻星秋说过多少句谎言，也将面临无数谎言化成的刀光剑影，避无可避。
他最怕的，还是那些伤痛落在划破闻星秋的身上。闻星秋那么相信他，发现自己被骗的时候会是怎样的震惊和痛苦？
江离舟开始害怕，开始找理由，“现在是他反击宋知柯的关键时候，我不能添乱。再等等吧。”
他成功说服自己，准备去休息。
穆铭却又打来电话，“对了，我该说你喜欢什么？”
江离舟觉得这个语气挺正经的，也就认真答话，“说实话吧。他问的应该是生活方面的喜好，我们没必要说谎。”
“性生活的喜好呢？我老实说不知道，还是你告诉我怎么回答？要让他知道你的欲求不满吗？”
江离舟：“……”
他到底找了个什么助理啊！